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养老中心探望舅妈

傅蔚

　　2018年4月12日，中午午休时，和单位同事黄翠琼一起，她说再过3年就要退休了，我说你陪我去个地方，你主要负责给我照相，我带你看看我舅妈，你就知道你还年轻着呢！于是，我带了一些在单位食堂买的各种各样的水果，开车8分钟，就来到了"悠南山养老中心"，舅妈住在一楼。

　　舅妈看到我来了，可开心了。她告诉我，她是这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别的老人问她多大年纪了，她回答："90岁"。其实她虚岁93岁，实岁92岁。她故意说小一点，我说："你下次再回答，就说19岁。"她哈哈大笑，我立即站起来问："舅妈，你看我像不像19岁啊！......"我们又一阵子哈哈大笑。

　　舅妈告诉我，早上到3楼活动室找报纸看，只有3月份的报纸，一点也不"与时俱进"，好失望，于是就准备在电脑上找点新闻看看。

　　我们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说："你来看我，我很高兴，这里住着的老人各种各样情况都有，......我待会带你看看我在这里认识的好朋友，我发现她的心态比我还好......"

舅妈住的一人一间的公寓

卫生间

　　舅妈带我到她老朋友的公寓拜访，是一位90岁的曾经在刘伯承手下当过兵的女战士，她的在美国当医生的女儿刚好从美国回来看她。

我们在老年公寓大厅留影

处处都是景

我陪舅妈出来走走

这是健身场地，舅妈说傍晚时，所有老人都在这里活动。

　　我喜欢陪伴舅妈走走聊聊，她虽然年纪大了，可新闻观点可不少，这位厅级干部，享受国务院津贴的老人退休工资上万，曾经是安徽医科大学教哲学的教授。带过的学生无数，很多著名专家都受过她的教学影响，工作、生活相当出彩......毛主席当年到合肥来，曾经作为选拨出来的接待人员，在稻香楼宾馆陪毛主席跳过舞的。

我小时候最喜欢过年时侯，到她家拜年，总是能吃到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那时候，牛肉干、葡萄干、巧克力特别稀罕，每次到她家，不仅让我吃好，还给我口袋里塞满，直到装不下为止。可满足了，带回来的小吃可以够我满满品味好久......

　　舅妈带我到她最喜欢一个人呆的地方，一个荡秋千般感受的荡椅，她说出太阳时，她就来这里坐坐，荡荡，晒晒太阳，非常惬意，非要邀请我坐上面体验一下。哇，真荡起来了，还非常稳，此时看舅妈哪像93岁老人？完全是拥有一颗少女心的美女。
她的那份由心散发出的美，那份对世界的好奇心，对时间的珍惜，对知识的渴求，对梦想的执着……我看了几十年，也影响了我几十年......

　　

舅妈工作时是位受人尊敬的教授中的教授，离休后，依然笔耕不缀，70岁左右曾经有段时间肠胃不好，经常就感觉不行。后来她听说学习国画可以像练习气功般，健体强身陶冶性情，就一股脑扎进了国画的世界，从写意牡丹，到渲染山水，再到工笔人物花鸟......一直到她拿不动笔为止......

这幅作品《鸬鹚》，我2009年搬新家时，舅妈特意选中送给我，令我特别受宠若惊，因为这是一份无价之宝，在法国巴黎参赛获过金奖。我非常隆重地装裱好，挂在了主卧室。

鸬鹚不仅是捕鱼的能手，古代还常常把它作为美满婚姻的象征。结伴的鸬鹚，从营巢孵卵到哺育幼雏，它们共同进行，和睦相处，相互体贴。大家熟悉的《诗经》中第一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有的学者认为诗中的"雎鸠"就是鸬鹚。当然不管雎鸠是不是鸬鹚，鸬鹚之间的亲密友好关系就可以代表美好的婚姻。

所以我特别看重舅妈送我的这份美好祝福🙏🙏🙏

这幅《荷中鹤》
在碧水翠叶的衬托下，荷花格外清纯与脱尘，故唐代大诗人李白有诗赞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鹤雌雄相随，步行规矩，情笃而不淫，具有很高的德性。古人多用翩翩然有君子之风的白鹤，比喻具有高尚品德的贤能之士，把修身洁行而有时誉的人称为"鹤鸣之士"。
我挂在客厅的过道，荷、鹤代表"和谐共处、相敬如宾"。

　　这幅《荷》看似单调，其实工笔之细腻，色彩之把控，意境之优雅，非常难掌握的，舅妈练习无数，唯独最满意2幅，将其中一幅赠送给了我。

　　这幅《喜鹊报喜》，我挂在了儿子的琴房，每回孩子练习曲子时，尤其是考级前疯狂练琴时，总感觉喜鹊也在和着儿子手指的旋律🎶一起歌唱鸣叫......

