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小小说）

应在雨中行（文武）

资料来源/《鬼吹灯》

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文武

　　月色微微，陈金堂为追三足瘸猫，夺回耗子二姑的耳朵，在不知不觉中已跑出了很远，追到了一个山坳前。山坳中有一片老林子，这片林子里古树盘根虬结，都生得拔天倚地。借着月色，但见得老林深处妖雾吐纳，并有水流潺潺之声，透着种种妖异不祥的气息。

陈金堂眼瞅着瘸猫跑进林中，很难再追上了，便只好回去。可是他刚要转身，突然听那静悄悄的老林子里，传来一阵阵：“喵呜……喵呜……”的猫叫声，悲哀的叫声如泣似哭，更带有一种颤栗欲死的恐惧感，猫叫声愈来愈是惊怖，中夜听来，耸人毛骨。

陈金堂心中起疑，随即停下脚步，细辨林中声音，不禁好生奇怪：那掰足老猫莫非在林中遇到了什么？听那叫声恁地古怪不祥。都说老猫的命最大，究竟有什么东西才能把一只老猫吓成这样？

他好奇心起，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当下屏住呼吸，蹑足潜踪进了林子。

那只老猫颤栗的叫声就来自于一株老树之后。陈金堂生就一双夜眼，在星月无光的黑夜里，也大致能看出个轮廓，此时云阴月暗，却遮不住他的视线，寻着老猫的惨叫声拨林前行。原来林中有一小片空地，四周古柏森严环绕，空地间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坟丘，丘垄间尽是荒草乱石，一弘清泉从中淌过，蜿蜒流至荒草深处，坟丘后边都被野草滋生的夜雾遮蔽。

在那片坟地外边的两棵古树之间，戳着半截残碑。残碑有半人多高，上面铺着一层残缺不全的瓦面，离得远了，不能辨认出碑上有什么字迹，看样子不是古墓的墓门，便是什么残破祠舍的牌楼遗址。那只老猫正全身瑟瑟发抖，绻伏在碑前。耗子二姑的耳朵，已被它从嘴中吐在地上。老猫绝望的叫声一声紧似一声，声中带血，似乎正对着那石碑苦苦求饶。

陈金堂仗着一身的本事，大着胆子秉住呼吸，将自己的身体掩在月光照不到的树影中，看着那不断颤抖哀求的老猫，不禁是越看越奇，心下寻思：

“怪哉，这该死的掰猫在搞什么鬼？它为何会如此惧怕那半截残碑？猫这种动物得天独厚，很少有天敌。而且传说猫有九命，它们的生存能力和胆量都和它们的好奇心一样大。怎么就偏偏被块古老的石碑吓成这副模样？莫非是碑后另有其它东西？”

陈金堂越想越觉得蹊跷异常，带着无数疑问，再次仔细打量对面那座残碑，想看看碑后有些什么，但林中荒草间妖雾流动，月色混合着林间吞吐不定的夜雾，使得残碑前的一小片空地笼罩在一层朦胧怪异的光晕之下，碑后什么也看不到。正在这时，突然见到碑后闪出一对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随后逐渐露出一张毛绒绒的脸孔，只见它体态大小和瘸猫差不多，头大阔口，毛色发黄。定睛一看，那闪着一对狡黠奸滑双眼的家伙，竟是一只小小的狸子。

那狸子神态古怪，走到老猫跟前看了看它，瘸猫的叫声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不再象先前那般惊恐绝望，而是逐渐转为一种极不协调的低哼。这种猫叫声听得陈金堂心慌意乱，胸臆间憋闷压抑难耐，恨不得也跳出去大吼三声，他赶紧用牙齿轻咬舌尖，竭力控制内心不安的情绪，使自己那颗嘣嘣乱跳的心脏平稳了下来。

