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腾格里沙漠【原创】

曹晓栋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关于塞北，我以前知之甚少，只知道有首北朝的《敕勒歌》。而且在谢晋导演的电影《牧马人》也曾听过。关于沙漠，常与荒凉和死亡相关，印象最深的，就是费翔那首风靡一时的《热情的沙漠》，这些都是属于我们那个年代模糊的记忆。

如今，当飞机落地银川机场，我领略到塞上江南的风情，也在镇北堡影城见识了沙尘暴的威厉。这里的春天还迟迟没有到来，但看到成片的绿化林，我就想到在阿拉善种植的蚂蚁森林应该扎根了。历史厚重的尘沙，还有戈壁沙场的战火，摧噬了两座类似金字塔的西夏古墓，侵蚀了一带残桓断壁的明代长城。而饱经沧桑的贺兰山，灰蒙蒙的若隐若现，悍然肃穆地站在远处。它用荒凉的脊梁，抵挡住风沙走石，给了银川一个富庶的江南。

 路过巴润别立收费站，气温骤降，凌厉刺骨。从此刻起，我们不再接受到任何信号，要过三天没有微信的日子。
车沿着一条墨绿的公路，蜿蜒伸向荒芜的远方。路的两边，是白花花的盐碱地和一丛丛的沙棘林。时尔还会闪过成群的牛羊。当腾格里金黄干净的沙丘，那么完美真切地诱惑你时，你燃起了昨晚的豪情壮志，没有半丝犹豫，就随大队人马闯入美丽绝伦的沙漠，急迫而勇猛。

没走多远，我有些得意地对青瓷说：徒步沙漠远比登山容易，因为它没有山的陡，也没有山那么多棱。话音刚落，沙漠立马给了我颜色。它扬起八级的风沙，尽管你武装包裹成了蒙面侠，但沙子还是着实打疼了你的脸，钻脖灌鞋，无孔不入。

眼见着86带领的先锋队，跟变魔术似的一下站在好几个沙丘后，而你又驻足不前，你会懊悔为何飞来沙漠受虐。特别是在高耸的沙仑前，你除了崩溃，就是绝望，因为风沙刮没了前人的脚印，你不能迷路，且又没有退路。而路，永远只在前方，只在丘顶。有那么几次，你深陷半腰，而又孤立无援，除了不停喘气，还要使出最大蛮力。这时，蹲在丘顶的驴友，以胜利者的姿态，用手或用登山杖拉你一把，你终于登上了丘顶。那时，你虽瘫倒如泥，却也是胜利者的姿态。

当然，徒步沙漠最幸福的，莫过于吃路餐和进营地了，这意味着可以稍作休整，还有结束一天的行程。在沙漠的第一个夜晚，我们的营地就驻扎在天鹅湖边，我们住进了两间蒙古包。饭后喝了点青瓷从上海带来的红酒，临睡前又喝了杯领队煮的八宝茶。因为实在太累，没办法洗澡，而且外面漫天飞沙，所以都早早躲进睡袋就寝。

蒙古包外，狂风吹了一夜。蒙古包内，呼噜也打了一夜。如果没有青瓷半夜起来小解，说外面已是一片星空，那么我就会错过那晚的璀璨了。我除了讶异它的浩瀚，我知道，这是被狂风刮来一夜星空。

也不知何时，风止沙停。四月的沙漠，虽有了些春意，但依然严寒冰冻。我们踩着冰封的草甸，跑到湖畔跳跃拍照，惊起了一滩的天鹅。

吃过丰盛的早餐，喝碗暖肚的奶茶，带上水和装备，我们开始了第二天的沙漠行程。比起第一天的15公里，这天要走25公里，除了更多的沙丘，还要翻越更多倍的沙仑。不提则已，一想就让人发怵，而且迈不开腿。
一条多彩的队伍继续向沙漠进发。一开始就给了你个吓马威，你必须连续翻越无数的沙浪。可面对沙漠，你只有接受现实，因为“小时候总想知道沙漠的那边是什么，走过去才知道，沙漠的那边还是沙漠”。

比起第一天狂风施虐，第二天就显得风平和缓，沙漠也展现出迷人恬静的一面。大漠无垠，让你对它充满无尽遐想，但它被风沙刮过，所留下的用任何几何仪器画不出来的曲线，那可是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我对生长在沙漠里所有植物充满了敬意，我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可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常让我们望而兴叹。当然，还有“沙漠之舟”骆驼，就在乌兰湖那，我们见到一头脱离大部队的小骆驼。它远远地看着我们，有些迟疑，有些惶恐，时而躲在沙丘后面，时而又一路小跑，扬尘而去。