我经常和儿子开玩笑，你瞧，喜鹊都在看着你呢！他会给你报喜的，于是孩子越练越欢......

　　舅妈的画有很多很多，有中国四大仕女图，有各种各样的鱼，有各种水果的静态图，有形态各异的各种动物，当然最出彩的是荷花，和寓意吉祥的鸟......
曾经，我为了保护好舅妈的作品，带着她最珍贵的几幅作品，在博物馆工作的同学指引下，敲开了杨翠莲老师的家门，请求她为舅妈的画装裱，我的同学金鹿介绍，杨老师是全国有名的古画修复专家，你看她家家徒四壁，但她裱在墙上的一幅连着一副的字画都是名家大作，价值连城，当时我昂着头一幅幅地瞧，真有一种看在眼里拔不出来的感觉……这世间还有如此妙手回春的高手？看到杨老师低调含蓄地作风，那份为每份作品回归最佳呈现状态的愉悦，那份为你阐述她搭配的设想和目的......我都惊呆了......

　　舅妈带我回到她的房间，我们又聊了很多，不一会，她的好朋友就来串门了，这位经历过战争1928年出生的女战士，最先映入眼帘是她的那幅嘴角上扬的笑容，特别感染人，仿佛她一辈子都活在蜜中，永远清甜可爱......

　　她告诉我她叫蔡瑜珍，20岁参军，在刘伯承手下，曾经听过邓小平的战前动员，告诉我那时的她无惧无畏，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少女看待。我看着眼前这位90周岁的阿姨，头发黑发占多，神清气爽、思路清晰、前因后果自豪地介绍她的经历，我被她这份经历各种生死磨练后的心态感染了......

　　她告诉我，曾经背着3箱书来到部队，有位爱书的男战士请求她分享给大家传阅，主动请缨当"图书馆馆长"，她从起初的不相信，到相信，到相濡以沫，他的老伴也因为爱看书，爱琢磨，最后退伍到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成为了学术的领军人物，她自嘲自己从此成为了"幕后英雄"。

　　她用手比划着，刘伯承当时要求她们女战士遇到敌人，当时是蒋介石的部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点不含糊的，我问："你真打死过敌人吗？""当然，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下火线。"声音洪亮，"那你怕吗？""怕又怎样，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那时只有冲前杀敌，为他们报仇雪恨，希望中国早日解放，老百姓早日安定。"

　　她比划着自己当年腰里揣着4颗手榴弹，只要发现敌不过敌人，就时刻准备冲向敌人，拉响手榴弹。

　　她告诉我、她有3个女儿，2个在美国发展，现在也快要退休了，3个女儿分别叫余昆（昆明出生），余泉（山东出生），余江（江苏出生），退伍以后在云南20多年做粮食生产，土地改革，负责做群众工作，后做过财务，审计，统筹，三联大学当过教授，工作中遇到各种各样难题，各种各样人，从来都是冲锋陷阵的精气神，从来没有怕过，永远对人说真话，实实在在助人。我问："你这一生一定帮助过不少人吧？"她一个个如数家珍，自豪无比，满眼幸福。

一个乐观开朗、助人为乐、宠辱不惊的阿姨，对我悄悄说了声："这里的伙食真不怎么样，大锅菜，味道不好，只能吃饱不能算好，怎么办呢？既来之则安之……"

　　舅妈带我到2楼参观，看看每户住在这里的老人，很多70、80岁的老人都不能自理，有的推着助步车，有的坐轮椅♿️，我悄悄对舅妈说："你在这里，就是他们眼中的一份希望，一份崇拜，一份仰望，你瞧，你的气色和神态比他们好多了……"舅妈哈哈大笑："我也不想活得太长。"我说："舅妈，你有没有觉得，人生到最后的胜利，就是活着就是王道？你以后会超越所有人，成为人生大赢家的，更何况你全部可以自理的，有尊严有品质地活着。""哈哈哈，那倒也是。"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舅妈带我参观她们吃饭的食堂，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临走时，舅妈一定要送我到大门口，我坚决不同意，只同意她送我到电梯，下楼后，发现舅妈站在窗外冲我挥手，那一瞬间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人生就是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地别离......

