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知青生活剪影

老夫

<h1>  今年是知青上山下乡50周年。</h1><h1>  半个世纪过去了。</h1><h1>  多少个或动人心弦或平淡乏味的日子,如同指尖上的流沙,就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无论是顺境中的欣喜还是逆境里的悲怆,平凡中的深厚抑或是世俗里的浅薄——往事都一如佳酿,回味绵长。</h1><h1>  </h1><h1> 历史由岁月积累,记忆伴时光而行。但凡印象深刻的东西,多为感触良多的事物。温故中重新打量历史,收集掉落的过去,再以审视的目光品察,便生发出深醒的结果。</h1><h1> &nbsp;</h1><h1> 曾经已为过往。却又化作丝丝缕缕编织了今天。</h1><h1> 步履蹒跚的一路走来,在时空交错的回忆和现实的体验当中,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短暂、生存的艰辛和生活的快乐。</h1> <h1>  1965年秋天,我入读铁路中学。但只上了一个多学期的课 ,数学、语文、生物、俄语等等。数学讲到有理数、一元一次方程;生物课上,固定在蜡盘上的青蛙,被解剖后心脏依然跳动的情景,倒是记忆犹新;俄语仅学了“ 安娜 ”“ 尼娜 ”“ 伟大领袖”和颤动舌尖、打着嘟噜才能正确发音的“哈拉绍”等有限的单词和短句。</h1><h1> 可见在下的文化水平,小学毕业而已。初一的课程尚未学完,显然是营养不良,犹如早产的婴儿,先天就是不足的。</h1><h1> 但也绝不可否认后天的努力。</h1><h1> 这代人的学习经历大多如此,也是无奈的选择。</h1><h1> &nbsp;</h1><h1> 1966年的春夏之交,我们就完全中断了学业,置身“停课闹革命”了。彼时校园的楼内楼外到处张贴着大字报、大标语,具体内容已不记得,主题无非是“炮轰”“批判”“打倒”“坚决捍卫”“遗臭万年”等咄咄逼人的词语,火药味儿十足。一张标题为“白太方何许人也?”(一老师名)的大字报,不知何故,一直映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h1><h1> 之后的日子里,或配带着红卫兵袖标、手持语录本、高举红旗参加聚集游行活动,或用钢板铁笔刻蜡纸、油印散发传单,或满怀崇敬的心情,在校园、火车站前、市招待所门前空地上学唱“语录歌”,大跳“忠字舞”。</h1><h1> 也曾兴奋地加入以奔赴北京为目的地的“大串联”队伍,憧憬着能得到伟大领袖亲切接见的幸福时刻。然而临行时得到暂停进京的指令,便转而北上哈尔滨。不曾想怀揣家里给的13块钱,走到长春却被贼偷去了11块,心情沮丧至极点。辗转几天便垂头丧气的原路归家,直至被响应号召到“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 很有必要”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h1> <h1>  铁中是本溪市知青下乡启程最早的学校。</h1><h1> 1968年9月27日,大多数同学乘坐专列奔赴建昌。我是在父母的恳求之下,受照顾安排在本溪县插队。9月29日,在亲人悲戚的叮嘱和不舍的作别中豋上了火车。从此步入社会之门,踏上了未知的人生之旅。</h1><h1> 而对前方的路,实在是茫然大于憧憬。</h1><h1> 屈指算来,这一天距我年满16周岁还差130天。</h1><h1><br></h1><h1> 我们落户的地方,地理位置介于连山关和祁家堡之间。居于一条大山沟的沟口,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着从山沟里流淌而出,穿村而过。两侧的大山庇护着有限的土地,几个名字叫“后地”“莺歌地”"河西"“北甸子”的小屯落散居在沟沟岔岔里。</h1><h1> 沈丹线铁路如一道屏障横亘在村口。那是一段坡道,时见两台蒸气机车一前一后推拉着长长的车厢,呼哧呼哧地向上爬行。在那个短缺经济的时代,手表是件奢侈品,是重要的财富象征。因少有计时工具,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日头高低估计时辰 ,每天按时通过的客运列车,倒成为老乡们重要的作息时间表。</h1><h1> &nbsp;</h1><h1> 带着父母准备的行李,20个人当天下午住进了青年点宿舍。</h1><h1> 这所房子坐落在生产队的队部旁边,是由马厩改造而成,其简陋程度可想而知。一侧是女生宿舍,另一边给男生居住,中间是女宿的外屋,也是厨房所在。男宿舍是独立房间,面积不足20平米,开门就见一铺炕顺墙而建,炕的上面又搭了一层板铺,以满足10人住宿之需,形似放大版的火车卧铺。想来当年应当是饲养员堆放杂物并值班的住所。</h1><h1> 缺乏生活经验的我,住在二层铺上。上面已无多余活动空间,只能躺着或坐着。而对仅依赖一铺小火炕取暖的房间来说,在深秋和严寒的冬天里,这不智的选择让我吃尽了苦头。