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文北漂,。 2018.4.6日(副本)

平安喜乐

<h3>老 师</h3><h3>东北过去小故事系列之二</h3><h3> 〈一〉</h3><h3> 沿河小学是一所复式班学校。校长姓张,属下三名教师,均为男性又都是民办。校舍原先是处烧锅,四大间草房,年久失修,看上去老态龙钟的样子。三间教室窗户没玻璃,窗户纸上打了许多小补丁。室内又没泥棚,每学期开学前,老师们都要用废旧报纸糊棚,可惜,今天费劲扒力糊上了,第二天便被饥饿难耐的耗子们啃食了许多形状各异的小眼眼儿。办公室的泥棚也是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支撑着,随时有堕落的可能。</h3><h3> 张校长的年龄最大,来自江西什么双峰山地区。他干了二十多年民办教师,已是老资格了。文教组长是他的学生,是最有出息的弟子,所以当地人习惯称之为张校头。十年前由于学校扩编,二个复式班扩编为三个班。教师也由两人扩编为四人。那时的张老师便在他的学生一一文教组长不经意的指派下,当上了公社没有备案的沿河小学的校头。</h3><h3> 这不,阳历年刚过,全社民办教师在毫不知情的境况下接受了一场盛况空前的考试。说是要在全社拿掉十二名民办,为提前毕业的中师生腾地方。文教组长称之为:吐故纳新。</h3><h3> 沿河小学的四位老师在考完试的第二天又突然接到文教组长的手令一一你校十分荣幸地被县普教检查组抽到了上上签,立马来人验收六年级中大龄儿童的脱盲质量。文教组要求四名超龄学生识字合格率必须百分之百。奖金每人I0元。天那,一共40元,多么诱人的天文数字。紧接着张校头又接到社文教组的通知,明天去社文教组开会并要求学校做好明天下午受检的一切准备工作。张校头当即和同事们研究制定了一套完整细致的受检工作方案,并叮嘱下属突击重点,全面开花。同时委任六年级班任,人称稀多的老师任工作方案导演部总导演,全权代表全校师生应对检查验收。稀多本性李,稀多为雅号,来自此公喝酒的任性度。他原是一名省城的大学生,因一场大病辍学在家多年。病愈后便弃学务农。现在又当上了民办教师,是位学历最高的人。</h3><h3> 第二天,导演部开始工作了。当稀多点燃第十根喇叭筒的时候,李宕向稀多报告,陈学同学最容易错的四个字全记住了。陈学是四名超龄学生中最笨的一个,平常在班上干啥都像样,只识字上实在是下下生。特别是被,吃,妇,走四个字总记不住,怪了事了。</h3><h3> 稀多必定是稀多,不愧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受检工作方案被他导演得有条不紊,慎之又慎。四名受检学生分别过关,令人满意。在接近晌午时,稀多指挥李宕,魏磊二位老师共同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彩排以合格,非常合格的程序进行到最后一项,最后一人的最后四字:被、吃、妇、走,由陈学认读。稀多拿腔做势之后,便在小黑板上用粉笔按顺序写下被、吃、妇、走。陈学看老师每写完一字,便高声朗读,一字未错。这下可把这位总导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夸陈学大有长进。中午过后,稀多领着老师,学生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写字的小黑板擦了又擦,以备检查验收之需。</h3><h3> 正当稀多净下心来,刚要卷喇叭筒过烟瘾时,张校头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三个穿戴讲究的二男一女。天那,咋整的,来得这么快。李宕一边言语一边放下炉钩子,快忙推开房门,迎接陌生的客人。稀多的卷烟也扔了,心里猜测:八成是验收大员到了。慌急起身,歉恭地弯腰打招呼。负责招待的魏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一个劲儿向客人表示,条件差,屈尊了各位……</h3><h3> 来人果然是县普教检查组。经张校头一一介绍后,验收工作正式开始了。</h3><h3> 检查验收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大导演稀多从中成功化解了多次出现的疑难问题。