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一个早产患儿的生命】//阿牛

阿牛

从医30年，医治过成千上万的病人，最年长者近百岁，最年幼者是多大呢？负两周！
年龄有负数吗？或许有。今天就救治了一个妊娠仅35周的小生命，比正常胎儿早两周降生，阿牛医生戏称"年龄为负两周"。
俗话说十月怀胎，生命方始。现代医学定义，妊娠37～42周为足月，然后诞下胎儿，生命伊始。今天的病孩命运多舛，妊娠32周时孕检发现宫内胎儿有肠梗阻，坚持到35周，今天晚上剖宫产下。
按计划，胎儿一离开母体，不是进襁褓中，而是上手术台，行剖腹手术，解决肠道梗阻问题。
下午下班前主任吩咐，"今晚产科有个剖宫产手术，产下的胎儿有肠梗阻，接着做新生儿的剖腹手术。你以前做过一例这样的手术，有些经验，你辛苦一下，帮罗医生处理吧。"
晚上七点半，与赵主任刚上桌点了菜准备吃饭，罗医生电话来了，说剖开腹子找不到肠子，赶紧来救急。我们饭也不吃了，疾步赶往手术室。

手术台边里三层外三层挤了一堆观战好学的医生。我瞅着这小肚鸡肠直叹息"唉比上次那个新生儿烦火啊！"

那是两年前的某一天，也是一个肠梗阻胎儿，出生不到两天，发生肠穿孔、腹膜炎了。我上台手术，剖开菲薄的腹壁，把断开的肠子接上了，救下一条命。

今天这个崽儿，小肠完全断开了，近端小肠封闭扩张，粗得像成年人的肠管一样；远端小肠却扭转了三圏，细得像根火柴梗。这可如何是好？

我洗手上台，捋着半截粗半截细的肠管，怎么也理不顺。只好用小剪刀，细细剪开肠间粘连，慢慢分开、理顺小肠。网膜把远端小肠断头裹住，形成一个囊袋，包了一袋黄色稀薄液体。连囊袋一起剥除。

把两截小肠凑在一起，分明是两个物种，粗细两重天，哪里接得起来。要命的是，远端小肠已成了一段"实心肉肠"，根本不通。

我对陈功立说"不能做肠吻合，只能造瘘，将来孩子长大点再还纳回去。"

陈功立，只有30多岁，却是个神医，给三百多个宫腔内的胎儿做过手术。用一根激光神针，穿过孕妇肚皮，穿透子宫，去阻断胎盘畸形血管。甚至再穿透胎儿肚皮，深入胎儿膀胱内，疏通膀胱隔膜。凡此种种，诸多能事，连我这外科老司机也闻所未闻。他说，这叫"产前胎儿治疗"。西南医院真是卧虎藏龙。

陈功立不干，要我把肠子吻合起来，说"若造瘘，还得二次手术。再者，远端肠管没有食物刺激，功能就萎缩了。"

"唉，陈神医，那你去与患儿父母谈风险吧，一次性吻合起来，吻合口漏的风险大哟"。

陈功立说，"这家人很可怜的，患儿父亲有糖尿病，高度近视。婚后不育，几经周折，做成了试管婴儿，这个娃儿是他家唯一的希望。若是造了瘘，回到贵州山区，喂养照料都成问题。你给他一次性吻合起吧，会成功的，会成功的。"

陈功立菩萨心肠，令我恻隐动容，"好吧，我尽最大努力，托你的吉言，希望孩子吉人天相。"

　　趁着陈功立去找家属谈话，我把火柴梗一样的"实心肉肠"剪开一个口，一丁点一丁点将充塞肠腔的胎粪挤出来，竟有80多公分长。用注射器注水到肠管，把残留粪便彻底冲走。肠腔充盈起来，终于像段肠管了。

两端肠管口径毕竟太悬殊，没法做对端吻合。用最细的针线单层缝合，做了个侧-侧吻合解决。

"钱教授，你辛苦了。关闭肠系膜、缝合腹壁，我来做吧"陈功立说。

"这何止是你的病人哟，简直是你的幺儿了。我好人做到底，关完肚子再下台。"

麻醉师拍手叫好，"对，对，对，赶快做完，这么丁点娃儿，麻醉时间长了可不好。"

陈功立说"等患儿好了，我让他父母送面锦旗给你。他要不送，我自己送。"

观战的医生们也鼓噪起来"钱教授写首诗，陈神医谱成曲，纪念一下合作愉快。"

"嘿嘿，陈功立会谱曲，我只会写打油诗，献丑献丑。"

手术结束，夜半三更走在回家路上，心里默默为患儿祝福"挺过来吧，不要辜负了西南医院医护人员的心血，我的小病人。"

（2018.4.16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