</h1> <h1>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这是1955年毛主席为《在一个乡里进行合作化规划的经验》所作的按语。当我们高诵着这段语录奔赴农村时,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原本是针对五十年代那些家在农村的中小学毕业生讲的。</h1><h1>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这才是城市青年大规模上山下乡运动的动员令,也界定了农村、农民与知青的教育被教育关系。</h1><h1> 问题是他们能够胜任这一重要职责吗?</h1><h1> 生产队的任务是组织生产,主持分配,按时向国家交纳公粮。对知青的到来,他们关切的是能不能影响自己的收入,是否会给生产队带来实际利益,而评价知青的主要标准是能不能干活,耐不耐吃苦。至于向知青灌输革命政治理论,“造就可靠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以他们的政治素质和文化管理水平,既无兴趣亦非其所长。实际上知青只是充当了简单的劳动力而已。</h1><h1> 应当说,在人民公社体制下,以农村那点有限的土地资源,单一的产业结构,尽管干活“拉大帮”,分配“大锅饭”,劳动效率低,国家也拨付一定的知青安置费用,却并不一定需要我们这些劳动力。知青的到来,庄稼也没有因此而增产,更不欢迎知青秋后分配时与其争利。</h1><h1> 但自愿也好,强制也罢,最终还是宽容地接纳了我们,理应感谢他们纯朴与善良。毕竟这片土地阶段性地养育锻炼了我们。</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类分子”</p><h1> &nbsp;下乡之时,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正呈如火如荼之势。</h1><h1> 金秋十月,收获的季节。</h1><h1> 国庆节开始,我们就人手一把镰刀,加入了秋收的队伍。只见生产队里有那么几个人,上衣后背上都缝着一块长条状的白布,用黑墨水分别写着“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历史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后缀其姓名,游动在大地里如鹤立鸡群般醒目。其中一人竟标注着“当了九年国民党兵”的字样,这已经超出“四类分子”的范畴。</h1><h1> 毫无疑问,这是强制性的标志。</h1><h1> 可以说,我对“ 阶级敌人”最为直观的认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而后则目睹过对这些人的批判斗争过程。虽未见暴力殴打,但声色俱厉的训斥辱骂和变相体罚,推推搡搡,甚至逼迫他们最大限度地接近炉火炙烤,多为批斗过程中的常用手段。在平时的劳动生活中,为避“划不清界限 ”之嫌,人们也是歧视性的敬而远之,唯恐躲之不及。 </h1><h1> 最为触目惊心的一幕,是一天晚上召开的社员大会上,队部的炕上地上坐满了人。昏黄的马灯照耀下,大队民兵连长主持审讯队里一个中年男子。他时而轻声细语,好言相劝;时而横眉怒目,高声训斥。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此时这男人已经被麻绳梱住了手腕,绳子另一头甩过屋子的梁柁,另有人随指令拉动绳索,双脚便吊离了地面。审讯实为刑讯了。听他因痛苦折磨而发出的低沉的哀嚎,看他那满是鼻涕眼泪扭曲的面孔,叫人不忍。几经折腾,这男人已是打熬不过,便按照主审人的思路和问话,呑呑吐吐地交待问题,进而坐实了自己的“罪行”。</h1><h1> 然而讯问的内容,在今天看来虽有违道德伦理,但终究不过是一起民不举官不究,两厢情愿“搞破鞋”的事件罢了。</h1><h1> 大庭广众之下 ,如此详细的公开审问事关两个人乃至影响家族声誉的隐私问题,不仅是对当事人的无情羞辱,也让在座的男女老少,尤其是当事人的亲属尴尬不已。</h1><h1> 一场严肃的“阶级斗争”就通过这种“逼供信 ”的方式呈现出来,且堂而皇之地被一件风流韵事取代了。</h1><h1> &nbsp;</h1><h1> 我们称其为三哥的青年,是队里的车把式。这年冬天赶着牛车往公社送公粮,恰逢12月26日主席诞辰,公社举行庆祝大会。三哥捡起散会后丢弃的一朵红色纸花顺手挂在牛角上,甩着鞭子悠然地行走在路上。见者问他为什么给牛戴花,答曰老牛也过生日。这一无心的玩笑之举,被认为是影射污辱伟大领袖,遭举报后便受到严格审查。</h1><h1> 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竟联想的如此丰富,一如“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的文字狱,令人惊叹。好在他家是祖辈三代贫农,其大哥又是刚从部队复员的军人,队干部的重点培养对象,绝对根正苗红,最终批评一通并诚恳检讨一番了事。