　　舅妈：再见，我还会来看你的，陪你说话，陪你走路，最关键给你带最实效的新闻......

　　我18年前的4月5日晚住进安医附院的。在3进产房，始终肚子痛，始终有宫缩，吃了催产药-米素，孩子还迟迟不出来。4月8日那天，我说这个日子好，怎么也要让孩子出来，就顺着医院的楼梯爬，顺着10楼的楼梯爬上爬下10多趟，我先生陪着我爬，都累得动不了了，我还是肚子痛，连着3天3夜在产房里的不眠不休，我都要崩溃了，大便也解不出来，因为当时肚子大，蹲不下去，医院只有蹲式马桶，没有坐式。
4月9日一早，医生通知又要进产房，我听到都要哭了，我先生给了我1本《读者》，2块巧克力，哄我进的产房，说："你进去看书，我去找表姐的同学医生，帮我们找医生剖。"当时安医剖腹产医院是有考核指标的，不轻易剖腹，我进了产房，我先生打电话给我爸妈，当时，我父亲接的电话，坚决不同意，说："相信科学，医生说不能顺产才可以开腹，别听她的......"我先生听了不敢行动了，一个早上在产房外不知所措。

那天是星期天，恰巧是舅妈的学生邱林霞主任当班，舅妈当时75岁，早上专门打电话找到她，中午又专程跑到她家里拜托关照我，邱主任下午亲自到待产室给我检查，说可以顺产，我就在安然的等着动静，也因为我肚子连着4天始终隐隐地痛，也就不觉得疼了。产房里看着一个个孕妇的各种疼、各种叫，我悠然地看着《读者》，医生给我静脉注射了催产素和一些安定，我就在不知不觉中疼痛不断加重，时隐时痛，那天一共生了9个孩子，看着只有这么几个护士忙忙碌碌的，我想只要能忍受就不要喊护士了，有个护士受了邱主任安排专程过来给我喂了几口热乎乎的饭。迷迷糊糊疼痛的我突然感觉要上厕所，喊护士，医生一看露头了，立即送我上产床，医生让我不停地喝水、摒气、按压我的肚子，一会，一股热流流出，我的肚子一下子像被掏空了。我就听到医生大声说："是个男孩，非常健康"，紧接着听到孩子"哇哇"地哭声，那时我心里特别激动，我的孩子终于平安出来了。  

这是舅妈对我这辈子最实实在在的帮助。🙏🙏🙏

　　随着孩子的出身，日子变得与众不同，做父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初夏的夜里，迷迷瞪瞪听到蚊子嗡嗡声，开灯一看，孩子身上被侵略了几个红彤彤的"大包"，我摇醒先生，报告战情，先生立即跃起，拿起蚊蝇拍，毫不留情打下去，不一会，汇报全部消灭，于是熄灯睡觉。
可是第二天，墙上一颗颗蚊子血共约十几处，可见先生当时的"雄心壮志"，我看到舅妈送我的结婚礼物《富贵牡丹》上赫赫显示着2颗蚊子血，当时就责备爱人，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先生很委屈地说："只想着为儿子报吸血之仇，忘了那是你的宝贝了，我下次一定注意……"我当时就暗暗发誓，以后舅妈再送我画子，一定隆重装裱，好好保护起来。

　　正是因为我没有剖妇产，肚皮上没有留下难看的伤疤。所以可以穿上露肚皮的体操服参加健身操比赛，可以穿上肚皮舞的裙子在健身馆里尽情地扭动摇摆，可以跟着教练做普拉提，可以穿着比基尼开心地投入水的怀抱……

这些都要感谢🙏🙏🙏舅妈，感谢🙏🙏🙏当年的邱林霞主任，感谢🙏🙏🙏生命中的各种遇见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