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我的生命灵魂的土地上,种植着一棵“心灵之花",它四季常青,永不凋谢。经常进入我的睡梦中,醒来之后久久无法从那个情景中穿越出来。<br></h3><div> 这件事发生在十三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星期天上午十点钟🔔左右。事情是由一顶麦秸秆(小麦掐穗之后,秸秆没有“关节"的前半部分)编织的草帽引起的。</div> <h3> 那是一个湛蓝而炎热夏天的星期天,烈日炎炎,好像要把一切都烤化。 当时,我在一个煤矿的宣传部门供职,除了完成本职工作之外,写几篇稿子,只为挣点微博的稿费。此时,我正在汗流浃背地为一家期刊赶约稿。当我伸手拿起一块毛巾擦汗时,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收废品的叫喊声音。:“收废品啦!旧书、旧报纸、啤酒瓶……"<br></h3><div><br></div><div><br></div> <h3> 我住的楼房临街。探头从窗往下望去,原来是我常见那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弓腰曲背,推着一辆眼看就要散架的破旧三轮车的老头。我看到他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就是戴了一定崭新的麦秸秆草帽,在太阳的照射下好像顶着一轮光晕。</h3> <h3><font color="#010101"> 他边声音嘶哑地喊着,边抬头望着楼上的窗户。我忽然想起我家阳台上堆着不少啤酒瓶和废报纸、旧杂志书刊,就示意他等一下,他好像早已有所准备,目光立即和我对撞在一起。由于小区是单元防盗铁门没有钥匙是进不来的,我立即快步下去给他开门。</font></h3> <h3> 我打开单元门时,老人的三轮车已经停在门口,他的肩上搭了一条麻袋,手里拿着那顶新草帽,边扇风边进门来。我注意了一下他的面部,深深的皱纹犹如岁月的沟壑,很难判断出他的实际年龄。老人跟在我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三个台阶的距离,他边用草帽扇风边说:“我干的这肮脏活,身上汗腥气烂气的,不好聞"。说话时,老人好像有点腼腆。</h3> <h3> “没关系,我以前是个下煤窑的,衣服一年也不洗一次,酸帮烂气(气味又臭又酸)的没法穿,下班衣服能拧下水来。"我马上介绍自己曾经从事的职业,走到三楼时,老人伸手把草帽放在楼梯间的窗台上。<br></h3><div> “下来楼肩膀上扛个麻袋,不方便,先放在这里,一会再上来取吧。"我理解老人是下楼抗麻袋怕把草帽弄坏了。说着,就上了我住的四楼,我打开门让老人进去时,他却站在走廊不动了。</div> <h3> “要卖啥?,麻烦你拿出来吧,我身上太脏。"老人依然没有进门的意思。“没关系,进来喝口水,我搬不动,东西挺多的。"在我再三恳让下,老人终于进来,却站在地上不动,我倒了一杯水,让他坐下喝。老人看看自己老茧的手,又瞅了脚上瞅那双破旧的“解放鞋",不好意思搓揉着双手。既不接水也不迈步。 </h3> <h3> 我理解老人的尴尬心态,不再多说什么,我先把阳台上的废品搬过来,老人分类搬到门外。<br></h3><div> “到门外装吧,不要弄得家里尘灰飞扬的"。老人先是把啤酒瓶装满麻袋,把几个盛过酱油醋的瓶子放在墙角。他分两次把啤酒瓶和旧书报杂志背下去,又拿了个编织袋走上来,把放在墙角的几个酱油醋瓶子装进去。</div><div> “啤酒瓶47个,每个一角毛(角)三分,这几个调料瓶子废品站按废玻璃收,每个三分,我也不挣你的钱,给你捎带卖了,其它的你跟我下去称一下,有多少算多少,两毛(角)五一斤。</div> <h3> “我不是为了卖钱!是想让你帮我清理一下卫生,你拿走就是帮了我的大忙。"我连忙给老人解释。<br></h3><div> “哪有这样的道理,该咋算咋算!我卖到废品站人家也给我钱的,你这些东西,我能挣好几块哩。"虽然我再三坚持,老人依然坚持要我下去现场清账,他汗流满面,最后竟然着急的语无伦次。我只好跟着老人下楼。</div> <h3> 当走到三楼时,老人突然发现他放在窗台上的草帽不见了。<br></h3><div> “我今天刚三块钱买了个新草帽,咋不见了?“老人显的十分着急。这个单元每层三户,共七层,人来人往比较多,不知谁顺手牵羊拿走了老人的草帽。我看到老人的草帽真的不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div><div> “你先下去,我家有好几顶草帽,我给你拿去!"不等老人回话,我立即返身回去取草帽。我家阳台上的墙上挂着三顶草帽,都是到外地出差时买的,有一顶麦秸秆编织的普通草帽,有两顶是分别是旅游时买的,是用和竹蔑编织的尖顶帽和水草编织的“巴拿马"帽。我拿下那顶麦秸秆草帽后,又挑选了那顶用水草编织的“巴拿马"草帽。</div> <h3> 我知道拗不过老人,静静地等着他过了秤,一五一十地把账算清楚。我怕老人不接受我的草帽,反复告诉他草帽对我没什么用,请他无论如何收下。<br></h3><div> “我见都没有见过这么稀罕的草帽,这可是贵重物件。"老人双手把玩了一会儿,顺手把那顶麦秸秆草帽戴在头上,抚摸着那顶水草编织的“巴拿马"草帽说。</div><div> “我本来计划处理掉的,你觉的有用就送给你吧。"我怕老人推辞,赶紧解释。