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如许 | 古老的蕲春，不老的艾

夏梓言

古老的蕲春，不老的艾

夏梓言

　　蕲艾深深深几许，古城悠悠悠几深。

　　“人往圣乡朝医圣，药到蕲州方见奇。”蕲春，蕲艾，李时珍，在世人眼里，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整体，不可分离。

　　但在我印象中，外面知道蕲春的人是极少的，但晓得蕲艾与李时珍的却甚多。

癸巳年春。我在宁波讲座，别人问我哪儿人，我总满怀激情地答：医圣李时珍故里，湖北蕲春人。别人往往疑惑，李时珍我知道，蕲春没听说过呀！我笑到：你真是孤陋寡闻，蕲春都不知道。

　　别人又问，你知道蕲艾么？

　　我大惊，回复：你知道蕲艾，不知道蕲春？

觉得甚是有趣。识得蕲艾，竟不知蕲春。

　　后来想想，蕲春是古老的，西汉时期就已建县，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素有“荆楚有材，于斯为盛”之称，蕲艾更是历史厚重，福泽天下，千百年来广为流传，被蕲地百姓誉为“四宝”（蕲竹，蕲龟，蕲蛇，蕲艾）之首，倘若你读史书少，或者说足迹还没有到过鄂东大地，只知蕲艾，不知道蕲春也实属正常。

　　艾，又称家艾，蕲艾，生长再春天，茂盛于夏季。乡间田野随处可见，但唯有蕲春的艾，与众不同，其药用价值极高，当地百姓，常年用艾治各种病痛，是日常必备的草药。

我住的小镇上，有位106岁的婆婆曾说：有钱店里买哟（药），没钱蕲艾泡脚。幽默风趣，却并非虚假，蕲艾之所以能够自古至今闻名于世，莫过于其药性神奇之处。在蕲春古语中“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一说也是因此而来了。

　　在蕲春，在那个历史悠久的古城——蕲州，五月时你若去游玩，你会发现那句“千门万户悬菖艾，出城十里闻药香”的民俗风情，别有风味，你必定会因而驻足。

　　蕲春五月插蕲艾有一个故事，很小的时候，我拿着个小板凳儿坐在太公（祖母的父亲）跟前，问为什么五月要插艾草，太公摸着我的头，给我讲了个故事，说：黄巢之乱的时候，有一次黄巢经过蕲州，在古城外看到一位妇女，那个妇女背上背着一个较大的孩子，手上牵着一个年纪较小的，黄巢见了觉得很奇怪，很好奇，便上前去询问原因。那位妇人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黄巢，就坦白地说了是因为黄巢来了，杀光了叔叔全家，只剩下这个惟一的命脉，害怕黄巢再来，倘若他来了，万一无法兼顾的时候，只能牺牲自己的骨肉，保全叔叔的骨肉。黄巢当时听了大受感动，就告诉妇人说，只要在门上悬挂一株艾草，就可以避黄巢之祸了。

　　故事之所以叫故事，不再于它的真假，而再于其寓意。一株小小的艾草真的承载着百万蕲春人深情的祈愿——和平，平安，幸福。不是吗？

　　在这个艾香犹浓的古城，这些医圣的子民，安宁的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一长一短轻递着，平淡，悠远。

很早以前，明清街是有人卖蕲艾粽的，很好吃，我现在想起仍然垂涎三尺。

　　卖粽的人不急于卖，买粽的人不急于买，这是一种默契。卖粽的人传递着幸福安康的美好的祝愿，买粽的人寻找着生命的另一种姿态，朴实，和善。

　　“弟儿（方言对男孩子的称呼）吃个蕲艾棕吧！”那时我还小，身上根本没钱，我看了看店主，店主笑“不收你钱的，拿着。”

我双手拿着香喷喷的粽子，笑了，心里像开出了一朵花来。

　　你们看，这里的人，多么的纯朴，骨子里都透着善良的气儿，就像蕲艾一般透着济世的本源，果真是医圣子民生性纯善致美。厚爱，敬畏。

长假，回老家。见二爷（精神有些不正常）在院里铺晒蕲艾，蹲于他身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问及他这么些年，有没有难过，伤心，觉得捱不过去的时候。

　　二爷说说停停表达着，我听不懂了，后来想了许久，意思大概是：人这一生，那能没有磕磕碰碰的，只是，人的心是个洞，时间长了，装得多了，就越发坚强了。像这铺蕲艾，晒了太阳后，虽然枯萎了，但依然有它的价值。

　　我第一次发现二爷竟是个有境界的人。

如果说，作家将人生的哲理文字化，含韵地表达出来；那么，农民，没读什么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从其身上所折射的明亮与光芒，却深深地镌刻在每一个厚重的脚印之中。

　　是啊，我想，我是明白了二爷的意思，也体会到了人生的真谛——蕲艾荒，心不枯！

　　有时想想，蕲艾真的不是一株普普通通的植物了。它在蕲地百姓心目中是象征，象征着百万蕲春人，对美好的追求，对心灵深处的温暖光芒，对幸福的珍惜于永恒。

“小桥垂柳色，深巷蕲艾香”不记得是谁的诗句了，只觉得好。

　　而今离开了故乡，离开了蕲春。夜里回想起这两句诗来，才恍然大悟，才懂得，那是自己对李时珍，对蕲春，对蕲艾深深的爱。

　　我真诚祈愿：世事安稳，蕲春不老；岁月静好，蕲艾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