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3月16日 星期五</h3><h3> 今天约的是头部增强核磁。在PET/CT全身筛查之后,老公还是担心脑部留有死角,PET/CT对脑部1公分以下的病灶不能清晰呈现,而我的头疼毛病时好时坏持续了半年之久,这个肺腺癌是向上向后发展的一个病变,加之近几日,我烦躁不堪,老公隐隐担心我的脑袋已经不安全了。</h3><h3> 正常的排队,等号 。眼前焦躁的脸、疲惫的脸、平静的脸、麻木的脸、紧张的脸,每张脸的旁边都有至少一张或几张差不多的表情,大家或低语或静默或徘徊,但耳朵始终警惕着广播里呼叫。</h3><h3> 每一个被叫到的人,都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骚乱:外衣的扣子慌乱中解不开、衣袖子急情中脱不下来、水杯子咣当掉地,种种着急,都是其他等待者引以为鉴之处。最心酸的是位来自重庆的大叔,身体偏胖、半个身子歪斜僵硬、头摊在左肩,行动极不方便,一根拐杖颤巍巍的支撑着整个上身。不知为什么每隔大半个小时,大叔总要挣扎着站起来,艰难地来回挪几步,然后连拖带拽再坐下。每一次大叔的行动,楼道里人都会默默地关注,不自觉的放轻动作,压低声音,直到大叔顺利的坐定后,楼道长长的呼气声此起彼伏。陪同的家属是一位质朴的中年妇女,中等身材,身体结实,言语不多,低头沉默,偶尔抬起头也是匆匆一瞥,迅速低下。</h3><h3> 10点刚过,播音里叫了一个名字,大叔与家属立马忙乱了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帮忙,三遍叫号后,大叔在家属与其他人努力下终于挪在诊室门前,外衣是提前脱下披着的,家属没想到的是,问题集中在裤腰带上,不知是怎样的一条裤腰带,在门口护士检查后,非得要拿掉,于是家属就忙着帮大叔解裤腰带,最初站着侧低着头伸手去解,没解开,只听得皮带扣闷声的响着,然后蹲下面对着大叔,上半身凑过去用力,还是没解开,接着就双手明显的开始撕扯了,周围的人看着也急了,帮着想办法,大叔被团团围住,看不到表情,蹲着的家属憋红了脸,更加用力了,人群中,一个大姐高叫着挤过来:“剪开吧,我这有剪刀。” “疙噌”一声腰带断了,一圈人长舒一口气,家属抽出皮带,狠狠地扔在地上,急急地点头谢着大家,扶着大叔进了门,独留那条剪坏的裤腰带躺在地上。这是一条新腰带,皮带板正,皮带扣的光泽清晰明朗,我猜想着,一定是赴京的前几天,刚换上的。穷家富路,又是如此大型、隆重的检查,家里一定尽着所能筹备着,该换的都换了,该添的都添齐全,终于满心期待又忐忑不安的送着启程赴京,万没想到,一条她们本想着更体面些的新腰带,泄密了这个普通家庭在病魔前的无限心酸。</h3><h3> 生活就是这样,不幸的你目睹了更不幸的他,突然就不那么哀哀怨怨,痛不欲生了。</h3><h3> 下午4点10分,我的PET/CT报告单出来了!厚厚的一本书!共24页!光亮的相纸,每一页连图带文,画面清晰,文字明了!我和老公看不懂图,但认得字!细细的、细细的、一张一张念!</h3><h3> 总结起来大致就是:病灶在右肺上叶,4.3×4.3,右锁骨转移,双肺有结节,胸膜有结节。</h3><h3> 才明显转移了一处,那么,就不是晚期吧?不行,赶紧找医生,怎么也得医生权威发布。不敢怠慢,蹬蹬蹬下楼上楼,直扑医生办公室,大夫看我俩急的有些失态,手势示意我们先坐下,接过报告书,低头翻阅,一张一张,不急不躁。我们痴痴地盯着大夫毫无表情的脸,等着他的金口玉言。</h3><h3> 好长时间,大夫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轻松的说:“还好,从报告结果看,只是右锁骨明显转移,病灶是已经是4个多了(4公分多了),其他问题不大……”, “那是不是晚期?” 我和老公几乎是异口同声,大夫笑了:“情况还不是最麻烦,需要马上进入治疗。”“不是最麻烦?”就在我俩迟疑的空档,下一位病人已经侵占了我们的询问机会,滔滔不绝开始给医生讲述自己的情况,我们咽了咽嘴边的话只好作罢,收拾了报告书,不甘心地退了出来。</h3><h3> 这个消息当然不坏,我们立马头清眼亮了许多,起码起码脑部没有明显的大病灶,这一点,自我判断,就不是晚期!医生说不是最麻烦,意思应该就不是晚期嘛!我们靠在医院走廊的柱子上,把报告书又翻了几遍,把医生的话又逐字研究了几遍,把自我诊断的结论又肯定再三。</h3><h3> “你说我是咋得了这个病的?”我俩疑惑地看着对方,“不行,咱再去找大夫?”俩人转身上楼,诊室门口空荡荡,大夫已经下班,抬手看表,时间早过5点半了。</h3><h3> 那回吧,不是晚期,咱已经算幸运的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