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溪老街，抹不去的情愫

古道西风瘦马

　　横溪地处兰溪东北部，与浦江、义乌和金东接壤，是四县交汇之处，历史上隶属浦江，1959年划归兰溪管辖。据《（光绪）浦江县志》记载：“蜀溪内的溪口店至松柏桥之上为上街头，之下为下街头，次此横亘其间，故称横溪”，可见横溪是由于蜀溪横入梅溪而得名。

　　中国人的千年执念是喜欢择水而居，因居而集，因集而市。 据老辈人说，横溪集市起源于溪口店，发展于上街头，鼎盛于下街头。溪口店早已有名无市，上街头随着老街浇筑了水泥路，仅有的一点老街印记也已荡然无存，唯有下街头的老街相对保存尚好，老式木门上精美的雕刻木窗和斑驳的木排门，还依稀着当年繁盛的影子。

　　相对于周庄老街的依水而建、绍兴小镇的三步一码头，横溪老街实在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老街东头是原柳氏祠堂（现为横溪中心幼儿园），西头是下河泥塘，长约四百米。老街宽二米左右，铺以石子路（鹅卵石铺就的道路，横溪人称石子路），路二边的商铺高出路面一二步台阶，商铺的二楼则类似于现代的飘窗临街挑出，感觉对户二家在二楼窗户就能手拉着手，于是天空也只剩窄窄的一线。老街两旁居住的大多数是柳氏族人，柳氏家族共有四坊，按大小顺序分别冠以“天坊”、“地坊”、“人坊”、“和坊”之名，可见祖先们早已把和谐观念贯穿于治家理念之中。

其实横溪还有一条小街，横溪人称横街，很窄很短，与现存老街垂直相交，十字街口就是胡瑞兰的店。记得横街是1984年下半年拆除的，当时拆除了国庆村的理发店还有几间民房，成了现在的广场，于是横街不复存在。

　　就是这其貌不扬的老街，却是多少代横溪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一年四季贾商云集，市井新闻在这里传播。高粱收割季节，临街一溜梅江烧的土炉，炉火通红，伴随着老汉满足的眼神，浓浓的烧酒味便弥漫着整个横溪上空，所以有人说横溪的麻雀也能喝三两😄。临近年底，你推开东家门，可能一家人正在压榨红澄如玉的黄酒；推开西家窗，说不定一股羊糕味冲窗而出，鲜的让你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横溪老街是繁荣之街，每逢三六九是横溪市日，来自浦江的“外乡花布”（横溪人把浦江叫做外乡，花布则是印花土布）、义乌的红糖、金华的柑橘大白桃，以及“严州山里”（横溪人对建德以及兰溪下陈一带的习惯称呼）的锄头柄和蔑家私是应有尽有，各种商品在老街集中而后又扩散。记忆犹深的是义乌的货郎担，随着一声“鸡毛兑凉糖”的吆喝，招摇而过的货担后面总是跟着一群流口水的小屁孩。农历九月十六是交流会，老街上各色货摊挤的没了落脚之地，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是旧时横溪人一年一度跟过年相比肩的重要日子。

　　我记忆中的老街大多都是供销社的店铺，百货点、副食店、布店等都在这老街上。百货店在石台门，迈过高高的石头门槛，里面有个小天井，环天井三面是柜台，商品琳琅满目，看着整齐柜台里衣冠楚楚的售货员，我当时以为这是世界上最体面的工作了。还有一家“荤店”（横溪人对饭店的旧称），说是荤店，也就是早上供应大饼油条豆浆、中午和下午烧面条，并无炒菜，只有一盘水煮猪头肉而已，买多少割多少。不过这荤店却是横溪人心中的奢侈之地，一年到头去吃一碗光面（只有面条没有菜的）能吹嘘半年，如果谁拍拍胸脯吃一碗肉丝面，那是要被左邻右舍骂作败家子的😜。十字街口有一家国庆村开的剃头（理发）店，规模不小，好像有十来张椅子，椅子宽大舒适，靠背还能往后调整倾斜度，坐上去颇有皇帝登基的感觉，那年头剃头绝对是一种享受。随着改革开放，店铺逐渐往老公路搬移，所以老街不复以往繁荣，但仍有传统的理发店、裁缝店、镶牙店、馒头店零星其中。

　　横溪老街是勤劳之街，横溪七山一水二分田，只有万分辛苦劳作才能勉强养家糊口，所以横溪老街不像土地肥沃的游埠老街那样茶馆林立，横溪人也没有早茶的习惯。横溪人早起的只有辛劳的身影，老农牵着老牛肩背着犁耙在老街的晨曦里匆匆而过，在老街里留下的只是老牛的一声哞哞。每逢市日，城头人步行十公里，挑着手指粗的“城头柴”，在老街一角的僻静处，用“搭柱”把柴担靠在墙上，人就蹲在柴担下吧嗒吧嗒抽着土制黄烟，静静地等着买主的到来。靠近老街的小猪市场，也是大家喜欢去的地方，养一头猪过年，是对一家人一年劳作最好的慰藉，所以小猪价格分毫的变化，也会牵动大家的心，成为大家饭前饭后热议的话题。

　　横溪老街是文化之街，人文底蕴深厚，区域文化鲜明。元代“儒林四杰”之一的文学家教育家柳贯，明代“开国文臣之首”帝师宋濂，上海美术馆馆长、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方增先，浙江省花鸟画研究会会长柳村等历代名儒都曾走过横溪老街，将崇文尚学的种子播撒在了这片土地上，形成了独有的“通化文化”。别具一格的迎会“抬阁”，四百余节的板凳龙，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现在每逢庆典也穿梭在古色古香的老街里。

横溪老街还是贤孝之街。横溪有个特殊的风俗，家里老人过世后，不论在哪个厅堂出殡的，八仙抬着棺材都要在老街上转一圈，其意思是让老人最后逛一次街。这份贤孝之心，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时代在发展，许多东西都会随着岁月远去，甚至烟消云散了无痕迹。但是老街是乡愁，是魂牵梦萦的思念，有些印记会铭刻在一方水土的人们心中，是永远抹不去的情愫，直至永远。愿岁月安好，时光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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