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兼程，来去匆匆——民师班纪事(1)

巽之先生

　　风雨兼程，来去匆匆

——民师班记事(1)

谢培选

他们是一群最底层的知识分子，他们是乡村教育的启蒙者。他们的生存环境极其严酷，他们的身份非常尴尬。严峻的乡村教育现实，让他们演奏了一曲曲现实主义的悲歌。

他们追求“转正”，因为“转正”不仅有了生存保障，也有了生活的阳光。于是，转正成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为了“转正”，他们来了……

他们获得了以班主任周平远老师为代表的同龄同辈师长的足够关爱，也让师长们有时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渺远而苍茫；他们吸引了普通班学生一定的眼球关注与尊敬，也积攒了来自普通班学生的近视白眼与远视青光。

他们吸纳了这一切，他们脸上写满了沧桑。

我是民师班一员，有记日记的习惯，因此想用日记体呈现民师班真实的一切。

第一学期

9.14：昨晚12：30车到上饶火车站，睡候车室 到今天天亮。

上午八时半，坐上饶师专接新生车到师专。师专在上饶南郊，与市区隔信江而望。

在学校教学楼前报到，缴学费290元、粮票20斤，发给饭票20斤、菜票10元。

住学生宿舍楼3栋117室，里面安排了6个人，床上都贴好了姓名。

晚，校长范成、副校长李昌武等学校领导到民师班宿舍看望我们。

9.15：随意参观校园。听说学校有学生2700多人，教职员工800多人，其中教师370多人，内有讲师129人，正副教授48人。

9.16：余昌忠老师代班主任周平远老师召集8个寝室长开会，布置下周工作。寝室长都是党员。

9.18：退回运动服装费35元(扣留5元作班费)，发教材28本。

9.22：校长不同意民师班联名上书省教委。

9.25：晚，在学校露天影院看《金元大劫案》。

9.26：晚，在露天影院看《龙蛇争霸》。

9.28：生活委员詹玉武发饭菜票每人36斤、20.8元。

9.2 9：晚，看电影《周恩来》《想入非非》。普通班学生男女结对观看。

10.3：中秋节，同学59人，剩25人没回家。晚参加民师班中秋节座谈会，校系领导出席。

晚餐后，我分别向陈长水等班干建议：座谈会上要提出一些合理的要求，摆出一些实际的困难请学校解决。因座谈会这个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为显示我班的集体意识等，我们提问最好要有组织、有秩序、有礼貌、有层次，并预先做好安排：那些人提问、提什么问、提问先后顺序等程序。但时间紧张，离开会只有一个钟头，于是我又提出，最好由班干提出要求，摆出困难，可按各自职务分工，如生活委员提生活上的困难、学习委员提学习上的一些问题，等等。我又具体提到生活上的一些困难，如食堂民师窗口的完善、房间凳子的配备、盥洗室秩序的整顿（不要让普通班学生下来与我们共用盥洗室），还提到学习上订教材问题，一些在学习上不是必须的教材及教参（如这次分来的初中1-6册语文教参就可不要）就可不要，以免浪费我们有限的生活费。另外，几天来我们大家酝酿提到的秋收放农忙假问题，已获大专以上文凭者可否免修的问题，请学校向上面反映我们入学后在原单位的工资待遇问题，都要一一提出。陈长水等采纳了我的建议，决定在会上提出。

晚七时，座谈会正式开始，学校范成校长、李副校长，还有副书记、学生处长、总务处长、宣传部长、团委书记及中文系党政工团负责人全部出席。另外还有我班的全体科任老师、接待我们入学的89中四班全体班干。会场在教室，用课桌摆成四方形，中间一大块空地，讲台部分就作为主席台。座谈及联欢会由我班文娱委员项叶萍主持。先请中文系党总支书记詹文清介绍来宾，接着请范成校长以下各位领导、老师一一讲话（这费时一个多钟头）。后由我们提出要求和困难。起初大家都不发言，我心中发急，忙要旁边同学撺掇詹玉武（生活委员）提出生活上的一些问题。詹起先不肯讲，后捱不过旁边人的催促，便首先发言。他发言后，总务处长当场答应尽可能解决好这些问题。接着，周继美发言，讲到工资待遇问题，请学校向上反映。最后，陈长水提出学习问题、订教材问题、工资待遇问题（详述）、放农忙假问题、已获大专以上文凭者免修问题，等等。提后，全场肃静，学校领导久久不做声、不表态，会场出现尴尬场面。好在后来李副校长终于讲话，对我们提出的问题做出如下回答：工资待遇问题、或大专以上文凭者免修问题他们将积极向上面反映，但学校不能做主。农忙假问题可以这样：将教学大纲上规定的社会实践时间挪动做秋收假，教材问题可以酌情订购，或由中文系想法解决，或放到图书馆去。后面这两个问题的答复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会议至此，进入到联欢阶段。先由118寝室的石荣胜、李烈钧、陈海水、张根银等五人男声小合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后有刘志珺、江澎、孙永炎、曹美枝等人的独唱，刘润生、廖美雨、俞藏荣等人的诗朗诵，周继美的京剧清唱，张根银的黄梅戏清唱，中间还穿插了学校领导和教师的表演：如中文系主任张兴的京剧唱段，宣传部长、团委书记、总务处长及汪应乐老师的独唱，魏洪丘老师的讲故事、学生处长的绕口令等等。只有校领导们没有表演，其中范成校长退场最早。联欢一直延续到十一时余，学校领导和老师们才离去。我们班的同学还余兴未了，欢悦的情绪感染着我们。后周平远老师与项叶萍还当场示范表演跳交谊舞。孙永炎、蔡春香等人学跳了几次。