倘若换成出身不好、成份高的,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反革命分子”或“坏分子”的帽子肯定是跑不掉了。</h1><h1> &nbsp;</h1><h1> 那个年代以家庭出身和政治标准划线。“四类分子”是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 、坏分子的统称。后来加上遣送农村监督改造的右派分子,称为“黑五类”(出身贫下中农、工人、革命干部、革命军人、革命烈士的称为“红五类”),还有叛徒、特务、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这八类人之外,由于“知识越多越反动”,知识分子则称为“臭老九”。</h1><h1> 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小队显然是品类不全,只有“四类分子”存在。</h1><h1> &nbsp;</h1><h1> 实际上,当年无所不在的“阶级斗争”中,真正可称为“阶级敌人”的极少。司空见惯的是捕风捉影、牵强附会、无限上纲、残酷斗争。当戴着有色眼镜观察周围的人和事,无中生有地捕捉阶级斗争新动向时,就时常做出有悖情理的荒唐蠢事。不仅践踏了法律,更是对人格的摧残和灵魂的蹂躏,无情地亵渎了人的尊严。</h1><h1> 如果说“地、富、反”等罪名的确定尚有其历史污点可循的话,那么有些罪名的确定就近乎轻率了。比如“坏分子”的名头,不仅标准模糊,适用范围宽泛,而且基层政权就有权决定。其内涵和外延很大的概念,就给一些心术不正的基层领导压制民主、排除异己开了方便之门,进而催生出更多的冤假错案。</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可以教育好的子女</p><h1> &nbsp;“四类分子”是一顶可以把任何人都压垮的帽子。这顶帽子是耻辱的象征,罪人的记号,渣滓的别名。戴上这顶帽子,就意味着他如同实行种姓制度的印度社会的“贱民”,是不可接触者,殃及亲属,祸及子孙。</h1><h1> 作为“四类分子”的子女,是被摒弃在常人之外的“异类 ”,政治上的可靠性也就打上了重重的问号。在那个年代的政治定律面前,出身的卑微始终是他们人生路上的阴影。“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表现”,可实际上个人的表现往往无足轻重,为前途而做的努力已然显得苍白无力。</h1><h1> “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与“四类分子”相伴而生的概念。名义上似乎与他们的“ 反动老子 ”划清了界限,落实了政策,实则给他们烙上了鲜明的贱民子女标记。有了这个标记,政治上的歧视便如影随形。</h1><h1> &nbsp;</h1><h1> 我的祖父一生务农,勤劳俭朴,不嗜烟酒,节俭的近乎吝啬,干活是他唯一的爱好,是个闲不住的人。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口攒肚挪、省吃俭用地聚敛钱财,进而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土改时也就因这土地划定为中农成份。</h1><h1> 按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中农虽不是革命依靠的力量,但也属于团结对象。他老人家肯定想不到,18年后,团结对象也被打入另册,排除在“ 红五类 ”之外,且在一定的时空里,与“ 四类分子 ”及其子女享有同等待遇了。</h1><h1> &nbsp;“贫下中农留下来,其他的人退场。”会议主持人高声宣布道。</h1><h1> 这是我多次遭遇的场景,也是令我黯然神伤的时刻。</h1><h1> 那时的社员大会,一如标注“此件发至县团级”的中央文件,也是视内容有参加对象区别的。每逢此时,“其他的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臊眉耷眼地鱼贯而出。在下虽中农家庭出身,但此时亦成为与“ 四类分子 ”及其子女无差别的“ 其他的人 ”,最起码是个“ 准异类 ”吧。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但那种像一个动物被驱赶出族群,无奈又无助,低人一头,脸面全无的屈辱和自卑确实是笼罩于心。</h1><h1> &nbsp;</h1><h1> 出身不好,在招工、征兵、招生等方面是受歧视和排斥的。一位与我一起下乡的同学,比我高两个年级,年龄自然也大于我。擅长在橡胶上雕刻毛主席像作印章,维妙维肖,也算很有才气的人。在我招工回城之后,娶了队里贫协主席的独生女儿,入赘做了上门女婿。后期在维修房屋运输建筑材料时,因车祸身亡,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之所以选择结婚定居于此,很重要的因素与其出身富农家庭,自觉回城无望不无关系。