</div><div> “你不用哄我了,我都要了,我知道你不会要钱,我就都收下了。"我想不到老人特别喜欢那顶“巴拿马"草帽。他从三轮车上抽出几张报纸,小心地包装好,又找出一个压扁的纸盒子,重新撑起来,打整的四棱四角的,把“巴拿马"草帽放进去。</div> <h3>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和老人成了好朋友,我经常从办公室收集回些不用的废书报,到了一定的数量就交给老人。当然老人是要给钱的,我把这些“不义之财"换来的钱买些瓜子、花生米之类的小吃,拿到办公室集体享用。在那个年代大概也算是“变相贪污"了,因为废旧书报都是单位订阅的。<br></h3><div> 我所在的宣传部门,每年必须雷打不动地高价订阅某些权威部门自己创办的书报刊物,根本没有人看,打电话让下属的车间、队组来取,根本没人理睬。</div><div> </div><div><br></div> <h3> 在我的印象中,老人很健谈。他说话时,总是先卷一支喇叭筒(用旧书页裁成纸条,把旱烟末卷进去,呈喇叭状),点燃后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从言谈中得知,他有一儿一女,都已成家,在外面打工,没有固定的单位,生活的很艰难,很少同家里联系,偶尔回家过年时才能团聚。他家住在河南与安徽交界的地方,迈开步就能跨越两个省。那里山高石多,十年九旱,吃饱饭都成问题。老伴一人在家守着三亩坡地,种啥也没收成,就撂荒了。<br></h3><div><br></div><div><br></div> <h3> 尽管生存很艰难,老人却异常豁达乐观,无论什么时间看到他都满脸堆笑,岁月的皱纹里流淌着对生活的信念和感恩。我曾经多次询问老人居住的地方,老人总是轻松而骄傲地说:“好着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的饱,睡的香。"就是不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有一天下午,我骑着自行车下班时,看到老人刚刚从一个废品收购点推着那辆咣里咣当的破旧三轮车走出来,就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想知道他居住的地方。<br></h3><div> </div> <h3> 原来老人居住在一个水泥桥洞下面,用三根木头交叉起来,顶端用铁丝捆绑着,周围用废塑料布围成一个三角型小帐篷,一面留着个勉强能够爬进去洞口。桥下竟然有四五个这样的“建筑",大概他们的主人都还没有回来。当我看到老人把三轮车停在旁边,坐在一块石头上,熟练地卷旱烟时,没忍打扰他,悄悄地离去。我看着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这是一条季节性河流,雨季经常是洪水猛兽,死猪,死羊顺流而下。</h3> <h3> “如果下雨他怎么办呢?,会不会连人带车被洪水冲走?如果半夜上游发大水怎么办呢?"再次见到老人时,我忍不住问起他在桥下的住所。<br></h3><div> “我有一个会移动的家,不信那天让你开开眼界。"老人诡异神秘笑着调侃。果真,在一个阴天的下午,我远远地看到了老人骑着他的“大篷车"向公路边高处的一片杨树林里转移。他的那辆收废品的三轮车上用编织袋和塑料布绑着一个弧形的棚子,那大概就是他的“移动房子"。</div> <h3> 一次我出差回来,无意中看到老人在车站对面的小学校旁边摆了个书摊,大部分是小人书,围着一圈刚刚放学的小学生。我给老人打了个招呼,就蹲下去翻他的小人书。<br></h3><div> “这些小画册都还有七八成新,都是人家当废品卖给我的,我觉得可惜,就整理出来让孩子们看着耍吧。我每个星期五下午来,因为星期五下午小班放学早,只上一节课,我来晚了孩子们还不高兴哩。"我注意到老人带着那顶“巴拿马"草帽,衣服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同收废品时判若两人。</div> <h3> 我原想老人是收费的,没想到竟然是义务无偿的。老人有个规矩,如果那个孩子想拿回去看,每本留下五分钱押金,下次来的时候还书退钱,没钱留下个小玩具也行。<br></h3><div> “我就是替别人看一会孩子,这些孩子放学早,满地野疯,有个地方耍一会,收收心,家长下班就回家了。"老人说。</div> <h3> 我看到老人那里有一套完整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小人书,品相很好。当我提出愿意买下这套小人书时,老人摇着头表示绝对不可以。这套小人书,他是给一个腿部有残疾,叫“小核桃"的孩子准备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来。<br></h3><div> “爷爷,小核桃的今天打针,他妈给老师请假了 。"旁边一个小男孩马上“报告军情。"</div><div> “你告诉他我给他留着小人书呢,好好听话,打针不哭……"老人说着把那套《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放在一个纸箱子里 </div><div> 老人已经成为孩子们尊敬的爷爷了,我看到孩子们有的被老师表扬了,或是有什么“冤屈"都同这位“爷爷"一起分享或诉说。我不由得对老人肃然起敬。