此次座谈兼联欢会学校买了一百元月饼送我们班，我们班也用班费近八十元买了香烟水果等，一并招待与会师生。

10.4：民师班球队与九0中(2)班进行篮球赛，我班输。

10.5：下午无课，到学校理发室理发一个，0.3元。但理发店师傅说此店理发，凡学生都不能洗头、吹风。看来，学生的头都不值钱。

10.6：余老师在写作课上，要陈长水念自己作文《母亲送我上大学》，廖美雨念《失窃之后》，尹戈强念《鸡蛋的风波》。

10.7：晚，我找一段报纸上文章，到各寝室找不同县籍的同学读这同一段文章，以了解各地方言的差异。听后，众皆大笑。

10.8：今天发教材《形势与政策》，因少13本，于是抓阄决定。

下午117寝室6人在校门口摄合影一张，萍乡老乡5人摄合影一张，江澎摄。

晚，看电影《乡村浪漫曲》。

10.15：晚，看电影巜黄土祭》巜红楼梦》(第四部)《都市奇缘》。

10.16：余老师在写作课上叫我和江松修念了自写的作文。

10.18：晚，看电影《袁氏遗产案》。

10.19：今天班上党支部初定考察班上已写入党申请书11人中的8人：项叶萍、吴吉祥、陈长水、王章彩、廖美雨、孙永炎、胡常发和我。

10.20：余老师在写作课上要王花秀念自写作文巜雨巷》

明天民师班开始农忙假，下午全班同学作“鸟兽散”，只留下唐成明、邢久模在119寝室守全班铺盖，班费出60元酬金。

11.5：晚七时，在学校礼堂听北大中文系袁行霈教授和日本东北大学村上哲见教授讲文学鉴赏。村上哲见用中文唱王之涣的巜登颧雀楼》歌一首。

11.6：晚，与刘合淦、李烈钧、魏咸赤、叶永先、陈德炉、黄少平、方欣才、孙永炎到信江影剧院参加“纪念辛弃疾诞生850周年学朮报告会”。出席报告会的学者有日本的村上哲见、枫岛薰子、加拿大的叶嘉莹、叶言材、台湾的林玫仪等。

11.9：今天支部重新确定陈长水、王章彩、詹玉武、孙永炎为建党对象。项叶萍、叶永先、吴吉祥从原单位带来了考察表，故也列为建党对象。

11.12：晚，蒋有经老师向我了解各科任老师上课情况及对各位老师的意见和要求。

11.13：下午到上饶东郊的东岳庙游玩。到庙烧香拜佛，祈求保我在上饶的两年平安无事。

晚，看电影《荒唐历险》《较量》。

11.14：晚，黄顺昌念他巳誊写好的第三次作文。二人开玩笑取乐。

11.17：早上，我写广播稿《闻风而动》，投学校广播站。

上午文论课，周平远老师主持讨论美国电影巜天使在人间》。

11.19：今天刘志珺丢失西服一身，周振江也丢失衣服4件，师专有贼！

晚，为范贤才写“共建大会”发言稿。

11.21：我们117寝室提议每人唱一支歌，不唱者罚款0.5元。

11.22：晚看电影《无影侦察队》。

11.24：今天周老师宣布，班刊由我和廖美雨、刘志珺主编，每寝室指定一人负责写报道。

晚，班上举行舞会。

11.25：今天星期天，一位在上饶县居沙庙217部队52分队当兵的萍乡小同乡刘青峰来校访问我，带我到居沙庙部队营房参观，还参观了营房內的朱文公祠遗址。小刘部队是团的建制，专守武器弹药仓库。