狸子一脸诡异的坏笑，盯着瘸猫看了一阵，就掉头摆尾走向水边，三足瘸猫又叫了几声，也跟在那狸子身后，僵硬缓慢地爬到泉边喝水。陈金堂心想：

“做耍了，原来这掰猫是深夜在这林中吊吊嗓子，现在唱累了要去喝水，我倒险些被它这迷魂阵给唬住了，不如就此趁机捉了它好好教训一顿，再敲断它一条猫腿……”

陈金堂盘算着正想动手，但随即发现那老猫喝水的样子太不寻常了。三足瘸猫便象是渴死鬼投胎，在泉边咕咚咕咚一阵狂灌，直喝得口鼻向外溢水了才停住不饮，接着又象是中了魔障似的仰面倒地，自行挤压因为喝了太多山泉而胀得溜圆的肚子，把刚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来。而那狸子形如鬼魅，守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瘸猫饮水吐水。

三足瘸猫吐完水后，又麻木地爬回泉边一通狂饮，如此反复不断。陈金堂惊讶无比，他平生多历古怪，却从没撞上过这等异事。

“这老猫象是在用水洗刷自己的肠胃，定是这片老林子里的狸子把它吓住了，那狸子一定有什么妖法邪术控制了它。”想到这里，陈金堂的手心也开始冒汗了，但他料想凭自己的本事想要脱身也是不难，暗地里盘算：

“眼下远远逃开恐怕反而惊动了林中的精怪，那倒弄巧成拙了，不如沉住气看看明白，看那狸子究竟是如何做祟，若能顺手除去，回去也好在群盗面前大吹特吹，日后须教他们刮目相看。”

朦胧的月影中，陈金堂处在下风头，所以坟地里钻出来的那只狸子，也绝难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凝神秉气，继续偷偷盯着三足瘸猫异常的举动。说来也怪，只见那老猫反反复复的喝了吐、吐了喝，把肠胃中的胆汁都吐净了，已经开始吐出暗红色血汁，可它硬是一声不吭。最后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倒地不起，瞪着两只绝望无神的猫眼望着天空圆月，一下下地抽搐着猫爪猫尾，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时就见那狸子围着倒地抽搐的瘸猫转起了圈子，象是在月下闲庭信步。

狸子转了几圈后，慢慢走到瘸猫旁边，用前爪轻轻捋着老猫仰起的肚腹，发出嘿嘿嘿一阵夜枭般的笑声。三足瘸猫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任那狸子摆弄也毫无反应，但身体微微颤抖，好象心里明白死期将至，但全身肌肉已经僵硬失控，在那双早已失神的猫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悲哀凄苦，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助，竟流下两行泪来。

狸子不时用爪子戳戳瘸猫身上的柔软处，欣赏着它哀苦求饶的情状，颇为自得其乐。待它耍弄够了老猫，就低头伸出舌头去舔瘸猫肚腹，也不知这黄妖狸子的舌头是如何长的，老猫身上的猫毛，被它随舔随落，顷刻间便给褪净了毛。这老猫长得贼头贼脑，本来就不怎么好看，全身的绒毛一失，一身溜光的猫皮上，只剩两只猫眼在动，那情形在月夜中，更是显得诡异万分。

狸子又探出一只前爪，在老猫薄薄的肚皮上反复摩挲，没用多久，那只可怜的瘸猫就被活生生的开了膛。

老猫腹中盘绕的肠子象是一盘摆在桌上的美餐，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狸子面前。只见狸子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猫肠一股节一股节抽出来。这时候老猫还没断气，三个脚爪和猫尾巴由于痛不可忍，依然在抽搐不止。狸子毫不怜悯，抽取完猫肠，咬开猫颈饮血，直到此刻，那三足瘸猫才圆睁着二目咽掉了最后一口活气。

陈金堂看得暗暗称奇：

“这世上一物降一物，掰足老猫在此遇到了它的克星，竟然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且被吓得自己洗净肠子等对方来吃，却不知那狸子用什么鬼法子迷了它的心智，吃肠饮血前还要好一番戏弄，手段当真毒辣得紧。”

