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

奇兰

　　一直喜欢林清玄的一则书名《人生有味是清欢》。可是，何为清欢，似乎隐约知道，又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直到这一天……

　　阳河启蛰，春山吐绿，带着两位妈妈来一个“不负春光”的郊游。廉村，正是油菜花展颜绽放的时刻，因其绕溪成带，与古朴的村落交相辉映，迎来八方来客。嫩黄的花朵从青绿的叶子中抽了出来，拉高，到了人的腰际。一大片一大片，如阿拉丁的飞毯铺展在蜿蜒的廉溪旁，在风中起伏摇曳，那自由的、无谓的、努力开放的姿态，有一种摄人之美，美的忘了它只是一棵棵菜花。妈妈完全被这种美震撼了。低身俯拍一朵朵互黄色十字花、钻入丛中寻找独特的角度、跑到远处拍个全景，似乎这些还不足以展现眼前的美，360度来个录像。录着录着忽然说，“我要和你哥视频，让他也看看这片油菜花。”“我的流量应该够用，不够用也不管了。”“怎么没有接通，这时候没有接通是他的损失，这么美的花他就看不到了。”妈妈一边叨叨着，一边锲而不舍的拨着微信视频，当哥哥接通时，妈妈万分激动得晃动着手机，从左到右慢慢地、细细地转动手机摄像头，仿佛分享眼前的美是件重要的事情。和哥哥分享后，又与表哥、同学一一通了视频。手机在转动，神采在飞扬，春色氤氲着油菜花田,一片金黄晕染了她的眉眼。随后，妈妈拉着婆婆走入花丛拍照，她们交流着、摆拍着、欣赏着、欢笑着，洋溢出春花般甜蜜的味道。

　　婆婆是第一次来廉村，一边走一边说，昨天邻居阿姨正和她说廉村的花开得好，今天我们就带着她来了，回头可以和她们说说廉村了。言语中透着得意、带着炫耀。我从未想过，廉村对我而言，每年都可以来上五六趟，这么简单的一个行程会给婆婆带来如此愉悦的心情。“这草长得真好，可惜太高了，采不到。以前我们在老家，用这种菜刷锅特别好，一点儿也不油腻。”“这是艾草，春天吃这个很好，可惜现在吃这个人很少了。”“这叶子用来包糯米饭，特别香，要是在老家，很多人都开始做清明果了。”婆婆在沿溪的路上不断和我们说着路边、墙上的花儿、草儿、叶儿，越说越高兴。平日，不识字的婆婆很少“教”我们。而此刻，当我们认真地听着，闪烁出赞叹的眼光，婆婆成了生活的智者。的确是智者，懂得许多大自然秘密的智者。

　　春风吹着两位妈妈泛白的短发，他们或是驻足花海间，或是斜倚着城墙,或停留在古祠堂前，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兴致所致，笑容从心里流淌到脸上。我静静地跟着她们，两位妈妈手挽着手，脚步带着春天跳动的节奏，相依的背影萌发出春天新生的味道。这味道淡淡地从空气中传来，感染着我，沁入我的心田，我的心跟着欢愉起来，清爽如山风、自由如飞鸟。"

　　人生有味是清欢"忽然从心底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如一朵含苞的莲花缓缓开放，徐徐地、无声地、带着期待已久的味道。这清欢来自前面两位妈妈的欢笑，这清欢带着无穷的回味，这清欢原来一直在我心间。

　　回来，上网搜索了“人间有味是清欢”这一句话。原来，它是苏轼的一首厥词。“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眼前过往浮现，静静地品完好茶走路都带着跳跃；远道接送朋友时堵车至深夜却谈笑风生；黄昏在厨房里忙碌可以望着楼下运动的爷儿俩；雨日坐在破旧的庙宇里烧着小火炉听着屋檐线一般的雨丝；驻足山顶感受清风拂面；偶遇傍晚车窗前的彤日落山……原来清欢如此简单，清欢是一种心态，是心灵深处的感动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