11.27：今天参加中文系“第12届校运会动员誓师大会”。晚看电影《兵临绝境》。

11.28：校运会今天开始(共4天)，民师班37人请假回家，剩下22人组成校运纠察队。

11.30：我写广播稿《相视一笑的情怀》投广播站。又为第二期班刊写《假如》诗一首。

12.2：今天星期天，与黄鹤辉、尹戈强、詹景生、魏咸赤、张汉金结伴到市区玩。

12.3：晚看电影《情义我心知》。

12.7：晚看电影《无冕之王》。

12.8：文论课，讨论电影巜无冕之王》。

晚，向李烈钓学跳十四步舞。

12.9：我为共建专刊写《沉默》诗一首。

今天称体重，116斤，比高考体检时重17斤。

12.11：周老师今天在全班教唱《沙漠的歌》。

12.13：周老师今天说，九江师专民师班给我班写来一封信。要求全省民师班一起向省教委反映情况提出要求。

12.19：郑日金老师讲《如何向报刊投稿》。

12.20：晚看电影巜非法持枪者》。

12.22：余老师在写作课上叫刘仕水、魏咸赤、陈韶光念作文《秋韵》。

12.24：我为第三期班刊作思想评论一篇《“难得胡涂”析》。

12.25：下午省电视台一女记者来校釆访民师班与89中(4)班文明共建活动，在民师班教室拍上课镜头。

晚，看电影巜西安杀戮》。

晚八时半，余老师到119寝室，与王章彩说今天在记者召集的座谈会上，89中(4)几个班干对王章彩发言不太满意，他特来转达一下并交换意见。结果师生二人不欢而散。

12.27：下午请吴吉祥为我摄照片二张，一在校门口，一在图书馆。

晚六时半，民师班与89中(4)在教学主楼四楼历史系一个大教室举行元旦联欢晚会。要求每人买明信片一张，写上自我简介和祝福话语，然后在晚会上交换，以加强两班同学间联系与友谊。同寝室陈德炉、范贤才兩人叫我代写明信片，我即在范贤才的明信片上写：“1.77米，135斤，42岁，5口之家主人。家在‘春风杨柳万千条’中，人在‘春风又绿信江岸’上。我住信江头，君住信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定不负相思意。”大家一看，大笑不巳，说这是征婚启事。

晚会七时正式开始。两个班交替出节目达30个之多。我班表演者有周继美、廖美雨、陈长水、张根银、方秋香、曹美枝、陈海水等人。

12.29：晚，与同学29人到学校小礼堂观看中文系政教系合办的元旦联欢晚会。有独唱、舞蹈、相声、独奏等，水平一般，只有二个节目较好。但灯光布景较可，为节目增色不少。

12.30：元旦班刊全校大评比，我班班刊未入选。晚攴后，我一人独步教学主楼前，看各系(包括中文系)评选上来的优秀班刊12个，觉质量皆平平，体育系犹差。我班班刊明显胜出一筹。

12.31：中午，九江籍同学13人，加周老师、刘仕水，在校外攴馆聚攴。买肉8斤，鱼4斤，酒7瓶，尽欢而散。

晚，与黄顺昌闲谈，黄谈他身世：1964年高中毕业，未参加高考，后做民师，受苦受害不少。谈到“文革”遭遇，他叹道“好在父亲能摘掉这顶四类分子的帽子而安息地下，不然成终身之憾！”其声悲，其语哀，引发我痛苦回忆。远处，一生吹箫，声幽咽欲绝……

1.3：晚，余老师请我填写中国文章学研究会学朮调查表。

1.5：与陈长水、刘仕水分头调查我班同学原任教情况：语文30人，政治6人，数学6人，物理5人，外语5人，化学2人，生物1人，地理1人，音乐1人，体育1人，脱产(未上课)总务主任1人。其中有一部分同学是教小学的，近年来才到中学任教。也有同学一天也没在中学呆过。

