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的烦恼

往事并不如烟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名字的烦恼</b></h1><h3><b><br></b></h3>人的名字都是父母给起的。讨厌也罢,喜欢也罢,除少数人后来另改名字以外,通常都会接受。本人对自己的名字倒是挺满意的,普通、简单,易读易写,既不过于雅致,又不太过俗气。但就是这么个名字,也许就是因为上述原因,许多其它的男男女女也都叫这个名字,重名的机率非常之高。因此,这一生中,这个名字给我带来的烦恼还真不少。这里,只拣两件记忆深刻的事情说说。<h3><br></h3><h3></h3><h3>上世纪80年代初,川外英语系有个学生的名字跟我完全一样,也叫张林。这是个男生,也是重庆人。当时,我是英语系的老师,因为重名的缘故,学生和老师之间偶尔也会弄出点误会或者尴尬的事儿来。后来这位学生也留校当了老师,为了便于区分,大家约定俗成,赋予我“大张林”的桂冠,而他则被授予“小张林”的名号,于是大家相安无事。毕业后不久,小张林便有了女朋友,为了多挣点钱用于结婚,小张林抓住一个机会,与我们当年的年级主任(辅导员)何秀文老师一道,随重庆市的某个援外工程队前往非洲某个国家任随队翻译。于是,英语系又只有我这一个张林了。</h3><h3><br></h3><h3></h3><h3>1988年1月18日晚约十点钟,由北京飞往重庆的一架伊尔18客机,在距离重庆机场不到10公里的地方坠毁,机上108人全部遇难。那时还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手机,长途电话都得到邮电局去打,空难的消息在随后的两三天里才慢慢传播开来。记不清是空难后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夫人还没有下课,我正在家里的小厨房里准备午餐。当时我们家住一楼,厨房窗户就紧靠路边。正在做饭的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紧张的声音在喊我夫人的名字:“文显华,文显华,文显华在家吗?”我走出房门一看,只见我们的女人事处长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过来。见到是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在家呀?吓死我了!”。我赶紧问:“出什么事儿了?”原来,学院人事处刚接到空难善后小组的通知,说在空难现场发现一本川外工作证(那时还没有身份证一说),名字叫“张林”。我当时就笑了,哈哈,我好好地在家里呢!肯定是他们搞错了!但是随后,我和人事处长又不约而同地想到:是不是小张林呢?但是这个想法立即就被推翻了,小张林远在万里之外的非洲,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趟航班上呢?于是乎,我们俩又都松了口气。</h3><h3><br></h3><h3></h3><h3>几天之后,不幸的消息传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它就真的发生了,小张林确确实实就在那趟倒霉航班的飞机上。原来,他们援外工程队中有个工人因病需要回国治疗,需要有人把病人送回来。工程队领导原本打算安排何秀文老师执行该项任务,但也许是小张林人年轻,想回来见见女朋友,何老师便把这项任务让给了小张林,而学校对这些情况却一无所知。据说是他们一到北京,就第一时间购买了到重庆的机票,没想到却遇上了空难,而何老师却无意中躲过了一劫。</h3><h3><br></h3><h3></h3><h3>随后几天,川外及其英语系的有关领导就又多了一项工作:协助有关部门处理善后。而就在此时,我在广东的一位朋友来信,问我收到他寄给我的挂历没有。那个时候,漂亮的挂历也是个稀罕物,送挂历也是个挺新潮的事情。我于是便到学校收发室查询,收发室的小姑娘告诉我,由于空难,一夜之间全院上下都知道了川外张林在1.18空难中遇难,而他们也想当然地认为,这本挂历就是寄给那个“张林”的。于是收发室便把这本挂历托人带给了“张林”的女朋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当然也只能忍痛割爱了。空难过后不久,学校为小“张林”召开了追悼会,并在院报上发布了“讣告”和“悼词”。弄得我们73级的好多同学或者其他朋友都以为是我牺牲了,还都为我的夫人(也是同一年级的同学)惋惜。一直到了好几年之后,其他同学才逐渐了解到了真相。</h3><h3><br></h3><h3></h3><h3>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到了1993年年初,我们获准调动到东莞理工学院。在办理离校手续的过程中,图书馆清理出一大摞超期未还的借书卡片给我,说上面都有“张林”的签名,要我还书。最后的结果大家肯定都能猜到,那些都是可怜的小“张林”的签名。</h3> <h3>如果说上面这件事情是一出悲喜剧的话,下面这件事情就真是一出令人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烦恼剧。