</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 <h3> 逝者如斯夫,时光荏苒。无论我出差,上班,总是时间不会太长就会见到老人一次。只要见面,无论彼此有多么忙,总会设法活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一会儿。<br></h3><div> 由于一件偶然的事情,老人成为了我记忆中的永恒。我记得是我和老人认识的第三年冬天十一月份的一个早上,下着大雪。我到了办公室突然感觉面部僵硬、痉挛,右手拿东西很困难。由于我看过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马上意识到脑梗的可能性,于是马上到医院进行各项检查,固然是脑梗,医生建议必须马上住院治疗。</div> <h3> 住了近两个月医院,病情得到控制,过春节时家里人同医院商量,从医院带点药,过完春节时继续来住院治疗。医嘱:“天气冷不要随便出去,注意保暖,按时服药,有异常情况立即住院。"<br></h3><div> 我在家里修养时,不时有同室的病友打来电话告知:老张昨天晚上还有说有笑,今天早上就走了;隔壁的***作天走了……。虽然我并不怕死,但是脑梗这中种病,上帝是不会给你留下任何与亲友告别和处理后事的时间的。</div> <h3><font color="#010101">过完春节后,不知为什么,我里心理总隐隐有一种挥之不去“不祥之兆",在上大学的女儿即将返校时,我提议到附近的照相馆照一张全家照。 在我推开单元门的瞬间,老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见到他时我吃了一惊。他好像是换了一个人,瘦瘦巴巴的身架,一脸的沟壑纵横,灰蒙蒙的,戴着一顶旧棉帽,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 “我在门口等你五天了,晚上你家亮着灯,知道有人,我想你一定会出来的。这门有人一开就自动关上了,我进去也不合适。我猜想你可能身体不舒服了,要不咋大过年的不出门。好人好报,你一定很快好的,记住,明天会比今天好!"老人大概看出我的病态,鼓励我。他又恢复了原来的乐观。</font></h3> <h3> 老人说着把手里的一个手工缝制的,崭新粗布包递给我。<br></h3><div> “这是自家种的花椒、大料(八角茴香),年成不好,也没收下多少,我过年回了一趟家,给你带了点,可算等上你了,家里老伴身体不做主,我收拾一下,立马回家。"</div><div> 老人像完成了一件如释重负的大事,一脸兴奋和激动。</div><div> 我双手接过老人的那个大概有一市斤重的,崭新的粗布袋子,热泪盈眶,感觉这份礼物很重很重,我无法拒绝老人在寒风中等待了我五天的礼物,更不知何以回报。</div> <h3> “我看你们有事,快去办你们的事去吧,我也有点事事情情要拾掇拾掇……"老人说着离开了我们,边走边朝我们招手。由于我们和照相馆约定了时间,没有来的及询问老人的情况,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年后,我继续住了一段时间医院,我的病恢复的很好,连主治医生都认为是奇迹。</h3> <h3> 我身体恢复上班后,再也没有见到老人。我曾多次到桥洞那里寻找他,但是,桥洞下面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再也不见拾荒的人住在那里,老人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最遗憾的是我们见面时只是默契地打个招呼,从来都没有通报过姓名,我也没有询问过老人在老家的具体地址。<br></h3><div><br></div><div><br></div> <h3> 后来由于煤炭企业市场疲软,供大于求,国家改制,我经历轮岗,下岗。写稿的微博收入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维持生活。在最无助,最困难,最失望的时刻,老人的影子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只身来到一个没有立足之地的陌生城市,不但要自己生存下去,而且还要养家糊口。他没有怨言,没有失去信念,始终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我比起老人的条件不知好多少倍,每想到这句话和老人乐观的神态,我就会信心百倍努力做事,再苦再累,我暗暗告诉自己,这都不是事。</h3> <h3>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日不一定会比今日好。但是,只要你心存感恩和善念,相信明日太阳永远是新的,不论身处何等逆境,一定会生活的丰富多彩。今天,老人依然是我逆境时的精神支柱,依然渴望崭新的明天。</h3> <h3> 文到此处,我不知道该如何结尾,我想老人已经驾鹤西去,他在天堂一定还会像我一样回忆起那段经历。这真是: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br></h3><div> 注:本文为首次原创,老人图片并非主人翁原照,为拍摄照片经过处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