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踏青马石片

素心

春分踏青马石片
图文：侯艳红
      仲春时节，正值春分，阳光微薰，邹东山区春意正浓，偶尔可见渺渺春树顶了一头鲜绿色的秀发婷婷而立，更有零零星星似缀了满树芳雪的杏树从车窗外倏忽而过，惊鸿一瞥，便已染醉了身心。
       途中路过小黄山，忽听女儿一声惊呼:“妈妈，你看!”我循声望去，那是怎样的一片杏花林啊，一树一树的花开，一串一串的雪白，一朵一朵的清芬，磊落轻盈的身姿，浑然天成的颜色，凑成了春天里最亮丽的一抹嫣然。最喜寇准写杏花的一句诗:
晓带轻烟间杏花，
晚凝深翠拂平沙。
      我走在杏花深处，便埋在了一梭雪色的光影中，呼吸也噙了袅袅暗香，于疏枝横斜处，畅游这一场春分盛宴。

再依依不舍的风景总要告别，我们的行程无限延展，一条村村通的柏油小路便蜿蜒着到达了连青山脚下的马石片。
       远远望去，一座座山手拉手，连绵不断，迤逦着伸向远方。据说，这一带的山便是连青山。连青山，多好的名字，青色相连，山色翠微，可惜，这是仲春时节，山上的植被刚刚返青，山石裸露，尚未葳蕤。
      路旁新砌的石墙垛壁上，有一对勤劳的马石片村民夫妇，正在松土，播种，他们热情地给我们打招呼，告诉我们前面几座山就是连青山。
      沿着陡坡走上去，一潭碧水静静地泊在连青山脚下，岸边伫立着两棵树，一棵是老梨树，另一棵还是老梨树。这是两棵老得不成样子的梨树，树身爬满了皱纹，枝干弯曲虬转，零乱地伸向天空。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它们的存在。兀自的、任性的伸展着。雪小婵曾写道:丑陋而野蛮的长相，最放荡最自由的灵魂——有多粗糙就有多细腻，有多无情就有多深情！大概就是写的这种风骨的老树罢。
就在苍老的枝干上，一树花苞缀满枝头，红粉初绽小，绿叶始萌鲜。让人讶异，如何那枯脊的皴枝中竟锁有那样多活色生香的花蕾，以及那么多鲜绿透明的小叶子。是春风唤醒了它的青春，还是春雨感召着它的心田，让它集苍桑与妩媚，冷酷与温柔于一身。
      到底它有多大树龄，树下有位闲坐的中年村民摇着头，也说不知道，大概从迁村之始，它们便已经稳稳地站在这儿，静静地扎根于这片土地，默默地守护着一方百姓。
      所有的疑问不得而知，但我想，老梨树一定知道答案。走下陡坡，两个小男孩正在岸边嬉戏，我问他们上几年级，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孩，腼腆地说上六年级，说完便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潭水幽幽地泛着绿色，岸边一棵杨树静静地卧倒在潭边，泊在水中，树冠一半在水中沉浸，一半在空中张扬，纵然倒下了，树根却还紧紧地抓住脚下的泥土，悬浮于水上的一半树冠，凭借阳光，雨露，仍努力生长，吐绿，茸茸的绿叶，生机盎然，似乎不忍与脚下的土地作别。
     潭水北岸，山石垒就的几座房屋依山而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几株杏树，顶了一头粉白花冠，阒静地站在一边，为静谧的马石片村增添了几丝柔媚。

     山影，树影，房影，花影，影影绰绰，山水晖映，“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这景象十分动人。

  从潭边返回老梨树旁，一个老人站在我面前，他面色黝黑，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身着一件洗褪了色，泛着漂白的藏青色棉袄，肩上扛着一把长长的锄头，左手提着一塑料袋酥饼点心，右手提着五六斤挂面。他眼巴巴地渴望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问我是否需要买笨鸡蛋。
　　望着朴实的老人，我心头一热，连声说好哇！好哇!
       老人在前，我们三人紧随其后，行走在一条弯曲的小路上。小路的尽头便是老人的家了。这是一座简陋的农家小院，院门紧闭。老人对我说唯一一把院门钥匙在儿子那儿，让我帮忙去潭边找东西要钥匙，说了半天，我终于弄明白，他所说的东西是儿子的名字，东西今年十二岁，还有个姐姐叫招弟。老人是老来得子，东西的娘是个疯子，生东西时，老人已四十四岁。东西的娘疯，但东西姐弟俩智力很正常，学习还好，马石片村只有二三百口人，人口少，村里没有学校，上学要到几公里外的小学。
       老人去找儿子东西要钥匙，但转了一圈仍没有找到。没有办法，只好翻墙入院。邻家院墙外是一堆草垛，老人颇为利索地爬上草垛，小心地攀上墙头，又在墙头上走了几米，才跳进自家院里。我紧张得不行，生怕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他却连声说没事。
        老人在院墙里头端着一筐鸡蛋，我在院墙外头，没办法，我也得爬上颤巍巍的草垛，一边爬，一边心惊胆颤，除了恍恍惚惚记得小时候爬过墙头，草垛，这几十年过去了，还真没再爬过。我站在软绵绵的草垛上，接过老人手里递过来的鸡蛋，感觉这鸡蛋沉甸甸的。
       老人姓马，是马石片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更是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普普通通老百姓的一个缩影。他像村边的这棵老梨树，无怨无悔日日夜夜守候着这方净土。
        马石片，与水结缘，与山为邻，像大山深处的一颗夜明珠熠熠生辉。纯朴的民风，淡淡的乡愁，在山谷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