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骑牛的丫头

泥人

19中学 二年三班 徐霓人

六八年九月我初中毕业，随班来到了开原县靠山公社龙湾大队，成为一名知青。一夜间从城市温馨的家庭和校园，踏入土屋土炕、粗米糊糊、风吹日晒、农活繁重、远离父母的农村。我们这些身体还不够完全成熟的青年，面对着情感上的冲击和体力极限的挑战，大家都在艰难地撑着。

然而龙湾秀丽的山水、乡亲们淳朴的热情、农活的巧作，还有甘愿做生产工具的驴马牛动物伙伴…… ，这些初来乍到的新鲜感激发着我们的热情。我的知青生活是在艰苦与欢乐中拉开序幕的。

说来 龙湾我只呆了一年零3个月，就随家走“五七”归户了。这短暂的插队生活中最想与大家分享的，也是我一生经常引以为傲的，是我在这里骑了驴、骑了马、骑了牛，还包括一次“跨惊马飞奔”的故事！😀

那年我十七岁。

(一)

农村的九月正是秋收时节，大地的谷子、高粱、玉米收割得差不多了，知青和部分“半拉子”被派到离村子三里多路的山坡地上拔花生。六叔家的大儿子说是小时候吃药弄得说话稍微不清，总是憨笑着。他牵着一头驴和我们一起干活。

一天晌午收工路上，六叔儿子骑着驴与我并排走着，我看着他在驴背上很是羡慕。这小哥好像看出点什么，从驴背上跳了下来对我说:“给你骑会儿啊，没事儿的。”

我又惊又惑 : 女孩子能骑驴吗？没见过呀！可是骑驴一定挺好玩，还能坐着回去……。 再说拔花生这活儿一点不比割大地轻，一直弯着腰，双手抓紧花生秧使劲儿往上拽，不到半天手上就起了泡，几天下来泡中生泡，每拔一下手都痛得很，中午歇晌还要拖着沉腿走几里路……。我在心里寻找坐上驴背的理由。

我接过了六叔儿子递过来的缰绳，按他的指导上了驴背，只记住他嘱咐的话: 驴不走你就用缰绳抽它。

驴一步一步下坡了。 我还行，第一次骑驴挺稳，高高在上坐着，心里美滋滋，一上午的疲劳在驴背上全消失了……。😀

(二)

没过几天，整劳力们也到花生地来了，他们还牵来几匹高头大马。见到那马的矫健姿态很是兴奋，骑了几天驴胆子也大了，中午收了工我竟直走到组长面前，对他说:“二叔，我想骑马”。二叔瞅着我愣了一下。

马是队里主要生产工具，能干又值钱，社员也不是随便骑的。可凭我的直觉二叔不会拒绝我 。

熟透的豆子在“秋老虎”到来之前如不及时收回就会炸在地里。就在前几天，因有吃奶孩子一直在家的二婶儿被动员下地割豆子，正好和我的垄挨着。我从家里带来的劳保手套，一只已经给了房东五婶，现在就剩抓豆秸的手有手套。可不常下地干活的二婶一步一直腰，手扎得咧嘴直叫，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摘下手套递给她。她推脱不要，我安慰她:“我天天干活儿，没事的”！其实那天晚上，油灯下我从左手拨出十多个豆刺，整个手都是肿了。

二叔对我说话了:“你想骑马呀，等我到后面给你牵匹骒马。”一会儿一匹青白马被二叔牵到我跟前，二叔说:“我扶你上去，坐稳了拽住缰绳就行。”我迫不及待地上了这匹高头大马，接过了二叔递来的缰绳。

以为马和驴一样不抽不走，没等二叔嘱咐的话说完我就举起了缰绳“驾！”抽了马一下。惊险发生了，马腾的一下窜了出去，向山坡下飞奔。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只听后面一片尖叫声！

相信龙湾是有灵气的，几乎在闭上眼睛的同时，我的脑子里闪现出电影里草原人骑马的镜头: 人趴在马背上，手拽马鬃，双腿紧夹马肚子。我下意识地照做了，真是幸运，在狂奔的马背上我没掉下来 ！！😆

马不停的跑，我的心渐渐稳当下来，可还是不敢睁眼睛。这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会不会带到荒郊野外啊？马一直不减速，我陷入了遐想……。今天的命运算是交给马了。一切等马停下来再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一看，是队部井沿！啊，原来这就是马每天的路线呀！下了马，两条腿有些哆嗦，裤子上满满的马毛，我顾不上给马饮水，踉踉跄跄地朝房东五婶家走去。进了屋，我脱下外衣上了炕，就起不来了。

大约第二天下午两三点钟，我隐约听见门响和脚步声，睁眼一看是五婶儿，她手里端着一碗透明饺子走到炕沿边，见我醒了笑着对我说:“快起来吃点儿东西吧，都睡一天多了”。看着这透着绿的淀粉面饺子和五婶的微笑，身上顿生一股暖流，这个人像妈妈……。

这已不是五婶儿第一次给我饺子吃了。就因住到五婶儿家后我坚持每天给家里挑水，五婶、五叔在各方面没少照顾我。五婶儿不能生育，要了一个女孩儿，就三口之家在村里算吃得不错的。她常包淀粉面的菜饺子，每次都留一碗放在炕琴柜下面让我抽空吃，而她在门口“放哨”。

我坐了起来，香甜地吃着饺子，五婶儿说话了：“马是烈性子，不像驴不抽不走，多危险呀！”

这时我才想起一觉前大青白马驮我飞奔的场景，真像电影里一样！我笑了。……

(三)

骑牛那是第二年春天的事儿。

那年，队里在柴河北岸开了一片水田，插秧前要用牛耙犁平地。这活儿不算累，可要牵着牛在水里来回走，记工是八分。

一天队长五叔(就是我的房东)派活儿，两个牛耙犁一个派下去了，另一个派谁都不去。看到五叔有些尴尬又有点儿心急，我急忙举手说:“队长，我去！”五叔看了我一会儿说 :“那好，你去。”

大家各自干活走了，五叔找来一块大塑料布围在我身上用绳子系紧，有点儿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你就给我顶半天就行”。我感到五叔有些激动和心疼我。

哈！这回牛归我管了。我急忙问另一个耙地的社员牛怎么骑？他说: 牛可不好骑，牛皮活容易掉下来。

牛矮我一蹿就上了牛背，可牛一迈腿，我就从另一边儿掉了下来，有点儿意思。一会儿就到地头了要抓紧时间！我从左边儿上了牛背，就从右边儿掉了下来，从右边儿再上牛背又从左边掉了下去。一来二去，契而不舍，我终于找到了骑牛的窍门 : 骑牛不能死死地坐在上面压着牛，要随着牛的脚步来回摆动。

成功了！收工的路上我是坐在牛背上回来的。😃

离开龙湾整整48年了，当年骑马骑牛的丫头，现在已是两鬓斑白、脸上布满皱纹。回忆少女时的那段趣事，她依然感觉快活！女孩子有几人一生能骑驴、骑马、骑牛啊？！

而让她感受更多的是乡亲们温暖的情谊！她以点点滴滴的真心与乡亲们相处，而乡亲们回报她的是无尽的关爱和呵护。这种爱像种子种在了少女的心里！使得她一生都认为——人间自有真情在；也使她一生都秉持着——甘愿真诚度世人。

………

离开龙湾后，与队长五叔常通信。

18年6月去俄罗斯，在军事博务馆见到战马标本，一种亲切感由然而生。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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