</h1><h1> &nbsp;</h1><h1> 20年后。我到单位的扶贫村了解情况,在祁家堡偶遇当年“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女儿,彼时与我们共同劳动的青年女子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多年不见,分外热情。交谈中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的父亲已经平反了,落实政策了。那种拨云见日、扬眉吐气之情溢于言表,一脸阳光,曾经的心理压抑荡然无存。</h1><h1> 出身就是成份,并以此划分出人的等级,褫夺了他们本应享有的权利和人的尊严。“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种血统论以人的家庭出身来判断其政治态度,抺杀血缘只决定人的生物属性,而不能决定其社会属性的事实,用生物学原理判定社会问题,是何等之荒谬啊!</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忆苦思甜中的春节</p><h1> “山西省文水县,有个刘胡兰,她被阎军逮捕去……”这首颂扬英雄刘胡兰不畏强暴,慷慨就义的歌曲,是社员大会上经常合唱的。可惜老夫如今能记得并哼唱下来的只有这三句了。</h1><h1> 下面这首流传甚广,于我们这代人来说绝对耳熟能详。</h1><h1> “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千恨万恨,千恨万恨涌上我心头。……”</h1><h1> 简单的旋律,直白的歌词,却紧密配合着当时的政治活动,是阶级斗争教育、忆苦思甜活动的必唱曲目,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h1><h1> &nbsp;</h1><h1> 1969年2月,我们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是在青年点度过的。</h1><h1> 春节前一个多月,旨在防止知青倒流回城、将其稳定在农村的宣传活动便展开了。借助一些“典型 ”知青之口,发出了“春节不回城”,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的号召。</h1><h1> 为彰显此举的“革命意义”,总要有点实在的举措才行,于是给知青上阶级斗争教育课、忆苦思甜等活动就生动地展现出来了。</h1><h1> 春节期间队里为我们安排了两场活动。</h1><h1> 先吃“忆苦饭”。</h1><h1> 将没去皮的玉米粒和高粱用石磨粗略地磨碎,掺上一些热水浸泡后切碎的阴干白菜和萝卜缨子,借助青年点的大锅熬煮成粥,撒把大粒盐即制作完成。然后或碗或饭盒或小盆儿,每人盛了一份,在队部的院子里,自讨方便的或站或蹲或坐,伴着瑟瑟寒风,呼噜噜的喝粥声此伏彼起,顿时响作一片。这忆苦之粥粗粝涩口,实难认真咀嚼、细细品味,但在如此庄重严肃的教育课堂上,虽不待人受用也得勉力为之,只好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h1><h1> 饭后老贫农还不忘深情地教导我们,在旧社会,这样的饭食能吃上流儿就相当不错了,因而要“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h1><h1> 大家频频点头,随声附和,倒也认同他的说法。</h1><h1> &nbsp;再吃“思甜饭”。</h1><h1> 或许是老夫孤陋寡闻,至今也没听到过哪里还有吃“思甜饭”一说。那么我们队的做法就颇具开创性了。吃过“忆苦饭”后,隔了两三天,队里又搞了场以吃“思甜饭”为主题的教育。</h1><h1> 我们队得天时地利之益,有块面积不大的水田,每年都有一些稻子收成。除了秋后分给社员一些,队里也留点储备。这回就动用储备加工成大米,依旧用青年点的大锅,做了满满一锅大米饭,名曰“思甜饭”。没有佐餐之菜肴,但在平常难得吃到细粮的情况下,恰似“久旱逢甘雨”,已垂涎欲滴。一群人便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一饱口腹之欲,精神似乎亦为之一振。锅底还剩下一些也慷慨地留给了我们。</h1><h1> &nbsp;不过来吃“思甜饭”的贫下中农倒是明显多于上次。想来如此高档的公款消费,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h1><h1> &nbsp;回想起来,这一“创举”或许是生产队领导动了恻隐之心有意为之也未可知 : 大过年的,一群青年男女远离父母,身处异地他乡,总该安抚慰问一下吧。</h1><h1> &nbsp;以“忆苦饭”与“思甜饭”在视觉、味觉上形成的强烈对比,进行“忆昨日之苦,思今日之甜”的政治教育,倒也别开生面,形象生动,形式与内容统一和谐。若以工作方法论之,已显得颇为艺术了。