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

依山居

　　三月三，是一个节日，也是一部影片的名字。那是三月中旬的某个周末，转换了多个频道之后，便专注于一部名叫《三月三》的影片了。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些人物的名字了，但那个离坝上很近的白狼镇、那个叫醉生梦死的客栈和三月三这一天不杀人的习俗却让我记忆犹新。

以往关于三月三的印象，只记得有一首歌词是“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牵着我的思念，走回到童年，叫醒村里的小伙伴，一同到村边”。百度一下才知道，三月三原来还是一个有着久远历史的民间传统节日。

农历三月初三，相传是黄帝的诞辰，“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三月三也叫上巳节，古时候以三月第一个巳日为“上巳”，汉代把这一天定为节日。《后汉书·礼仪志上》说：“是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病，为大洁。”此后又增加了临水宴宾、踏青郊游的内容，还有传说这一天鬼魂到处出没，有家家户户晚上在每个房间放鞭炮炸鬼的习俗。

　　不管是百度还是谷歌，我都没有找到三月三为什么不杀人的说法。影片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富家子弟，“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所有的风景都是新的”这样一个信念牵引着他漫无目的地地旅行。三月三这个节日，让他在鱼龙混杂的白狼镇逃过了生死劫难，也邂逅了一段生死情缘。

“今年的三月三，你请我吃饭，明年的三月三，我请你喝酒，在醉生梦死客栈。如果你没来，我会等你五年。”每年的三月三，白狼镇都会出现主人公如期而至的身影，不管是遭遇劫匪命悬一线，还是战火硝烟身无分文，主人公一直守持着那个诺言，从千里之外赶来等待那个约定。

影片中的三月三，是个永远不会让人忘记的日子：三月三，不杀人，尽管有许多人国恨家仇箭在弦上；三月三，在等待，不管世界上有多少没有结果的约定。影片的最后，主人公终于等来了那个不相信缘分、不相信约定，但却前来赴约的那份可歌可泣的爱情。

　　今年的三月三，和清明是同一个日子，我回到了多年没有回去的老家，在瓦蓝清明的天空下，在一排大雁的鸣叫声中，给父母荒凉的坟头填几把黑土，给逝去的亲人烧几张黄纸，寄托我的思念。

老家，是松嫩平原上的一个县城，我在那里一直生活到高中毕业。脑海中留有的只是儿时的记忆，读书时的学伴，高考时县一中平房教室里被我们刻满歪歪斜斜字体的课桌，还有村西头的那口老井。而今，除了两个姐姐之外，遥远的故乡再无亲人，除了依旧高远的天空和黑油油的土地之外，那座县城已经没有了多少旧时的模样。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牵着我的思念，走回到童年，叫醒村里的小伙伴，一同到村边”。这次回去，还真的应了《三月三》歌词中的意境。父母的墓地就在村子的西边，自然也就约了在村里读小学时候的几个玩伴，在回忆中饮酒，在饮酒中回忆：小学的老师，画本中的故事，锄地时的结拜，西大沟臭水坑中练习游泳，马背上颠簸的快乐童年。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50岁的宝财老大哥感慨地说，我们这些同学，虽然记忆依旧，但已青春不在，掐指一算，却也年近半百，两鬓斑白了。一晃，我们三十多年没见，一眨眼，半辈子就过去了。

小时候大人常说，人过三十天过午。细细想来，按活八十岁算，我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好了许多。回首过去，心存感恩，抬头远望，也无关前程。有时候想想，自己活得像午后的太阳，没有了耀眼的光芒，平静而温暖。老话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而我却很少有什么忧愁，是什么让我丢失了壮志，淡漠了关注天下兴亡的热情呢？古诗里学来的先下之忧而忧的品德哪里去了呢？人过半百，真的就一切淡然，只有回忆，没有期望了吗？

　　春节时远在宁波的大学同学老牛发来短信说：岁月随落花，新桃展芳华，一笑半生缘，闲谈一杯茶，兄弟两相望，何年醉篱下。老牛是一个诗人，转眼也已经十多年没见了，我们一直期待着相聚的某一天。但是，相聚了，又能怎样呢？也只能在睡梦中饮酒，在回忆中感叹随花而落的岁月，怀念早已逝去了的青春年华，还能找回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候的激情了吗？

三月三这天，影片中的白狼镇一直处在等待之中：有人等待开始，有人等待结束，有人等待爱情，有人等待死亡。

　　今年的三月三，天清气明，没有一点阴霾。年近半百的我，心情也特别纯净：仿佛既没有等待，也没有寻找，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只身在千里之外依旧残留着冰雪的北方小镇某个记不住名字的杀猪菜馆里，与几个年近半百的儿时玩伴大碗地喝酒，大块地吃肉，大声地吼叫：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明年的三月三，我会有什么期待吗？在我悄然离去的某一天，我会被埋在千里之外北方的那个春天里吗？（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