山东旅记（2017）

小舟

　　如果要给这篇游记加一个背景音乐，我想一定是《历历万乡》。“她住在七月的洪流上，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她午睡在北风仓皇途经的芦苇荡。她梦中的草原白茫茫，列车搭上悲欢去辗转，她尝遍了每个异乡限时赠送的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便不能自拔，仿佛在听自己的灵魂歌唱。

   儿子出生以前，我一口气写了三篇游记，此后便荒废至今。我的儿子，今年六岁了。

　　一场梦中惊魂，劫后重生，我想今后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喜欢的东西，就买吧；喜欢的人，在一起吧；喜欢的事，就去做吧。人生经不起等待，旅行经不起犹豫。

    去哪里也是临时起意，送孩子上美术课的时候听一个家长说起泰山归来，便决定去山东了。我想亲眼看看“齐鲁青未了”和“阴阳割昏晓”，亲身体验“荡胸生层云”和“一览众山小”。

    收拾好行装，先生约上好友，就启程了。先至曲阜拜会一下前辈先贤，一行五人，只有我抱着朝圣的心态，不免有些寂寞。

　　常恨中国城市千篇一律，到哪儿都一个模样，总算曲阜是有些不同的。这里有宽大厚重望不见边的城墙，城墙脚下绵延静谧的古道，还有暮色中悠然归家的马车。

　　道旁市井烟火的小食店，入夜便热闹起来，纵然不精致，甚至不够整洁，却比那门口立着一个笑脸可掬金光灿灿的孔子像的大酒店来得亲近得多。

　　第二天清晨，自以为起个大早，一家子洗漱吃饭，磨磨蹭蹭，来到万仞宫墙下看开城门仪式，已是人山人海，只见人头攒动，间或闪过演员裙角的边边。

　　一进孔庙，小孩犹如脱缰野马，撒腿乱跑，幸好他爸勇挑看管重担，我方能在每一块石碑前略略驻足，细赏每一根石柱上精美的雕饰，观看老夫子第N代后人祭孔仪典。生前周游列国而无容身之地，死后却建起偌大的庙堂来祭拜。占地三千余亩的孔林，竟是你孔氏一家的私人墓地。那一株株参天的古树，一进进庄重的殿堂，一块块古老的牌匾，一根根威武的龙柱，一次次帝王的参拜追封，见证着一代又一代国人对你的崇拜与追随。然而时至今日，懂你之人剩几何？夫子，你这中华民族几千年的精神偶像，我今日来瞻仰你的圣迹，发现后人对你已鲜有敬畏之心，呜呼。

　　循着夫子遗踪，探访先师当年小天下处，终于驱车来到泰山脚下。下榻之处环境雅致，甚是满意，于华灯初放时外出觅食。稚子但有好吃好喝，即快乐陶陶；先生与至交两人对酌心花开，浮一大瓶江小白。生活的滋味在别处，微醺，一场美梦不愿醒。

　　翌日上山。人生小半，首访名山，相见恨晚。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我们是乘车来到半山腰中天门开始爬的。一辆接一辆中巴在狭窄迂回的山路上狂飙，东倒西歪中眼前美景飞速闪过，如同上帝按下了快进键。

　　山路比我预想的好得多，从山脚至山顶，俱是宽阔的石阶，极安全的。如若十年前，定不愿走这寻常路，必要另辟蹊径的。而现在，如此这般正好。然而六千多级台阶，也不是易与的。最初兴奋新奇，脚步尚且轻盈，道旁巨石林立，历代文人雅客留下墨宝无数。道是气象万千，道是既晴雨亦佳，道是若登天然，道是曲径通霄……小儿喜不自胜，四处攀爬，我愿他记住——从善如登。

　　日中行至五大夫松，越往上店家越少，想来补给困难，只有叫山风吹硬的手抓饼和方便面聊可充饥。就餐处桌椅虽破败，却盛开着满墙的绣球花，参差红紫，秀色可餐。

　　走走停停，行程过半，两个小朋友体力已经不支，生了懈怠之心，全靠南天门坐索道的念想支撑。等到了著名的十八盘，山势愈发陡峭，石阶上来来往往全是人，登至高处便有些头晕，往前人墙堵堵，停步目眩欲栽。为拍崖壁一朵小花，险些丢了登山杖。小儿更是软成烂泥，趴在父亲肩头手都扶不稳。半背半哄，总算登顶在望，道旁行人赞他有毅力，他自己也甚是得意。回首望来处，蜿蜒不见底，远处群山起伏，尽在脚下，果然众山皆小。

　　南天门已是两个孩子极限，我们只能止步索道。不能登顶玉皇，纵览山色，看半山居雾若带然，实乃此行之憾。然而人生从来就不能圆满，圆满则亏，留点念想，未尝不好。

为天气故，不能久留泰安，便转而南归，往日照看海。至高至刚泰山，至广至柔大海，自由自在鸥鸟，自往自来古今。

    短短数日，意犹未尽身先倦。

　　“若有天我不复勇往，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

踏遍万水千山总有一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