三足瘸猫体形不小，那狸子没喝几口猫血便已饱了，对开膛破腹的死猫再不多看一眼，转身拖拽着掏出来的猫肠子便向林中古碑后面走去。陈金堂估计它是吃饱喝足回窝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捡回那女尸的耳朵，回去在群盗面前也好有个凭证，免得空自夸口。

想到这，陈金堂便趁着狸子钻入墓碑后的机会，悄无声息地从树后跃出。他知道那狸子的厉害之处，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死人耳朵就跑返回去。但不等转身，就听到断碑那边发出一阵嘁嘁唆唆吞咬肉食之声，他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使他全身肌肉立刻陷入一种僵硬状态，目光再也移动不开了。只见有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媪，骑着一头雪白雪白的小毛驴，一脸不阴不阳的表情，就在断碑后死死盯着他看。

那瘦老太婆双眼精光四射，可她实在是太瘦了，就象是从墓里爬出来的干尸，可能除了皮就是骨头，看不出他身上有一丁点儿的肉来，皮肤都跟老树皮似的粗糙干瘪，半点血色儿也没有，而且身材奇短，站起来尚且不足三尺。她脑袋上戴着顶白疙瘩小帽，一双穿着白鞋的小脚还是三寸金莲，嘴里咬着半截猫肠子，正自鼓了个腮，“嘎吱嘎吱”的嚼得带劲。刚刚害死老猫的那只狸子，就老老实实的蹲在白毛驴旁边，同样不怀好意地看着陈金堂。

陈金堂头皮都乍开来了，心中叫起苦来：

“妈的妈我的姥姥啊，这是白老太太显灵了，她绝对绝对不是人，鬼知道它是个什么怪物，在这深山老林里碰上她，怕是我命休矣。”

陈金堂虽然心里明白大事不好，应该掉头跑路，但也不知那瘦老太婆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被她那恶毒的目光一看，顿觉神魂飞荡，毛发森竖，全身生起一片寒栗子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心中虽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听使唤，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喉咙之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从内而外的开始打哆唆。只见白老太太嚼着猫肠子，嘴角挂着几缕血丝，歪着脑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陈金堂，忽然发出一阵阴沉沉的怪笑，驱动白驴向他走来。

白老太太驱驴来到了陈金堂身边，她身边那只小狸子也人立起来，盯着陈金堂嘿嘿一阵冷笑。嘶哑生硬的笑声令人颤栗欲死。陈金堂终于明白了刚刚那只掰猫的感受，现在他只能在喉咙中，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嗬……噢……嗬”，那是由于他身体过度紧绷，使声带颤抖振动空气的响声。

陈金堂知道成了精的狸子善迷人心，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心里还算明白，知道眼下先是身体不听指挥，不消片刻之后，自己的心神也会逐渐变得模糊，便如同三足掰猫般自行洗肠，然后束手就擒，任凭那狸子和白老太太活活分食，想到那种惨状，真是万念惧灰。

心如死灰之下，陈金堂也打算就此闭目等死，可发现身体僵硬，就连眼皮都合不上，心中骂遍了那狸子和干瘦老媪的十八代祖宗。

困兽犹斗，陈金堂自然也不甘心被那狸子掏了肠子。可他越是用力身体越是不听使唤，而且由于用劲过猛，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作用力，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咽喉部位，使得口中怪声连连。他突然想起个死中求活的法子，中了这邪术，就如同“鬼压床”的情形一般不二，只要能咬破自己的舌尖，使得全身一振，说不定就能够从那白老太太的控制中解脱出去。

可牙关也已僵了，陈金堂渐渐感到麻痹之意由下而上，双眼之下有如木雕泥塑，想咬破舌尖也已不能了。

眼看陈金堂神智一失，就会被狸子引去水边洗肠，可无巧不成书，也该陈金堂命不该绝，古墓林中忽然一阵拨草折枝的响声，只听那边有人朗声念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正气歌》中每字每句，都充满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专能震慑奸邪，陈金堂一听之下，立刻感到身上一松，知觉竟自恢复了几分，心下也清醒了，随即明白是有高人相助，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但不知是哪路英雄这般仗义？想开口去问，但身体麻痹过久，还是说不出话来。

