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荒塘

己丑牛

2008年我在湖南宁远县柏家坪镇眼头村小学支教，听说宁远有几个瑶族乡，就想去看看。

2008年12月6日早晨，几次转乘中巴车，到了石家洞，再转乘中巴到荒塘乡政府所在地荒塘村，我的目的地。

在石家洞，中巴车主说：到荒塘的路正在修，车只能开到离荒塘约五公里的地方。

图为当时修路现场。

过了修路的那一段，有两辆载客摩托车在揽生意。几公里路，我想走走看看，拍拍照片，就没肯乘摩托车。走了一段，又来了一个载客摩托车，车主是一个少年。一方面我有点累，一方面看他小小年纪就出来挣钱，有了怜悯之心，照顾他一下生意，就答应乘他的摩托车。没想到，他要一次载两个客人，五元一位，可以多挣五元钱。两个客人，还有不少行李，就这辆摩托车，我坐在摩托车上，心都提到嗓眼了。

图为载客的摩托车少年和同行乘客。

少年到了自家门口，停下车。我问荒塘有没有饭店，他说没有。我就说给点钱让他给弄点吃的。他就把他妈妈找来，记忆中是做了一个葱花鸡蛋汤，包括那个同行客，一起吃了。车钱和饭钱我一人付了，30元钱。

图为少年家的房屋。

他屋内有几张奖状，看奖状，知道这少年叫赵治坤。

赵治坤邻居的房子。

赵治坤家门口的风景。

赵治坤家门口的风景。

赵治坤的弟弟和邻居家的小女孩。

我把带来的几本《新华字典》还有一些小学生学习用品交给赵治坤，让他分发给他弟弟和其他小学生。

吃过饭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我对赵治坤说：我给你30元钱，下午你带我到附近走走看看。他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了。

他先带我到了荒塘完全小学。

图为荒塘完全小学一角。

这天是星期六，不上课，校园内几乎空无一人。

教室。

学生宿舍。当时已经入冬，夜晚结冰，没有垫被，孩子够冷的呀！十年来，这一幕常常浮现眼前。

从学校出来，赵治坤带我去一个小山村，黄泥垒。

从荒塘村出来是一条沙石路，不知通向何处。路上有个汉子牵着马，马上驮着东西。

下了那条沙石路，上了一条羊肠小道。

我和赵治坤边走边聊。他14周岁，爷爷是小学老师，已经去世。他妈妈是汉族人，他随父亲是瑶族。他小学时学习成绩很好，当过班干部，但家里困难，无心读书，到初中二年级停学了。他爸爸在外面打工，他用他爸爸的摩托车载客，生意也不好。

聊天之际，他掏出香烟，给我一支，自己一支。十四周岁就抽烟，让我感到意外。

路旁有一样东西，我不曾见过的东西。这东西的照片当年我发到网易论坛上让人猜，点击数千，只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

赵治坤告诉我，这是水力发电机，利用溪水发电，是山上农民用来照明和看电视的。

路上风景。

沿着崎岖小路，爬上一个陡坡，就是黄泥垒。

村里约有七八幢房子，多数是吊脚楼。

村里的电视天线。

晾晒的衣服。

晾晒的衣服不少，但我看到的居民就是这照片上的三位。其他人可能是到荒塘干活去了。

因为口音不同，与她们很难交流，在黄泥垒待了十多分钟，拍了一些照片。

图为下山时拍的风景。

从黄泥垒下来，赵治坤又用摩托车带我到了雷公坳，一个移民新村，移来的居民都是深山里的瑶族人。当时有几十套刚刚盖好的平房。

图中的妇女着瑶族服装。瑶族人只有少数中老年妇女着瑶族服装。

在赵治坤家吃过晚饭，他带我到荒塘住宿。荒塘村有一个主要道路，算是一条街吧。这是当时的街景，道路是沙石路，两旁房屋都很破旧。我住在一对老夫妻家，估计两口子都七十出头了，老太佝偻得很厉害。

夜晚一张床，与老翁一个房间，被很厚很重，但摸在手上感觉像铁一样，很凉很凉的。我把羽绒服脱下盖在被子上，穿着毛衣和毛裤，但一夜都冷得睡不着。第二天早晨起来，水盆里的水都结冰了。

