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十八哥姓李,是我晚年结识的朋友。十年前退休了,回到了上海来定居。<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我的少年,是在杨浦区靠近黄浦江的一条弄堂里度过的。那时候夏天的晚上,在秦皇岛路码头的路边纳凉,黄浦江上巨轮驶过,灯光下的水面上一条条潾潾的金色大道,引发无限的遐想;</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如今伴随着恬静的春申塘,江水缓缓流淌,似在诉说那遥远的故事。</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忽然又有今“住江之头”,昔“住江之尾”,五十年的光阴,如沙般悄然从指缝间流落的感慨。这里既没有少年时的朋友,也看不到可以有说有笑的老邻居,仿佛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寂寞冷清与繁华热闹,在大都市里共生着。</h3> <h3> 夏日暑气退下去的时候,在小区鹅卵石的小道上,光着脚板来回走走养生。那时候十八哥他也在走石子路,经常見面,慢慢就熟识了。</h3><h3> 知道他姓李,来自山西榆次市,是一名退休的检察官。他言语厚道,说活不紧不慢,会经常告诉我一些内蒙古大草原发生的故事,特别是抡收发菜的情景,犹为精彩。我们边走边聊,我的夫人不参加我们的聊天,在稍远处跳绳。虽然他的年纪比我还小,但在背地里,我尊称他为十八哥。在他的脸上经常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很懂得享受生活,总是一付悠然自得的满足。</h3> <h3> 有了孙女,以后的日子便常和十八哥一起在小区花园里边看管孩子,边聊聊各自以往的工作和生活。 就这样过了六、七年。有一天老李告诉我,他女儿在泌春路买了房子,外孙女也要上小学了。一年以后,老李又告诉我,他儿子在春申路买了连体别墅。他们搬到别墅去住了,我心里为他高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搬的,没有为他送行。</h3><h3> 小区西边邱泾港的堤边是柳树成荫,长得郁郁葱葱,充满活力和蓬勃生机。到了仲春,洁白的柳絮随风,从婆娑的枝条间逃逸出来,满天飘扬,在舞也在歌,自信地传递出生命的信息。</h3> <h3>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安东郊灞河的边上,那里有许多苍劲的古柳,它们的躯干上虽然留下被战火焚烧过的痕迹,和被雷电轰击而少了一大截枝桠,却都在顽强展示自已生命的力量。春浓时,迎风的柳絮宛如大雪纷飞。四十年前经过那里, 看到柳絮被风滚成的“雪球”,比脸盆还要大,在路上轻盈荡悠。那就是关中八景之一的灞桥柳雪。</h3><h3> 处处有柳,年年有絮,为何灞桥的柳絮就成了著名的景色?先秦时,灞河两岸广植柳树,暮春时节,柳絮随风飘舞,宛如冬日雪花飞扬。自古以来,灞水、灞桥、灞柳就与别离相关联。唐朝时,在灞桥上设立长亭,凡送别亲人与好友东去,多在此设宴饯行,然后依依惜别,有“都人送客到此,折柳赠别”的风气。在赠柳时还会轻轻叮嘱,来年春色中,我在此等你回来,即使人不回来,千万也要捎个书信来,以告平安。因为“柳”和“留”谐音,以柳来暗喻友人之间的真切情谊和内心深处的思念、牵挂,这一切都已成为文人骚客不衰的话题。因此,流传着“年年伤别,灞桥柳雪”的词句。</h3> <h3> 去年栁絮飘起,老李在小区的虬枝漫廊内侧走了出来,老友见面一阵惊喜,“你好吗?”轻轻的互相问候,表达彼此之间浓浓的思念和关切。再仔细端详,外貌也没有太多改变。</h3><h3> “你家外甥女上五年级了吧”?我说。</h3><h3> “不,已经上初一了”。“你家的孙女上一年级了吧?”</h3><h3> “是的,你的记性真好。”</h3><h3> “你夫人还在跳绳吗?”</h3><h3> “早不跳了,自从有了孙女以后,注意力全集中到她身上了。”</h3><h3> 我们的情感在互相询问、交流中升华。他告诉我,上次也到小区来过,坐在紫藤长廊下,等了半小时也没有等到我,便悄然回去了。我问他:为什么不来亇电活或者来我家。他说:不打扰我的生活节律,在等老朋友的过程中,也是一种对宁静的享受。今天如愿見到了,真好!</h3> <h3> 没有财物的互赠,就不会被物所役;没有探讨穷究那些社会哲理,就不为被名家理论所累;真情真义深蔵内心,却不影响各自的生活轨迹,这种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欲望,没有共事的情谊,是不会面临困难的。没有困难的情感是最清纯隽永的,它值得永远留恋。</h3><h3> 又到栁絮漫天飘扬时,静静地去思念内心深处的友情,无声无色,却走得很远,很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