骑着白驴的老媪也受到震慑，脸上一阵变色，贼眉鼠眼地环顾左右。她身边的那只小狸子，更是受惊不小，战战兢兢地藏在驴下，探头探脑地不住张望。

这时就见荒草一分，走出两男一女三个年轻苗人，看身上装饰都是冰家苗打扮。

那苗女持了柄花伞走在最前面。陈金堂看得分明，这时嘴里已能出声了，赶紧叫道：

“兀那仙姑，快来援手救我一命，定有重谢。”

谁知那三个苗人却并不理睬陈金堂，口中念念有词，将那骑白驴的妖妇围在当中，对着她撑开花伞。原来伞上嵌了许多专破圆光术的镜子，陈金堂只觉得月下黑雾一闪，心中更加清醒了些，再看时，残碑前哪有什么白老太太，只有条全身灰白秃斑的老狸子，骑着好大一只白兔。那老狸子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毛都快掉秃了，只剩下遍体灰白干瘦的老皮，但是两只眼睛极亮，贼溜溜的正盯着那三个苗人看，另有一只黄毛花斑的小狸子。在三柄镜伞合围之下，它们都被逼得惊慌失措，只能在原地乱转，先前那种嚣张已极的神态，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陈金堂这才知道老狸子的圆光妖术，是被那三个苗人破了，障眼法一消，现出了原形，自己也觉得身子已能动了，便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想要手刃了那狸子一雪心头之恨。

老狸子见来人不善，也知道大事不好，一催跨下的兔子，那只大兔子带着老狸先冲向冰家苗女子，不等接触，蓦地一个转折，早已蹿回了残碑，又从断碑上高高跳起，想要声东击西，趁三个苗人措手不及，从其中一个苗人的头顶上跃过逃走。

有个形容词叫“动如脱兔”，逃跑中的兔子速度非常之快，趋退之间犹如闪电，看得陈金堂眼前一花，叫道：

“不好，休让这厮走脱了……”

老兔子蹿跃之势虽快，想不到那苗人身手更快，就在兔子负了老狸从其中一个苗人头顶蹿过之际，那苗人忽地断喝一声，一个筋斗翻身而起，轻捷不让飞鸟，一个“倒踢紫金冠”踢到半空，这一脚恰似流星赶月，抡出去结结实实地迎头踢个正着，老狸和兔子顿时被踢得直飞出去，倒撞在一株老树干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

老狸子被连踢带撞，当既骨断筋折，软塌塌地掉在草里一动不动了。它所骑的那只兔子后腿被撞断了一只，拖着伤腿，飞也似地逃进了草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残碑旁还有只小狸子，也就是掏老猫肠子的那只，不等其余两个苗人过去捉它，就一头栽在石碑旁，瞪着双眼吐出苦胆而亡，这家伙胆子太小，竟是被老狸惨死的一幕情形活活吓死了。

陈金堂目瞪口呆，见那苗人一脚踢死老狸，岂是“凌厉”二字可以形容的。陈金堂是个识货的行家，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武术中的“倒踢紫金冠”，分明就是搬山道人踢僵尸的“魁星踢斗”，怎地这伙苗人竟会搬山道人的绝技？莫非……

还没等陈金堂明白过来，就听那一脚踢死古狸的苗人走到身边，抱拳道：“陈兄，别来无恙否？”

原来这伙冰家苗打扮的人，都是他相熟的搬山道人，那能使魁星踢斗的是首领鹧鸪哨。

鹧鸪哨这三人欲去黔湘交界之地，盗掘夜郎王古冢，闻得有黄妖用古庙残碑圆光，使障眼法害人，已不知伤了多少无辜，就特意冒雨绕路过来将它除了，却碰巧救了陈金堂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