从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的5-6年里,我无论是用护照还是港澳通行证出入境,每次都会受到特殊的“照顾”。而这种“照顾”的程序,每次都完全一模一样。边检人员会拿着我的护照,首先例行公事般地抬头看看我,核对照片,然后在电脑键盘上敲打几下,习惯性地拿起日戳印章,准备往护照上盖。然而就在这一刻,他或她的手会悬停在半空中,再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请稍等!”随后便会有一位领导模样的官员过来,拿走我的护照,并把我叫到一边,靠墙站着,然后就钻到一间小屋子里消失了。而我,就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同行的朋友或者同事,也只能在关口的另一侧焦急无奈地等候。过了一段时间,那位官员又会拿着我的护照,从小房间里出来,仍然是面无表情地把护照还给我,说一句“你可以走了。”没有任何解释,更没有任何道歉,而我还得像听到大赦令似的,诚惶诚恐地说一句“谢谢”,然后匆匆离开。每次等候的时间有长有短,大多数时候都在15分钟到半个小时左右,而最长的一次是在罗湖口岸入境,我在那里足足等候了两个小时。经过几次这样的“特殊待遇”之后,我已经形成了一种心理应激反应。每次一站到边检柜台前,心里便忐忑不安起来。尽管我自认为是个良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但还是一直在尽力检查自己是否有做过损害国家危害人民的事情。不过苦苦思索后仍然没有答案。</h3> <h3>后来的某一天,我突然想到,肯定是我这名字惹的祸。于是,我用我的名字作为关键词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一位“明云”人士与我同名。此君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人,户籍在安徽,那一年(你懂的是哪一年)的风波之后,先后坐了5年牢。后来去了美国,可是到了90年代末这小子又“闯关”回到国内。自从他闯关回国之后,我享受“特殊待遇”的日子便开始了。那次让我在罗湖口岸苦苦等候了两个小时之后,我当即到边检站做了投诉。开始他们还说这是电脑随机抽查,是例行公事。可我火气正大,告诉他们我知道事情的内幕,不就是名字惹的祸嘛?我说,本来事情很简单,年龄不同、户籍不同,照片也不相同,简单核对一下就能确认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干嘛每次都要让我无缘无故地在这里等候这么长时间呢?人家回答说,这是上级规定。还告诉我说,你也知道,现在办一本护照是很简单的事情。况且,如果出了差错,上上下下都要承担责任。想想也是,为了自保,避免担责,大家都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人人都会把可能的责任往上级推,谁管你当事人的感受!谁还顾及你当事人的正当权益!<h3><br></h3><h3>又过了两三年,我发现我这特殊待遇却悄然取消了。又搜索了一下,才知道安徽那小子因在广州“嫖娼”,已经被劳教三年。这小子进去了,有关部门放心了,我也安宁了。哈哈,大家相安无事了。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年,今年年初,我的特殊待遇又恢复了。今年寒假我们一行人去印度尼泊尔,在东莞虎门出境,在深圳罗湖入境,照例,我又被无缘无故地“被等候”十来分钟。估计安徽那位坏小子最近又有了新的动向。不过今年这两次的等候时间都不算长,不超过一刻钟。看来,我们有关部门的工作还是有所改进地,至少工作效率提高了,已经缩短了让我“等候”的时间。哎,对此,我真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感到悲哀!<br></h3></h3> <h3>附记:</h3><h3>本文写于2012年3月31日,曾经发在川外同学网上“难忘经历”栏目。现在旧事重提,皆因前天午饭时间,我突然接到一个多年未曾谋面但一直保持联系的小学同学H的电话。他说因为另一位已在美国定居多年的同学回渝探亲,于是联络了几个还能联系到的同学小聚。席间,不知怎么就谈到了我,大家都说我已经在1988年的1.18空难中“牺牲”了。H同学就说不对,张林与我一直有联系。然而没人相信他的话,最后,H同学只得打电话给我,以证明他没说假话。结果,我与每个同学都通了电话,并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又都嘻嘻哈哈了一番。现在看来,这名字带来的不仅仅是烦恼,而且还有长长的后遗症,我已经在我那些小伙伴们心中“牺牲”了二十多年了。如果不是H同学的一通电话,我肯定还会在他们心中继续“千古”下去。</h3><h3></h3><h3></h3><h3> 张林 </h3><h3> 记于2015年6月16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