</h1><h1> &nbsp;</h1><h1> &nbsp;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就这样在忆苦思甜、想念父母、幻想家中饺子的味道和亲人的牵挂当中过去了。</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粗糙的日子</p><h1> 理论上说,青年点应该就是知青的家。但与传统意义上的家,又有着本质的区别。家庭是以婚姻血缘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单位;青年点却是一群未婚男女知青的组合体。</h1><h1> 青年点只是集中食宿的地方,参加劳动则分别计酬。性别、体质、劳动时间、劳动态度上的差异,必然收入不一;男女饭量的大小显而易见;探亲或因病因事误工更是普遍现象。可无论差异多大,都要合伙吃饭,同时要分担各项开支。</h1><h1> 复杂的经济关系,匮乏的物质条件,加之初入社会独立生活能力差,决定了青年点生活管理的难度和生活质量的低下。</h1><h1><br></h1><h1> 如今电的应用无处不在。它加速了现代化进程,改变了生产方式,方便了人类生活。人们对电力的依赖已是须臾难分。&nbsp;</h1><h1> 我下乡的地方是没有电的。</h1><h1> 队里种的农作物主要是玉米、高粱、大豆,还有不多的水稻及谷子、糜子、小豆等杂粮。没电就无法使用机械,春种夏锄秋收获,工具就是镢头、锄头、镰刀、爬犁、木轮花轱辘牛车等等,沿用传统的劳作方式。秋后的高粱谷子大豆等粮食脱粒,就堆在场院上,手持梿枷不停地拍打,驱赶牲口拉着石磙子转圈碾压,迎风扬场,簸箕筛选;水稻用的是脚踏脱粒机手工摔打;维修农具的铁匠炉,用手拉风箱鼓风加热;加工粮食,诸如玉米面、玉米碴子、高粱米,只能靠人力或毛驴推碾子拉磨完成了,耗时费力。</h1><h1> 火油灯是唯一的照明工具。晚饭后,昏黄摇曳的灯光如豆,朦胧着知青一天劳动后的疲惫。黑灯瞎火,无事可做,闲扯一通便鼾声四起,悄然睡去。除了偶而几声狗叫,山村寂静无声。没有广播,没有电话,没有书报,没有娱乐活动,对外联系靠书信往来。也没有更多的奢望。每听说祁家堡那里放露天电影,便兴奋不已,夜幕下结伴而去,沿着崎岖的山路往返十多里地去看一场。</h1><h1> 这里70年秋天才开始安装电力设施。恰好我招工体检后等候通知,还干了20多天,上山砍伐落叶松,剥去树皮做电线杆,挖坑埋杆安电磁瓶。</h1><h1> 可惜直至离开,也未沐浴到电的光明。</h1><h1><br></h1><h1> 民以食为天。青年点的伙食几乎一成不变,有限的食材容不得花样翻新。主食玉米、高粱米,大锅贴饼子窝窝头与玉米碴子高粱米饭轮番变换,也只是干与稀之别。土豆萝卜白菜酸菜是主菜,清汤寡水,多以大锅烀、炖、煮、汤的形式炮制出来。不知哪个同学不小心,将火油灯打翻在缸里,煤油强烈的挥发性污染了多半缸的萝卜咸菜,虽几经清洗也难以去除令人作呕的味道,但作为一个冬春的下饭菜也没剩下。你别无选择。</h1><h1> 腊月里,生产队组织我们深山里为青年点打柴,往返七八公里。午饭带的大饼子已冻的又干又硬,啃一口直掉渣,就在篝火里边烤边吃,渴了就近抓把雪填到嘴里。当踏着月色归来时,已是饥肠辘辘。而等待我们的晚饭,是队里送的打场落地的苞米粒子,留守的同学淘洗后煮了大半锅。饥不择食,倒也吃的兴味盎然,也充分领教了饥饿的力量。</h1><h1> 那是求量难求质的年代,填饱肚子是首选。青年点的伙食尤其如此,从别指望能有企盼中的惊喜。</h1><h1> &nbsp;清明节这天,有同学提议应当吃鸡蛋。于是采取aa制的方式,每人收3角钱,走家串户从老乡家收购。一人两个,搅拌在各自的餐具里蒸成鸡蛋羹。还从大队供销社买了一点咸刀鱼,打了一瓶散白酒。蒸鸡蛋羹,炖咸刀鱼,配上大饼子加散白,混搭配置,倒也别致。我是第一次喝酒,辛辣刺激,喝的晕晕乎乎,并无酣畅之感。多年后参加过各类饭局,难却劝酒之盛情,也能喝上二三两,但终归培养不出与酒的感情,更喝不出高阳酒徒的狂放不羁。</h1><h1> &nbsp;</h1><h1> 春节过后,学校工宣队的赵师傅来看望大家,大谈在农村生活要养猪的重要性必要性,说得蛮有道理。</h1><h1> 受其鼓动,我们每人3块钱以集资的方式买了一头半大的“克郎猪”。可养猪要有技术,要有爱心,还要有物资基础。一群缺乏锻炼的年轻人显然是高估了自己,既乏责任心,也少物资储备。人吃的都清汤寡水,哪有精饲料去营养猪的躯体。饥一顿饱一顿地喂了三个多月,到青年点解散时只能杀掉了。称了一下重量,比买时反倒掉了好几斤份量,育肥变成了瘦身。实在是对不起“二师兄 ”。好点的肉一人分了一碗,一顿就吃光了。</h1><h1> 一个带着美好期望的股份制经营项目,终以失败结束。</h1><h1><br></h1><h1> 队里的劳动,参加不参加取决于个人,也无须请假。反正不出工不给工分,又不缺少劳动力。累了烦闷的时候,我们就三两个人结伴出去溜达溜达。无非是走到祁家堡街上转转,火车站看看,在供销社买二两视为美味的又硬又艮带有些许甜味的饼干嚼一嚼。最远的一次,沿着铁路往返20多公里走到连山关,中午在供销社饭店买两个馒头一碗白菜肉片汤,3角8分钱。吃完了,顺原路数着枕木走回来。