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樊家村（二）

平凡

风雨的洗涤，岁月的沧桑，时光的流逝，有许多往事渐渐地淡出了记忆，然而唯有童年生活的印迹却像一张张永不褪色的黑白照片，清晰地定格在记忆深处。童年，给我留下许多难以忘怀的生活印迹，而那些最深的亲历印迹，常常触动我的心扉......

沣河在我家的西边，不足一百米。儿时的沣河，河水清澈，四季不浑，河沙晶莹似玉，两岸景色如画。沣河由南向北缓缓流动，有时像腼腆的少女温柔的抚弄着长长的秀发，有时像健壮的青年，打着漩涡无所畏惧的跳着街舞。有时又像调皮的孩子一会儿掀起一个个小小的浪花，她那潺潺流动的水声仿佛就是像是鱼和水花，浪花和水花在嬉戏，欢声笑语在河面上回荡。

春姑娘悄悄的来了，风儿吹绿大地。沣河两岸草木逢春，百花竟放。红的热烈，黄的清纯，白的素雅，粉的腼腆，紫的高贵......有的绕树而上，有的伏地散开，还有的亭亭玉立，无数不知名的奇花异草，以各种姿势展示强盛的生命力。放眼望去，远处挖野菜的村姑，玩耍的孩童，匆忙的过客，紧挨着河堰的是各家的自留地，家家都用薄膜盖起刚刚种下的洋芋，站在河堰上望去好像是一条条白色的飘带，形成一幅动态的风景。蔚蓝的天空是飞鸟的舞台，鸽子或一字排队，或人字成型。麻雀互相追逐，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燕子矫捷的身影，忽东忽西，忽而斜刺沙滩，忽而来一个蜻蜓戏水。置身鸟语花香的沣河里，聆听远方飘来高亢的秦腔间或婉转的眉户，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人心旷神怡？

每当盛夏来临，两岸树木参天，疏影横斜，青翠碧绿。花红已过谢期,野果初挂枝头。浓荫蔽日，飞鸟枝上栖息，曲径通幽，牛羊树下休眠。一股凉风习习吹来，芦苇随之起舞，惊起白鹭翻飞；站在远处看河面，太阳一照，波光粼粼，异光四射，恰似一颗颗镶在皇冠上的宝石，又如云天里朦胧的星星。走到水边又是一番景象，深处静如处子，碧绿如蓝，浅处鱼虾游动，黄沙可见；堤边，风戏垂柳，柳叶佛水。知了声声，唤来情侣对对；鸟鸣阵阵，吸引钓客无数。

到了傍晚，沣河便成了欢乐的海洋。吃罢晚饭，劳作一天的乡人，三三两两吼着秦腔哼着小曲涌向沣河，小伙伴们也悄悄尾随在大人的后面。也有老人手持蒲扇在河堰外的田地边悠哉乐哉的信步闲庭，“听取蛙声一片”，也许正在乐滋滋的感受“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情怀呢。河道里，年长者在一偶静静地洗涤一天的征尘，或躺或卧，闭目养神，身心放松到了极点。青年人在吹嘘中展示自己的游技，有的腿臂并用，中流击水，有的脚踩立水，视水中如坦途。还有的钻在水里玩起人间蒸发，出水时已是二三十米之外。孩子们也在叫喊声中追逐小鱼儿，或在石缝里捉寻螃蟹，也有的在沙滩上筑起梦中的小屋。不远处，有妇人在水涧上一边说笑，一边浆洗衣物。捶打衣物的棒棒响声伴着悠扬的歌声飘来，加上人们的喊叫声，水花声，虫鸣鸟叫声，青蛙声，组成农家人特有的交响曲。

最记忆犹新的是暑期的沣河。一年一度的暑假，是孩子们盼望已久的日子。那时候人们的业余生活很单调，没有电视可看，能有一部半导体收音机就算高级享受了。孩子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一个暑假打猪草就成了大多数孩子的基本功课。不用商量，绿树成荫的沣河两岸，自然而然就成了小伙伴们的首选之地。这儿，既可完成劳动之名，又有纳凉戏水之实。每每吃过午饭，顾不得休息，大家就结伴跑向河里跑。要游泳须去水深的地方。我们的对岸是马家庄。沣河在这儿湍急的流动，河水在这里劲太大，势过猛，极易冲断那边河堤，就在水冲击最大的三处用石头垒起了三个“逼水舰”，用以减轻水力，拔水朝向河中心。因此就泛出三处好的港湾来，正适合游泳。