我爬上了那座唯一有4G信号的沙丘，它成了我们能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许多驴友都打开视频，让家里的孩子也能环顾这大漠的辽阔和壮美。我在此刻发了条微信，以报平安。不久，这信号就被风飘走，我们继续向前，继续处于失联的状态。

穿过一片荆棘，前面有一座更高的沙仑横亘在我们面前。远远的，就见几个渺小的身影在慢慢挪动前行。就如一部小说，总需要有个经典的高潮。我们稍作休整，就对这座沙仑发出最有力的挑战。尽管，我通过这两天的穿越沙漠，已然接累了很多经验，那就是攀爬沙丘，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一鼓作气。所以，我佩服那个才十岁的小胖，当他用尽所有体能，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一点力爬上丘顶时，好强的他流下了倔强的眼泪。这一哭，谁都为之动容，也定让他终生难忘。

最后，我们全部登上巅峰，坐成一排，高扬着我们的旗帜，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沙漠宣告：我来过了，我战胜了。这与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颇为相似，只不过眼前的不是万水千山，而是苍茫大漠。但我们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那些脚印早让风沙填埋抹平，成了永远的秘密。

我们翻过了这座沙仑，就来到了太阳湖营地。这个营地的两个蒙古包，被一个叫做脚印的户外队伍提前预订，所以我们只有自己搭建帐篷了。那日恰遇一群来自山西的亲子游团队。那些小孩子由家人陪着，也走了4公里的沙漠来到营地。领队支起天文望远镜，让孩子们在晚上仰望星空，可孩子们的心思全不在上面，只喜欢拿把铁铲帮着营地工作人员搭建帐篷。晚上九点多了，那么大人还在到处喊着孩子们的名字，但那些孩子根本就不想回去睡觉。

那晚，我看到了最美的星空，特别对那组类似“？”的北斗星印象深刻。有些星星就离你那么近，那么亮，仿佛随手可摘，就可当成耳坠和项链。且洋洋洒洒，布满了漆黑而遥远的天际。曾有人建议，躺在沙漠上看星星，那会有更不一样的感受。因为你在仰望星空，星空也在俯瞰你，你能和它进行对话，它把一夜星光洒向人间。

睡在我隔壁帐篷里的一对父子在谈话，父亲说：今晚你就把我当成木乃伊。儿子说：哪有木乃伊会说话的。可当晚实在太冷，帐篷外面全是冰渣，有好多人在半夜被冻醒，爬出睡袋穿上更厚衣服进行保暖。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寒夜。第二天起来，星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轮明月还静挂着，太阳却从另一山头突然跳出，光芒万丈。整个沙漠被染成了金黄色，牛羊也被染成了沙漠色。牧场的主人说：到了五月，是牧场风景最美的季节，草绿了，湖也大了。还有翻过后面那座沙丘，就有骆驼群了。

果不其然，我们在那沙丘不远处，看到一队骆驼群。再往前就是水草丰美的月亮湖了。沙漠的湖，就如一面明镜。湖水清盈，有天空蓝和沙丘黄的倒影，还有群鸟在湖中嬉戏，湖上飞翔。再往前，又是一个美丽的湖泊。可能因为有了湖水的恩泽，还有骆驼走过的脚印和粪便，这片冬眠的草甸，在慢慢醒转过来，开始有了绿的迹象。或许我们走后，腾格里的春天就要来了。

在最后离开沙漠时，我们用喝水剩下的矿泉水瓶，盛了满满一瓶腾格里的沙子带回家。那天，我洗了三遍澡，可在第二天醒来，床上还是留下来一滩沙子。或许，那片沙漠，如同我的记忆，都已深深嵌入了我的皮肤和血液，让我终身难忘。

这三天，依靠两根登山杖，一双裹了防沙罩的登山鞋，徒步走了50公里，经历了扬沙、骤冷和酷暑等极端恶劣天气。没有微信，不能洗澡，睡帐篷，吃路餐……虽然走得精疲力尽，但今年真的给了自己一个礼物：在空旷的沙漠是找到一口属于自己的井，在浩瀚的星河里找到有一朵玫瑰的星了。

这次沙漠之行，真的非常感谢五悦九峰，感谢一路成行的驴友们，有你们的陪伴，我才有机会和毅力穿越戈壁沙漠，这无疑会影响到我今后的人生，也更激励我会爬得更高，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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