</h1><h1> 应当说,山区的风景不错,绿水青山,空气清新,但彼时却从未感觉到她的美。与今天驴友的雅兴大为不同,我等是无目的的溜达闲逛,决无观赏风景的兴致,只是想放松一下身心,排遣郁闷,为枯燥的生活找点乐子罢了。</h1><h1> 这大概就是境由心生的道理吧。</h1><h1><br></h1><h1> 生活虽然清苦,大家还是很本分的,从没做过偷鸡摸狗损害老乡利益的事。充其量秋收时偷拿点连秧带夹的大豆棵子,躲在山沟里烧一烧,吃的嘴巴乌黑。有时晚上拿些队里的土豆,偷偷塞进队部烀饲料的锅里,煮熟后扒出来吃。</h1><h1> 这多为我们男生干的事。</h1><h1> 我当年最大的劣迹就是坐车逃票了。</h1><h1> 本溪到祁家堡也就大约百多里的路程,以今天的交通条件可谓近在咫尺。可那时的交通工具只有火车乘坐往返,单程票价记得是6角钱。为了省下6角钱,夏天我们曾站在蒸汽机车与车箱的连接处,逃避验票检查。通过隧道时就苦了,煤烟呛鼻,灰尘覆身。通常还是混上车,与车长乘警捉迷藏。查票时车长和乘警各守车箱一头,从两头向中间查验。一般都能避开检查,偶而逃避不成被抓到,一说是知青,又是铁路子弟,想来他们也有子女亲友下乡,便很同情地睁眼闭眼的放过了。</h1><h1> 最不走运的一次,是在祁家堡一上车就被堵在车箱里。那天也许是车长心情不好,或是工作特认真,说什么也不开面儿,非补票不行。可我的兜里仅剩2角7分钱,怎么补?车到连山关把我撵下了车。此时已下午4点多钟,总不能留在这里。在站台上徘徊了一会儿,趁无人注意,在列车要开动时窜上了另一节车箱。</h1><h1> 以今天的眼光看来,颇为寡廉鲜耻,有失脸面。可对知青而言,心怀愧疚地拿着家里给的那点零花钱,得省则省。</h1><h1>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h1><h1> 没有肚子哪还顾得上脸呢。</h1><h1><br></h1><h1> 生活就是过日子。一个“过”字蕴含丰富,它与时代发展紧密相连,演绎出缤纷的生活形态。</h1><h1> 日子,过的是时光,过的是感觉,它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h1><h1> 知青的日子亦如此。</h1><h1> 岁月是激情的,日子是粗糙的。</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寄人篱下的生活</h1><h1>  1969年初夏。</h1><h1> 据传达是学习推广碱厂堡经验,解散了青年点,把我们分散安置到贫下中农家里“三同” :同吃同住同劳动。意在更好地接受教育,增进与劳动人民的无产阶级感情。</h1><h1> 多数是一家分一个知青,个别人口少居住条件好的农户安置两人。</h1><h1> &nbsp;</h1><h1> 我被分配到生产队长家。</h1><h1> 一幢以草做顶的房子,中间为界分住两户人家。与其他几户共用一个院子,房山头就是猪圈和厕所。进门就是厨房,两个灶台和水缸酸菜缸就占了很大空间。屋里是东北地区常见的对面炕,又用板壁分隔出套间。</h1><h1> 队长50多岁,是位鰥夫,育有四儿一女。大哥30多岁,身体不大好,独身一人,居家操持家务;二哥是残疾加智障,常年裸着下身,萎坐在土炕上,如大小便则爬行到外屋灶坑解决。相处久了,见到我会含混地叫我“ 小宋!”不会说完整的句子和对话。另有一怪癖,他睡的炕和间壁墙上不准铺炕席,也不准糊纸。吃饭时常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将食物摔到地上,因而给他备的餐具是两个搪瓷碗;三哥娶同村一女子为妻,后生一女;姐姐与同村一青年订婚待嫁;最小的一位我称其为老哥,比我大两三岁吧。</h1><h1> 外屋的一面火炕住着老爷子、大哥、老哥和我,对面炕由二哥独占,老少五个光棍儿。套间里屋一面炕住着三哥一家三口,另一面炕由姐姐居住。为保护隐私,三哥住的一面晚上用幔子(布做的帷幕)遮蔽。</h1><h1> 一处大约50平方米的住房,却是祖辈三代一家八口生活起居的全部天地。我的到来,更显拥挤不堪。不同的习惯,况且是毫无血缘和亲属关系的两姓旁人,双方都感觉到种种不便,个中滋味难以言说。表面上客客气气,但终归不是一家人。虽然我们带着口粮,但于人是增加了吃住等麻烦和负担,于己则总是难以摆脱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尴尬和心理负累,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的有所顾忌。</h1><h1> 自己也知道,既然住到人家,就得主动适应人家的生活习俗,尽力融入这个“家”。做不了别的,就得长点眼神勤快些,挑水劈柴打扫庭院,烧火喂猪清理猪圈,能干啥就干啥,做什么饭吃什么饭,不挑不检不嫌弃,别把自己当客人。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探亲回来,也不忘带点礼物联络感情,融洽关系。</h1><h1> 在队长家生活的日子里,我们大体上相处得还很不错。