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玫瑰

杨梦蓉

<h3>今天,周五,我的休息日。 <br></h3><div> “长毛”知道我在,先是咬笼子,然后用头将水瓶顶到地上,看还不放它出来,开始狠狠的跺脚,铁丝被震得轰轰响,无奈,只得打开笼子。它连跑带爬冲到外面,接着一个弹跳上阳台,滚到窗帘后面,开始磨爪子。</div><div> 我坐在桌前,盯着我的那些书儿---</div><div> 史铁生的《命若琴弦》,我好像看到了一位盲着的老者,正拉着干净的二胡,音乐缓缓流出,平静、悠扬;又好像看到史铁生坐在轮椅上,一株茂密的合欢树温柔的挡住头顶的烈日,斑驳的光影投在他的脸上,他嘴角荡漾开,慢慢地对我笑。</div><div> 迟子建在漠河买下一盏灯,正月十五的晚上,天将黑时,送到父亲的墓地。《我的世界下雪了》,你遇到梦中的周瑜了吗?我一直想问她。</div><div> 目光投到《水浒传》上,一股侠气从加厚的封面里飘出来,好汉们的打杀声此起彼伏。</div><div> 一位着紫色裙子的女人坐在一棵枯萎的树下,沉静的目光投向远方,园子里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黄叶,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那是一本英文原版的《苔丝》,考研分数出来的那个下午,我从定王台带回了她。</div><div> 《对生命说是》,一头银发的阿南朵说:“对生命带给你的任何境况说‘是’,就是和生命一起流动。”我还没修行到能按她的经验享受生命,我还一直在对生命说“不”,但在此刻,这个栀子花忙着结苞,红色的山茶花飘落一地的初夏,我对自己说:“是”。</div><div> 封面上,曼德拉一脸的沟壑,拍照时,他咧开嘴,想留下一个笑容,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悲苦,一个民族的眼泪好像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斜头坚毅的看向远方的天空,向不平等抗争------《自由之路,路漫漫》。</div><div> 深夜,一只夜莺正把心脏贴向花刺,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姑娘窗边的玫瑰,只有月亮看到了这一幕。——钟情于花朵与落日的王尔德边上住着《红楼梦》,林姑娘挥动花锄的时候,王先生一定也在边上莞尔。</div><div> 拿破仑骑着战马气宇昂扬,迎面走来正在忏悔的卢梭。</div><div> 苏东坡揽着肚子笑时,川端康成正坐着一列通向雪国的列车,夜空一片白茫茫,一个姑娘从对面座位上站起身子,把他旁边的窗子打开,一朵一朵雪花落在他们身上......</div><div> 着白色衬衣的川端康成总是站在远处,用无限怜悯的目光和敏锐的感受细致的抚摸一切事物和场景的表象,所到之处,所有的欢愉都转瞬即逝,一切的苦难都预谋已久且理所当然。他的抚摸无微不至到衣服的每一根纤维,但作者倔强的将人物内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越是隐藏,人物的内心越是让我着迷,仿佛每一个肢体动作里面都藏着另一个无限宽广的世界,这也是为什么《雪国》一度让我掩卷深思的原因;和他截然不同的卡夫卡却常常穿着藏青色的手术服,手持锋利的刀刃,冷静的将事物划开,让人物的肌肉、神经和血管走向赫然袒露在我们面前,画面越是清晰,我的目光越想逃离,又不能逃离,只能被他的解剖刀带着一步步走向事物的深处。</div><h3> 《灿烂千阳》这本看完后就不敢再打开的书,突然,跳出来,问我:“还记得玛丽雅姆吗?”当然记得,这个阿富汗女孩,爸爸为她挑的名字,就在昨天爸爸说:“因为玛丽雅姆,就是晚香玉,是一种可爱的花朵。”而今天当她瞒着妈妈从天明走到天黑,从泥屋走到爸爸的别墅时,他却拒绝见她。去年某个下午到凌晨,我看着她生命里温暖的城堡在妈妈离开的那一刻轰然坍塌;看着她用小小的手抱着破碎的几块砖,用汗水和泪水建造生命的庇身之所,又在建成的那一刹被人狠狠地推倒,一把水冲到了大海;我看着她对着大海上越飘越远的残渣哭泣;又看着她慌乱的钻进了下水道,那是一段黑暗而漫长的旅程,所幸的是,下水道的终点藏着一个秘密花园,那儿抬头能看到满天的繁星,转身是一丛一丛鲜艳的红玫瑰。我无能为力的看着她从五岁一路艰辛的走来,却在到达花园的这一刻,生命悄然离她而去。</h3><h3> 边上的小隔断,住着《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和《平凡的世界》,这几百号人,在我印象中泛着黄色,散落在小镇、田野、在海边、在别墅里,孤独的活着、死去。我认为,马尔克斯在文字里天马行空,路遥却一面走一面向我们举证事件的真实性,但两位大师在描述中都有着惊人的克制,像两位摄影师,前者将镜头举向自己头脑中构建的世界,后者把焦点锁定在身边的世界,小心翼翼的忠诚于事实使得作品就像照片一样展示在我们面前。</h3><div> 再上面一排,那些没拆开过的,是在图书馆已借阅过,想收藏的书,也许我不会再打开它们,只是偶尔从远处看着它们,知道它们一直在那里。</div><div> 还有一些,我与它们失散了,曾经,它们敞开心扉来到我面前,和我共处了几个晚上或下午后,我们再未相遇,但是,那些愉悦,那些掩卷深思,那些流不出的眼泪,已经融入我的生命。</div><div> 还有更多,它们在我知道或不知道的地方存在,无限珍贵却唾手可得,那一个未知的精彩世界,经常引得我脚步轻快,嘴角上扬的走向它们,无限期待地取下一册。</div><h3> 回头,阳光已移到窗台,“长毛”趴在光影里睡着了;一缕光正好照在鲁米的身上,他的声音穿过墨绿色的封面,直达我的心里:注意看那些在窗户光线里移动的尘屑/它们的舞蹈就是我们的舞蹈/我们鲜少用心/ 倾听我们内在的音乐/但我们莫不随着它起舞……</h3><h3><br></h3><div>&nbsp;</div><h3>&nbsp;</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