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插柳柳成荫——关于蚕豆的杂忆之二

李寿生

蚕豆即景之一

蚕豆即景之二

蚕豆即景之三

蚕豆即景之四

蚕豆即景之五

蚕豆即景之六

　　无心插柳柳成荫

——关于蚕豆的杂忆之二

李寿生

蚕豆花开黑良心，

不，我不能同意这样的结论。

你把全部果实都献给主人，

连桔杆还为农田增添养分。

 

冬天，旁的花草都畏惧地逃了，

惟独您将风霜雨雪笑迎。

冰雪中，其它伙伴都面黄肌瘦，

惟独您茁壮成长，郁郁葱葱。

 

在乡村花环中别具一格，

花朵传情，且黑白分明。

然而，古往今来却无人为您歌唱，

今天，我写首小诗为您正名。

 

  这是多年前我为故乡的蚕豆花写的一首小诗，字里行间，浸透着我对于昔日伴我渡过苦难童年的她的一片深情。

写完《立夏三鲜话蚕豆》，总觉得言犹未尽，这儿再记叙一些有关蚕豆的往事，以补遗缺。

过去，除生产队种蚕豆外，家家户户还在村前屋后种上不少蚕豆，然而人们吃嫩蚕豆的时间短暂以及吃的数量有限，三分之二的蚕豆是让它在地里长老后收获的。那老蚕豆收上埸后，只需在烈日下暴晒一两天，用连枷捶打几遍，扬尽谷屑即可进仓。那干蚕豆的用处远比鲜蚕豆大得多。众所周知，茴芽豆，市埸上一年四季都有卖，也就是说，茴芽豆随便什么季节都可以任意泡制。那茴芽豆宛若人头，白白的嫩芽如同鼻子，样子惹人喜爱。茴芽豆以清淡、鲜嫩、可口见长，赢得了现代人的青睐。怪不得一些卤菜馆和宴会上都有茴芽豆出现。记得幼时过清明节，四邻八村都是节场，家中招待亲友的总冷盘，除了芹菜、干丝、皮蛋、虾子，总有茴芽豆。

干蚕豆变化多端，妙不可言，茴芽豆不过是其中之一。赫赫有名的上海老城隍庙出品的奶油五香豆，以及现在商店里出售的膨化怪味豆，是干蚕豆被城里人深度加工后走向市场的精品。而炒蚕豆则是农村中最简单的吃法之一。舀两碗干蚕豆，洗净凉干，倒入铁锅中，灶下点燃文火，用铲刀反复炒作，不一会，锅中就不断发出蚕豆破壳的噼叭声，似丰收乐音，如农家歌唱。蚕豆炒至两面焦黄，即可起锅食之。那炒蚕豆俗称硬蚕豆，硬中有脆，脆中有香，既是休闲食品，又可作点心，饥饿时吃一把炒蚕豆，饿意全无。炒蚕豆，可在家中吃，也可装入口袋到外面吃。农闲打牌时还可一边打一边吃。

盐水蚕豆也是夏日里农人喜欢的小菜之一。将洗净凉干的干蚕豆在铁锅中炒至焦黄，然后放入少许盐水，用文火煮一会儿，盐水蚕豆即成。夏日的傍晚，家门前的板凳上，置一锅胖茶和两锅摊饼，外加刚刚起锅的开胃小菜—盐水蚕豆，父母和我们常常吃得津津有味，一家人其乐融融，其喜洋洋者矣！

冬天来了，在脚炉里煨蚕豆，又是我儿时乐此不疲的玩耍之一。冬日放了寒假，外面雨雪霏霏，家门外都出不去。此刻，父母总是叮咛：穿了胶鞋满脚是泥到邻居家串门，弄得脏兮兮的，惹人厌。于是，我和小伙伴们只能围着脚炉玩游戏。有时抓只麻雀，剥去毛皮及内脏，放在酒盅里煨着吃，大部分时间抓把蚕豆在脚炉里炮着吃。生个脚炉，在农村极为容易，早晨只需要抓半脚炉砻糠，上面压一层从灶膛里扒出的火灰，过两小时再添几把砻糠翻下去。那脚炉就从早热到晚，冬天穷人孩子穿双破棉鞋，全靠脚炉取暖，在发烫的脚炉火灰中，星星点点撒一把蚕豆，正反两面烤熟后，即可取出，那烤蚕豆色香味俱佳，脆香甜兼而有之，对于冬日里一天只喝三顿稀粥的农家子弟，不啻是雪中送炭。

蚕豆在农人眼里是最省事的庄稼。大约霜降时节，于水稻收割之后和种麦之前，农人们即在田埂边上栽种蚕豆。但见种豆者每人腰间系一竹篓，放满豆种，右手持一小铁锨，在田埂边上一插一扳，于是地里露出一个小扁洞，左手迅即从豆篓中拈出三粒老蚕豆，置于洞中。洞与洞大约间隔一虎口左右，蚕豆种下后，然后在每个洞口，盖上一小把草木灰，压紧压实，就可完事。打这以后，不用除草，不用喷射农药，不用田间管理，即可来年坐享其成。因此，种蚕豆在农村里是最简单的农活，妇孺皆能为之。由此我想到，世界上很多事情与种蚕豆一样，艰辛的付出与丰硕的成果并不成正比，刻意有时不如随意，正如《平妖传》中一句古诗所说的：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