然而一山不容二虎，一河岂纳二龙。常常为了争这一片水域而起纷争；没有谈判环节，只是打；沣河两岸石头有的是。一时间，如核如桃的石头就在两岸对掷，有了一个词叫“开火”。之后的每天午后，当双方人数聚到一个合适的量时，就不用谁发令，嗖地从正在游的水中撤出，开始开火。一周乃至一个暑假，这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开火才是男人解决问题的办法，最激动人心的。

两个村子现在也联姻。我们村好多人的媳妇都是河西的。有时候也是无理由的开战。我们在河东，马家庄的人在河西。先是对骂:

沣河的水向北流，河西都是……

沣河的水哗啦啦，河西女子……

沣河堰栽羽子，河西都是……

一会儿就开始互掷石子了。女孩子偶尔也参战，诸如负责运送弹药（石籽）。当然我们有时候也有君子之风的时候。两边组成队伍，双方各出一个人在沙滩上摔跤，三局两胜；或者。五局三胜。但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还是要打起来的。不上战场的男孩子，不是有种的男孩子。

河西，有一处桃园的。我们就从河里游到河西去偷桃。桃子不大，也很少见桃子脸上有绯红。偷桃和与看桃的老汉的斗智斗勇，是我们一个夏天的必修课。吃桃的喜悦。和被逮住打屁股的的尴尬，是两件光荣的事情。都可以成为，朋友之间的谈资。偷上了是运气好，被打不哭就是硬汉字不屈的形象，同样受人尊敬。绝不能做一个判徒之类，也不会说出谁谁谁也偷过。这是义气问题，义搏云天，人人敬仰。

初秋的午后依然炎热，太阳照在身上火辣辣的。来到河里，小伙伴们把竹笼，镰刀，推草用的独轮小车扔到阴凉的河堤旁，并不急于割草，有的找一块树荫下通风的干净草地，席地一卧，去见周公。；有的急不可耐的扑通通跳进水里，胆大的爬上三四米高的河柳上，前后翻滚，玩起高空跳水；还有的拿出自制的钓具，挖几条蚯蚓做诱饵，找一处幽静的水面摔钩下水，虔诚之相，俨然一个老练的钓手。良久，吵闹声惊醒睡者，似醒非醒，一脸茫然，偶尔也会恶作剧的把水下小伙伴的衣服藏起或者把鞋子挂在树上，然后悄然下水游乐去了。

太阳沉过了西岸的树梢，水中也有一丝凉意。鸟儿叽叽喳喳登高回巢，羊群起身暮归。不知谁带的头，呼啦啦大家都齐唰唰的上岸了，这才争先恐后的去完成最根本的任务。这时也不管是猪喜食的扒地草，马鞭草，还是扎手的沟丝蔓统统都成了收割的对象。天麻黑，望着袅袅炊烟，小伙伴们满载着自己的劳动果实，一路欢歌笑语的向村子走去。

深秋季节，沣河柔美静谧，晶莹透明，鱼游浅底。傍晚，飞鸟低旋，秋虫对唱。天边的云霞映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分外绚丽。如果你有幸伫立在沣桥上，一定能领略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冬天，历经秋风的洗礼，沣河两岸的树木已是残枝败叶，一片灰黄，偶尔飘零在寒风中的几片红叶，特别耀眼。奔波一年的河水在这个时候，已经精疲力尽，懒的向前流动。河水已没有春夏的宽广和深邃，窄窄的宛如一条舞动的丝带，淡淡的好似仙女的裙纱。冬季的沣河是宁静的，腼腆的，素雅的，没有一点儿粉饰，质朴如农家少女一般。如遇一场大雪，两岸银装素裹，玉树琼枝，河床白雪皑皑，银光耀眼。站在这没有喧嚣，没有灯红酒绿的银色世界里，你的心灵必将为之净化和升华。

光阴荏苒，一晃进入了新的世纪。每每忆起儿时往事，恍惚如昨天一般。　

我的沣河，我的梦。为了那绵绵的情节，为了那苦苦的思念，每当登上沣河堰，总要驻足视之，我与河相对，无言以答。曾几何时，沣河遭到人们无情的掠夺，曾经“清澈见底，草长莺飞。绿柳浮水，波光粼粼；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令人神驰的美景，只剩下文字记载了。

随着西咸一体化和关中——天水经济区的推进，近年来政府加大了对沣河的改造力度，不知在不远的将来，沣河是否还会再现她昔日的纯真和风采？我相信沣河永远会不忘初心，永远会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