1.6：午攴。排队半小时余才买到饭菜，心烦之！视去食堂吃饭为“畏途”。黄顺昌戏称去吃饭为“去打架”。

1.14：今早又恢复停了半月之久的晨跑，因省高校校风检查团明天要来。

1.17：下午考中革史，与89中(4)学生间坐，他们考哲学。

1.23：上午考文学概论，与88中(1)学生间坐，他们考外国文学。

1.25：上午考写作，与89中(4)学生间坐，他们考逻辑学。

1.27：上午考现代文学，与89中(4)学生间坐，他们考古代文学。

1.29：上午考现代汉语，与88中(1)学生间坐，他们考外语。

今天请上饶同学呂连发为我带回被单床单枕巾，转请他老婆洗。连发很好。

买今晚10：33分上海——重庆特快火车票，半价12元回家。

第二学期

3.3：我搭广州-上海50次快车，于上午9：27分到达上饶。到校后发现我是民师班第一个到校者。

3.4：听一位老师说，元月份全省高校校风校纪大检查，学校在小组名列第四，原因是85年办一干部专修班滥发文凭，被省报头版头条批评。听说民师班被评为先进班集体。

3.8：晚看电影巜砂屋之梦》。

3.16：晚看电影巜午夜二点》

3.19：为范贤才修改《党在我心中》发言稿。

3.21：88中(2)全体学生来民师班分寝室座谈。

3.23：晚看电影巜小丑历险记》。

3.24：晚看电影巜风雨人家》。

3.25：今天陈德炉和叶永先陪我到上饶地区医院看病。下午与陈德炉看电影巜萨拉热窝谋杀案》。

3.27：今天黄鹤辉陪我去上饶地区医院看病。

3.27：今天我一人到上饶地区医院看病。晚看电影巜中国勇士》。

3.30：晚看电影巜恶狼与天使》。

4.3：党支部召开党员(21人)大会，讨论项叶萍、叶永先、张进伯转预备期问题。

晚看电影巜龙拳精武指》。

4.5：晚看电影巜佛光侠影》。

4.6：晚看电影巜截击偷天人》。

4.8：今晚支委开会，确定我和廖美雨、胡常发为第二批建党对象。

4.9：今天我与张根银、廖美雨、陈长水、胡常发、魏咸赤、江文治、田绍程、曾玉琴、王花秀、吴吉祥参加项叶萍、叶永先、张进伯三人入党征求党外群众意见座谈会。

4.10：今天民师班成立班级测评小组，对每人德智体进行综合测评。由范贤才、刘合淦、王章彩、周继美、呂连发、方欣才、石荣胜、俞藏荣、曾玉琴9人组成。

今天上语音训练课时，黄顺昌开我玩笑，趁我不注意，抽掉我屁股下凳子，我即坐空碰到唐成明眼镜致滑落地下摔坏，我即向唐道歉，而顺昌不道歉。于是二人生隙，后我买镜片赔偿之。

4.12：今天借刘志珺西装一件，黄少平领带一条，张汉金皮鞋一双，请张汉金摄照一张，拟寄台湾二姑。又与黄继梅、刘仕水各合影一帧。

4.13：晚看电影巜蠱咒传奇》。

4.17：写《农村初中生家庭文化背景与课外阅读情况的调查与思考》。

晚看电影巜国际大营救》。

4.19：周老师在班会上宣布班级三好学生及创三好积极分子名单。我和陈长水、廖美雨、刘仕水、周继美、刘合淦6人被评为三好学生，另有15人被评为创三好积极分子。

4.20：农忙假。坐下午4：54分杭州-广州209次直快回萍乡。

5.5：坐152次贵阳-上海直快返校。只21人到校。

5.8：晚看电影巜五郎八卦棍》。

5.11：晚看电影巜现世活宝》。

5.13：晚开党员会评选优秀党员，范贤才、黄鹤辉当选。

5.17：学校近期校风校纪较混乱，因学校面临换届。

5.20：今天王德承老师问我病况如何。他告诉我，上饶县有一个713铀矿，有幅射。故上饶地区有很多人受此影响，得白血球减少症。

5.21：范贤才今天丢失衣服四件。

5.22：晚看电影巜电视风云》。

5.23：今天找院长报销医药费56.5元。

5.24：范贤才被提名为上饶地区优秀党支书，请我拟上报材料提纲。

5.28：晚，参加民师班与89中(4)班文明共建报告会。我在会上讲巜我和读书》。

6.2：晚看电影巜偏偏有人爱上我》。

6.3：张根银从彭泽为我买“复方丹参片”五瓶。这是第二次了。

6.8：晚看电影巜禁烟枪手》。

6.10：今天考《关于社会主义若干问题纲要》(全省高校统考)。

陈德炉请我为他修改作文。

6.15：晚看电影巜燃烧的婚纱》。

6.17：为范贤才写发言稿。

6.20：民师班117寝室、118寝室、女生寝室彼评为学校文明寝室。

6.21：夜半，陈长水坐骨神经痛发作，被送引地区医院。

6.22：同寝室6人聚攴，啤酒3瓶，可乐三瓶，菜四盘，炒粉6碗。

6.23：下午一人到上饶地区医院看望陈长水。

6.25：晚，与陈韶光、陈德炉聚攴。

7.7：买49次沪-穗特快火车票，拟明天回家。

请曾玉琴为我钉被子。

7.8：今天考完最后一堂(文论)，将铺盖搬教学主楼306教室寄存，然后搭火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