人们最为担心的陈学也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各学科均评优秀,表现出色。把个稀多乐得嘴都闭不上了,兴奋得溢于言表。最后一关是识字验收,那位女大员坐在桌子旁,像变戏法一样从挎包里淘出一张印着这次验收的生字表来,人家根本不用小黑板。这是稀多事先没有料到的,他偷眼过去,还好,生字顺序竟然那样巧了。被、吃、妇、走排在最后,真是天助我也。</h3><h3> 稀多把陈学安排在最后,前三人顺利过关,一点没费劲。现在该轮到陈学了,人们立马紧张起来,抻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如临大敌。陈学很认真地跟随着女大员笔尖的指点,一字一顿高声朗读。前一百六十个字读音极准,稀多心中大喜。这时读到被字,陈学停了下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生字表。围观的老师和学生无一不惊怕,稀多更是心跳如鼓,这要万一……</h3><h3> 一分钟过去了,陈学依然停在被字上。二分钟过去了,陈学试读几个字音,但都不对,他鼻尖上浸出了细密汉珠,脸上也失去了血色。稀多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坏菜了。"这时,女老师放下手中的笔,态度谦和地说:"小同学不要紧张,放松。"说着递过去一碗温热白开水。陈学接过,一饮而尽,又用棉袄袖子擦了几下脸。验收大员见状笑了笑,转而对稀多说:"您来,我歇会儿。"这位女老师真是通情达理,直接让给了稀多操作。</h3><h3> 稀多毫不客气,赤膊上阵,亲临一线。他指点着被字,问:念啥?</h3><h3> 陈学挠挠头皮,自言自语:先前还认识来的,咋……</h3><h3> 稀多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你家睡觉时炕上铺啥?</h3><h3> 褥子。</h3><h3> 陈学回答得干脆。</h3><h3> 褥子上面?</h3><h3> 是我妈。</h3><h3> 稀多紧接又问:你妈上面?</h3><h3> 稀多问过,觉得有点别扭失言,慌急纠正:你妈身上盖……</h3><h3> 还未等稀多说完,陈学抢答:我妈身上是我爸。</h3><h3> 这句答话把大家震呆了,尔后又是一阵哄笑,女大员满面羞红,也随着抿嘴而笑。稀多气急,一拍大腿,急急歪歪地道:这是被子的被吗。</h3><h3> 陈学:是。老师,念被。</h3><h3> 女大员示意,验收继续进行,稀多又指向吃字,问:这个字念啥?</h3><h3> 陈学瞅了半天,摇摇头。</h3><h3> 李宕恰好站在陈学对面。见状,灵机一动,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根半冻半化的青皮萝卜,向陈学呶嘴示意,又将萝卜一端塞入口中,用力咬下去。陈学明白了老师的暗示,立马来了灵感,满有把握地说:报告老师,这个字念咬。</h3><h3> 听到咬字的清脆读音,在场的人又一次哗然,弄得大家哭笑不得。</h3><h3> 稀多脸色铁青,像被辱了先人一样,气急得掷笔而去,长叹一声:"唉!无可救药。"</h3><h3> 报告老师,这字太小。</h3><h3> 陈学出人意料地请求:要是写在黑板上,我就认得。</h3><h3> 女老师闻听,来了精神,让李宕把这四字写到小黑板上。李宕刚写完,陈学便迫不及待了,非常准确地读出:被、吃、妇、走的字音。</h3><h3> 人们见此很为惊诧,还是女大员率先鼓掌。接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陈学憨态可掬地笑了。稀多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喜色,同时征询地试探性地问:合格吗?</h3><h3> "合格!"女老师十分肯定。</h3><h3> 验收终于结束了。临别时检查组扔下40元钱,女老师拉住陈学的手,笑着说:"小同学,你笨得好可爱。"</h3><h3> 三位大员就在落日之时匆匆而去。</h3><h3> </h3><h3> 北漂老汉/2O18 4 3于石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