但后来回想起来,1970年春天,国家征集民工修公路,当地人是不愿意去的。队里那么多劳力和知青,唯独选中我一人,大有可能是队长推荐的结果。可见与自家人还是有区别的。</h1><h1> 不过这样也好,对双方的生活和精神负担都是一种解脱。</h1><h1> &nbsp;</h1><h1> 实践证明,这种激进的“三同”安置方式,牺牲了农民利益,也没有达到再教育的效果。他们永远不会把知青认同为家人,知青也不会对这个“家 ”有归属的意愿和依恋之情,反倒极易产生嫌隙,双方都不满意。</h1><h1> 过了一年多时间,队里又重建青年点,便再次回归集体生活。</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07020工程</h1><h1>  &nbsp;现今的中国不愧为基建大国。瞧那些超级工程,看修路架桥盖大厦的规模与速度,机械化、自动化技术的应用水平,不得不惊叹于科技和社会的进步。</h1><h1> 放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这是难以想象的。</h1><h1> &nbsp;</h1><h1> 1970年春天,国家建设由本溪县小市到内蒙古大庙的国防公路,代号为“ 07020工程 ”。</h1><h1> 我被派遣到这里出民工,成为筑路大军的一员。</h1><h1> 整个工程是从农村抽调民工(大部分是知青)修筑的。草河口公社承担的是温泉寺疗养院后山到松树台大桥这一段。百多号人就驻扎在太子河边一个叫后崴子的村子里,分散借住于农户家,又搭建了一个临时工棚作民工食堂。</h1><h1> 这段路设计在半山腰上,山下即太子河。现场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工具就是洋镐、铁锹、钢钎、大锤、撬棍、扁担、抬筐、土篮子,另有几辆独轮车。刨的刨,铲的铲,挑的挑,抬的抬,日复一日,整条路完全靠“人海战术”手工操作一点一点地啃出来。最考验体力耐力的活,是从温泉寺火车站往工地扛水泥。牛皮纸包装,一袋50公斤,即重又滑,背不得也抱不得,只能侧立于肩头,沿着新开的毛道一步一坎地向上攀爬,很快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腰酸腿软。羸弱的躯体爆发出如此能量,自己都感到吃惊。</h1><h1> 不过在下最好的记录,是秋收玉米过称入仓时背苞米棒子,一麻袋160斤。</h1><h1> 现在80斤也拿不动了,“鬓已星星也”,岁月不饶人啊。</h1><h1> &nbsp;遇到悬崖巨石拦路就要打眼儿放炮了,这也是即累又险的活。一人手扶钢钎并有节奏地转动,一人抡着十几磅的大锤,要稳要准要狠,不停地砸向钢钎。抡锤者汗如雨下,扶钎者震的虎口发麻,两人轮流操作。要义在动作协调,配合默契,稍有不慎极易伤人。炮眼视情况有纵向有横向,凿到预定深度,小心地放置炸药雷管导火索,然后远离现场点燃爆破。偶而遇到哑炮需要处理时,就得格外小心了,那是玩儿命的活。幸好这段路山势比较平缓,需爆破的情况不多。</h1><h1> 而从同江峪到疗养院这段路,由于悬崖峭壁多,山势险峻,施工难度就大了,发生过几次死人的事故,付出了血的代价。牺牲者的坟墓至今还留在这条公路旁。</h1><h1> 在太子河边的沙滩上,我曾参加过其中一个知青的追悼会。见会场悬挂的黑白色的遗像便觉得不祥:一个帅气的小伙,站在望溪公园通向山顶的阶梯上,身后是革命烈士纪念碑,目光炯炯,眺望着远方。大概是想突出背景,拍摄者为把纪念碑和人物纳入画面,只能采取仰拍的方式,构图极不协调。</h1><h1> 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预示了他的命运,不禁令人唏嘘。</h1><h1><br></h1><h1> 对我而言,比之于青年点和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是段快活的日子。虽然没有假日,没有工资,活儿即苦又累,但无须顾及太多的人际关系,没有利益的交集,每天出工收工,有吃有住,倒像是城里工人上班的样子。</h1><h1> 最重要的是除了队里记工分,民工每月有15元的伙食费补助,还有一定的细粮供应,时不时地可以吃到馒头大米饭小米粥。那时年轻,活儿重,胃口出奇的好,也真能吃啊!4两一个状若小枕头的白面卷子,我曾一顿吃了3个,外加1碗白菜汤。一韩姓知青与人打赌,喝了6大碗小米粥,撑的肚皮鼓胀,动弹不得。虽然省了饭票,却也留下了笑柄。</h1><h1> 中午天气好的时候,到太子河里泡一泡,练的泳技大涨,自学成才了。晚上两人一组,跟老乡要一梱高粱秸,梱扎成火把照着亮,拎着水桶,在河里逆流而上抓蝲蛄。赶上多的时候附拾即是,个把小时就抓了多半桶。回来交给老乡做成蝲蛄豆腐,与其美味共享。遗憾的是,由于生态的改变,如今太子河的蝲蛄早已近乎绝迹,市场上已被什么盱眙小龙虾取而代之了。</h1><h1> 在这里我头一回吃了蛇肉。干活时我们抓到一条乌草蛇,扒皮后拿铁锹铲成小段,洗巴洗巴,在河边拢起火用饭盒煮了起来,饮烟袅袅,不久就闻到了香味,已馋的急不可耐。