这叫伙铺，一晚五元。我按照赵治坤的意见，给了房东十元钱。

我步行到赵治坤家，拿了行李。告别赵治坤的妈妈，就朝宁远县方向走，回眼头。这么急着回去，因为这是没有移动信号，联通信号也很弱。我用的是移动卡，怕家人找不到我着急，所以不敢再待这里。

走不远，就遇到赵治坤，他一早就去揽生意，但摩托车出了故障，正在排除故障。我叮嘱他，年纪太小不要抽烟，你家经济很困难，挣到钱要交给妈妈，不能自己一个人花。

我让他骑在摩托车上摆个姿势，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告别赶路。

回到南京，我把这张照片洗印出来，准备哪天带给他。

光阴荏苒，弹指十年，2018年4月8日我又来到眼头村。老樟树比十年前茂密了。

这次来眼头，有一个愿望，就是去荒塘看看，看看赵治坤怎么样了，荒塘有什么变化。

眼头村的李林军，听说我想去荒塘，就开小车陪我去，同行还有正在眼头支教的两位年轻老师，黄杰和叶子。

车行到荒塘乡境内，我们小憩。一路上多处看到电子商务服务点、农村淘宝店之类的，偏僻的山村通过网络已经与山外的世界融合起来。

荒塘村现在街道变成了水泥路，不少旧房子拆掉盖了楼房。但比山外的乡村还明显的落后。

我来到通向黄泥垒的路口，问了一位妇女，黄泥垒的居民已经移居到移民点了。

聊天中，看到有人薰竹笋，感到好奇，就走过去看看。

图中男子，就是开车陪我去的李林军。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赵治坤的家。老房子拆掉一半，准备盖楼房。

到了门口，遇到一位妇女，我问这是不是赵治坤的家，她说是。我挺疑惑，赵治坤妈妈没这么老，赵治坤奶奶没这么年轻，在我记忆中模样既不像妈妈也不像他奶奶，她是谁？

她热情地把我们让进屋。坐不久，又进来一位妇女，我一看，这才是赵治坤的妈妈，模样没怎么变。

原来那位是赵治坤的奶奶，没想到十年过去，她不但没变老，反而变年轻了，原来又瘦又黑现在胖了，原来有点龙钟现在麻利多了。

图为赵治坤的奶奶。

与十年前相比，赵治坤的妈妈略显老一点，但精神的多。十年前她少言寡语，闷闷不乐的样子，现在说话爽朗，很乐观的样子。

她说十年前饭都吃不起，现在家境好些了。这应该是她变得开朗、赵治坤奶奶变得年轻的原因。

图为赵治坤妈妈给我们拍照片。

赵治坤现在广东打工。

从赵治坤妈妈那里要到赵治坤的电话，我就打电话给他。他得知我去他家很高兴，就在电话里要奶奶杀只鸭子招待我们。过一会儿，他奶奶就捉了鸭子回来，与他妈妈一起杀鸭子。

从与赵治坤的电话交谈中，感觉这孩子在人生道路上没有走偏，心里踏实了。

这里气温比眼头低几度，两位支教老师穿少了，赵治坤的奶奶、妈妈就让她们烤火取暖。

估计做饭烧菜要些时间，我就出门看看。

当年赵治坤门前有一片荒地，现在建了一个移民新村，叫龙凤湾新村，迁入的都是深山的瑶族人，包括黄泥垒的村民。

新村是联排的房子，一幢几套，一户一套。

新村人家的室内。

荒塘完全小学就在附近。照片中的楼房都是近几年盖的。

学生食堂。

学生宿舍。虽然是双层床，但只有下层睡人，垫的盖的都有，看起来挺暖和的，还有储物柜。据教务主任陈老师说，有人捐助，现在学生的生活条件改善了。

图中人物为教务主任陈老师。

我回到赵治坤家，有四碗菜放在桌上，两碗血鸭（鸭子的一种烹调方法），一碗腊肉烧豆腐，一碗竹笋。虽然不丰盛，但比起十年前，那还是算很丰盛的！

回到眼头，我把当年拍的照片在微信上发给赵治坤，他说：谢谢魏老师，现在看到这些照片热泪盈眶了。

看了他说的话，我也挺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