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日的黑白图像

独籁读菵

<h1><b>清明前后</b></h1><h3><br /></h3><h3>吴海斌</h3><h3><br /></h3><h3> 清明节前一天下午,父亲和姑母来到县城,他们今年是从市里坐着公共汽车一起回来的,准备第二天回老家上坟。</h3><h3> 父亲已过古稀,姑母也到花甲,父亲一直生活在乡下,这些年随着我们来回在市里和县里过冬,姑母嫁在外村,她也跟随着孩子,生活在不同的厂矿,她不管走多远,总会在清明那一天,回到老家,和父亲结伴给祖父祖母烧纸。祖父母都去世早,我母亲去世后,我和妹妹还小,姑母如母,对我们是百般呵护如同己出情同母子。</h3><h3> 吃晚饭时候,父亲对我说,家里出了个不好的事情,我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不知究竟,心里纳闷是怎么了?我急忙追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父亲说,周伯伯电话告诉他说,老家的南房塌了,好像是梁折了。父亲的语气也没显得多着急,但我们同时都沉默了一阵,谁也没说话。我看着父亲,他说干脆把房子拆了吧,拉一车石子和沙把院子锤平算了,好像是要征得我同意。我按耐住不快,反过来安慰他说,别着急,明天我们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决定!</h3><h3> 家里的老房子是村里的地主清末民初建的,土改分果实时分给爷爷的,院子是三进院,第一个院子是个便门,院子很小,村里人都叫它小院,只有一个朝西开的门楼和一间连门房,东面有个有门有窗的小饭篷,第二个门楼进去,院子就开阔了,南房连着门楼,有三大间,并和第一个门楼的连门房通着,就算作四间房了,堂房是个出廊的过庭,在青石平台上高耸,院子正中有几级青石台阶,左右各一青石斜坡,四个圆柱础上立四根柱子,栏额、耍头黑逡逡的,门当的石雕已经斑驳陆离,显出岁月沧桑,东西各有三间房子,院内条砖铺砌,呈碎裂状但却团结得紧密未见开散。从第三个门楼进去,堂房和西房,都是两层的土楼,东房损毁,是改革开放之前的大队办公室和村卫生所所在地。</h3><h3> 小院的连门房、饭篷,第二个院子的南房,西房,和堂房的西两间,共十二间房子是我家的,东房和堂房的东两间是另外一家。南房本是我四爷爷的,他在县城做裁缝,在七十年代卖给我父亲的。爷爷辈一共五人,我爷爷位三。</h3><h3> 对于这些房子,我记得基本都是被我父亲重新翻盖过的,揭顶换檩梁椽木,门窗也换掉不少,三个门楼全修过一次,白灰搪的墙,还有西房在我娶亲那年换成了砖面儿,应该说,在我少年时期,我家的房子应该算村里的好房子,加上过去是村大队办公室,进出的都是些县乡村干部,药铺也在这里,村民就都会来往入此,村里开会、放电影、村民培训、民兵集训,公安审讯,全在这个院子里,两家住在一起,猪养在房子背后的厕所前后,鸡养在房子的通风口,就因此热闹非凡,一刻也没有安静过。</h3><h3> 改革开放后,村委办公室迁走,长大的孩子们到外面盖新房的也成为时尚,读书、工作,终老等原因,这个院子的人越来越少,已至于最近几年,几乎只有父亲一个人,在这个院子住了,他也只住半年,一到冬天,下雪都没人去扫了,门可罗雀,渐渐人稀……去年初冬,我就看到南房的根基裂缝了,像要鼓出来,我说给父亲听时,他说没问题,不值得投资去修了,现在村里的人都到城里了,没人修房盖屋了!</h3><h3> 谁成想真被我言中,清明节前两天南房果然就塌了!这个做过全村的集体食堂,被父亲在七十年代花600元买到手的大房子,就这样塌了!邻居说仿佛是地震般发出巨响,还有人说看到了灰尘扬起散在高空,在两天后,大家才看到紧锁的院子里有房子塌了,终于找到了地震的声响是我家的房子塌了!</h3><h3> 等我们赶回家,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房子已经成了两截,瓦片、大梁、檩条、椽散落一地,天窗洞开,裂缝四见,一时间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父亲站在废墟上,怔怔地望着残壁断垣,喃喃自语,我用手机拍下一张张照片,村里人三三俩俩开始来看,有的说不值得修了,拆完推走算了,家里又没人回来住了,投资也是白花冤枉钱!有的说,你们家都是挣钱的,用父亲一年退休工资就修好了,就是运料和拆除费工,又是两三家人住,不好修建!有的说好好地盖个新的房子吧,你老了回来养老!有的说没砸着人,就是最大的幸运!七嘴八舌,众说纷纭,不过压倒性的意见是房子不值得修了!</h3><h3> 村里的支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下午就组织了几个乡亲帮助清理,大家灰头土脸忙了一下午,把埋在尘土中的家具都搬出来了,没有一个乡亲吃一口饭,拿一分钱,连衣服上的尘土都没在我家清扫,就相随着各自走了,我的内心暖暖的,望着他们的身影,五味杂陈,说不出太多的话来……</h3><h3>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记得以前,在这天很多人都会扫屋顶的,清除瓦楞上的植物,修补破损的瓦片,扫到地面上很多杂物。现在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了,好多人家新修的房子不用清扫了,也有很多人已经对老房子采取了抛弃的态度,过去的繁华已经不见,空心村里的荒芜随处可见!</h3><h3> 劳动了大半天,晚上一个人却想着心思难以入睡,到底该如何来面对老房子?我心里很纠结,穷乡僻壤的,花钱修老房,等于打水漂,等于烧钱,父亲的意见是不修了,用最保守的办法来处理,怎么简单怎么办!而我却在想,两年前父亲生的一场大病,在市里看完之后,他就坚持要回老家养病,他说过,他就喜欢在村里,就是块石头,看着也好!他回去之后,我经常打电话问候,他总说好多了,一个月后,他来到县城,原来瘦弱的的他竟然回复的难以想象,他胖了许多,精神又回到从前,我当时就觉得老家真是太神奇了,山水画卷的山村给了他安宁,让他的焦虑症得到了最好的康复!</h3><h3> 我想了很多,这些昔日辉煌的老房子,已经是美人迟暮,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思想再三,我还是决定再回一次。父亲老了,他的想法我懂,我的想法也许他还不能明白,当今为子女置房者众,为父母修屋者稀,父母在晚年寄宿在子女家里,或者像候鸟一样随着子女的工作地迁徙,成为养老的模式。我知道儿女再精明,其实很少有跪在坍塌老屋前,感恩它对我们多少年来的遮风避雨,现下的儿女不乏精明者,但老人最需要的是儿女的传承和反哺,我也许不合时宜,清明来了,谚语说过,清明前后,种瓜点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