可由于火候不到就吃,有点嚼不烂。好在都是年轻人,“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h1><h1> &nbsp;</h1><h1> 1970年9月3日,我到公社卫生院参加招工体检后,便离开了工地。</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评大寨工分</p><h1> 人多耕地少是中国的基本国情。人多地少,又没有其它产业出路,那个年代也不允许发展其它产业,只能靠平均主义大锅饭来维持。在这种情况下,知青下乡实质上是壮大了农村的剩余劳动力队伍,与农民争工分争土地争口粮,侵占了农民利益。1968年,我们队的日工值是5角6分钱。1969年年终决算时降至3角2分,与一盒“大生产牌”香烟等值。</h1><h1> 知青也是靠出劳力吃饭,出一天工,挣一天工分,一切花销来自劳动所得。我们每人都有一本记工册,用于记录每天的劳动内容和时间。记工员是个中年男子,姓名已不记得。估计文化水平不高,总是把“刨粪”的粪字写成左“田”右“分”,这“组合字”是自创,还是受教于人,不得而知,也无人指正。</h1><h1> 记工册只是原始的记录凭证,决定收入多寡的重要因素是工分等级。在学习大寨经验的热潮中,采取“评大寨工分”的方法,叫作“自报公议”,视个人劳动时间、劳动态度、劳动能力等情况评定等级。或三个月或半年评一次,时间也没个准。</h1><h1> 可在实际运作中,并不能做到公平对待。自报往往流于形式,最终还是队里领导等少数人决定。评定标准模糊不清,凭印象和感觉的随意性很强。队里有些惯于耍横的“硬茬”,无人敢惹,干“俏活”,出工不出力还要拿高工分。知青初入社会,不熟悉农活,不被视为整劳力也是正常的。可问题是在达到整劳力水平后,依然受到歧视,同工并不同酬,一般都被任意压低一两个等次。</h1><h1> 我从未获得过一等工的殊荣,多为二等工,等同于妇女。仅有一次,可能是因为哪个活干得好得到领导青睐,留下吃苦耐劳的印象,评了个“一等次”,是介于一等与二等之间的档次。也算是赞许和鼓励吧。</h1><h1> &nbsp;</h1><h1> 1969年年终结算,扣除口粮钱等费用,在保持每月出工二十四五天的情况下,得到了24元3角6分钱的报酬。谈不上丰硕,却是一年劳动的果实,没有倒挂已是不错了。</h1><h1> 这是我人生淘到的第一桶金。</h1><h1> 1970年,由于在外出民工,与队里没啥往来账,回城后的第二年兑付我140多元现金报酬。</h1><h1> 后来就用这笔款很虚荣地买了块东风牌手表。时价125元,是我学徒工6个月的工资总和,也是凝聚下乡劳动成果的唯一实物见证。</h1><h1> 保存至今,也不失为那段知青岁月的永久记念。</h1><p><br></p> <h1>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h1><h1> &nbsp;下乡插队的经历,是我人生岁月中的重要转折点。一个稚嫩的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不仅在这广阔天地里锻炼了劳动和生活技能,汲取了直面人生的力量,也从“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中,认识到社会与人的复杂性,对性格、心理乃至人生观的形成都渗透着深刻的影响。</h1><h1> 这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令我终生受用。</h1><h1> &nbsp;</h1><h1> 饱经生活磨砺的知青,悉知中国社会和底层民众的生存状态。坎坷的经历,锻就了他们坚忍的毅力、不屈的意志、务实的作风和自强的精神。在挫折与奋进中,思想亦日趋成熟,对改革开放的必然性,对彰显社会要求推进政治改革和民主进程的夙愿,他们有着更为理性、深刻地理解。</h1><h1> 经历了时代的考验生活的琢磨,他们成为继往开来的一代,也十分珍视那段知青岁月成就的阅历,并在社会的发展进步中体验着今天的美好。</h1><h1> 当然了,他们的经历,他们的反思,也是下一代的营养,必定浅移默化在后辈的性格和精神的基因里。</h1><p><br></p> <h1>  半个世纪过去了。</h1><h1>  “知青”“老三届”,早已成为历史的名词。 “千古事,云飞烟灭,白发苍头”。50年前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如今业已是饱经风霜的祖辈。</h1><h1>  一代知青已经走到了尾声。</h1><h1>  &nbsp;然而历史是在发展中构筑的,并非可用一个简单的句号结束。</h1><h1>  青春不再,精神尚存。</h1><h1>  他们,以及他们的曾经,都与时代交织在一起,理应得到尊重。</h1><h1>  &nbsp;</h1><h1>  岁月留痕。</h1><h1>  那是镌刻于心的风景,走马心田的牧歌,抺不去的记忆。</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