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录取通知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个星期日，长安睡了个懒觉。说起这民办教师，也是矮人一等，工作量比别人重，待遇比"铁饭碗"低。(每月25元，略高于一个农民的工分收入)备课也只能熬夜了，谁叫你端的是"泥巴碗“呢!</p><p class="ql-block">这时有"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p><p class="ql-block">"谁啊!什么事？"</p><p class="ql-block">"我，小范。老师，好消息!"</p><p class="ql-block">长安赶紧起床，迅速穿拉好衣裤，开门。小范是公社通讯员。</p><p class="ql-block">"大学录取通知书!"</p><p class="ql-block">"啊!"这可是长安梦寐以求的天大好事呢!不过，他可没像范进中举那样，立马就高兴得疯傻掉了，冷静得很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煮熟的鸭子飞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3年初，刚从部队退伍回来，就赶上邓小平复出，大学恢复了高考。当年只考"政治、语文、数学"。</p><p class="ql-block">前两科，长安还是很自信，毕竟在部队是个文书。</p><p class="ql-block">说起当文书，也是凭实力，新兵连训练，要突出政治，常常都有大会小会的发言演讲，由于爱看书，关心时事政治，写点"豆腐块"，上台发个言，似乎也很顺手。</p><p class="ql-block">分到老连队，照样如此。也就被看中，坐在办公室，机会就更多了，指导员、连长的各种发言常代劳。</p><p class="ql-block">退伍后安家在公社大院。书记、主任、部长们的讲稿又代劳了，(自然又兼职前妻的私人秘书)常与文字打交道，不生疏。</p><p class="ql-block">数学，可是个"门外汉″，"文革"前读的那点书，又不用，早就没影了。</p><p class="ql-block">好在朋友介绍，到西屏场中学拜初中数学老师xwy、(后调县进修校教导主任)高中数学老师Cys(后为县"省重"的"台柱子”，特级教师)为师。</p><p class="ql-block">他俩不愧名师，长安也不笨，几个月时间，竟然在高考中取得不俗成绩，被四川农机学院录取。(据招办有关人员透露)</p><p class="ql-block">好梦未圆，辽宁出了个"白卷英雄“张铁生。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帮"诬告邓小平是搞"反攻倒算"，"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重新打倒邓小平，高考自然也黄了，继续实行(1972年开始的)推荐上大学。</p><p class="ql-block">那就推吧，人家成绩也考得好。</p><p class="ql-block">为了显示推荐的成功，西屏公社党委，县招办在委巷大队举行了郑重其事的"推荐试点″会。县广播局、西屏公社广播站记者到场拍照、采访。</p><p class="ql-block">与会者:大队书记、大队长、贫协主任、生产队长、科研组长、老贫农若干。</p><p class="ql-block">主持推荐会的是公社党委委员、办公室w主任。</p><p class="ql-block">w主任首先介绍:长安同志，中共党员、转业军人、(应是退伍复原)在部队是文书，多次受奖立功，(未立功，故意夸大)是个优秀的革命战士。下面请委巷大队干部群众发言！</p><p class="ql-block">"啪啪啪…"一阵掌声。</p><p class="ql-block">"我来说几句。长安一回来就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下田劳动，和我们一起选种籽，制作九二0生长素…"长安的毛根朋友、科研组长生率先发言。</p><p class="ql-block">"人家刚回来就吆喝耕牛超田(犁)，简直没忘本哦！"贫协组长张幺爸说。</p><p class="ql-block">大队L书记说:"在村小学代课，老师学生都欢迎得很哦！"</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发言争先恐后，把个长安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完人。</p><p class="ql-block">记者的相机闪光灯"嚓嚓嚓"地闪着光…</p><p class="ql-block">最后是长安表态:"我定不辜负党的培养、贫下中农信任"之类豪言壮语。</p><p class="ql-block">w主任的总结发言特别动听:成功啊，最优秀，自推荐以来少有…不！是唯一一次等等。</p><p class="ql-block">之后，县、公社广播站早中晚播诵。(那时家家户户都有直通音箱)</p><p class="ql-block">弄得长安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众人都知道他要读大学了。</p><p class="ql-block">此时的他轻飘飘、晕乎乎，似乎已列仙班…</p><p class="ql-block">推荐本就是靠背景和关系，一介农民小子，什么都没有。这是走过场、搞形式，你却在那儿做白日梦。据后来获悉，农机学院那指标，被一成都知青，用一条毛尼裤子就易位了。</p><p class="ql-block">心灰意冷，干脆结婚，继续当民办教师。到了1976年，"四人帮"被打倒，各行各业都在恢复正常。邓小平再次复出，又在筹备恢复高考。但百废待兴，困难重重，一直拖到1977年才正式实行。</p><p class="ql-block">当年大学招生，维持现状，但要由当地主管部门出题考试。按推荐政策，应招人员必须是未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圆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消息！"有铁杆朋友告诉长安。今年"农、医、师"院校，下了部分"社来社去"指标，即为基层定向培养人才，毕业后继续回村社端"泥巴碗"。婚否不限。这次应该有把握吧！</p><p class="ql-block">死水般的心，又激起了微澜:一种声音在说，读了大学还是"泥巴碗"，读有何用？另一种声音占了上峰："书中自有黄金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读了大学，还愁无用武之地!</p><p class="ql-block">多数朋友也是如此鼓励。</p><p class="ql-block">于是又来到了西屏场中学，拜起师来。</p><p class="ql-block">川师大中文系(当年为川师院)下拨一个指标，有近10位民师竞争。经全体中小学老师集体讨论，通过筛选，三人参加考试，最后由西屏公社党委定夺。</p><p class="ql-block">考试时间、地点、试卷和其他院校(国家分配)的推荐人员一起进行。(由西屏中学一并操办)</p><p class="ql-block">长安的运气不坏，与成绩优秀的72届高中毕业生yzp同方。第二天考试科目一理化题，文科考理化，几十年高考未有。73年邓小平复出，恢复高考也只考政治、语文、数学。"文革"过来的考生，有几个学过理化呢？</p><p class="ql-block">"唉！出题组副组长是理化老师，他的侄儿要参考，当然就要增加理化喽！没关系，我学过，到时间…"yZP说。</p><p class="ql-block">y就悄悄把做完的卷子挪在中间，故意给长安看。(监考老师都是同事，睁只眼、闭之眼)因而长安的总分也还行吧!</p><p class="ql-block">争夺这个指标的民师，大都有背景，录取之前，各种电话和纸条，在西屏公社党委领导、办公室络绎不绝。有人的后台还很硬，那阵势简直是咄咄逼人，严峻得很喽！</p><p class="ql-block">所幸前妻是当时西屏公社妇联主任，为了支持她的工作，党委那宝贵的一票，投给了长安。当时的党委L书记，文化不多，资历老，也不怕得罪各种关系。义正严词道:</p><p class="ql-block">"人家73年就考得好，党委也定了的，不知哪环节出了问题，煮熟的鸭子飞了！今年人家不仅政治表现好，考得也好，不输给任何人，为啥不该他走呢？″</p><p class="ql-block">所以，当长安拿到《录取通知》的瞬间，没有兴奋，只有五味杂陈…</p><p class="ql-block">长安觉得所欠的人情太多了，为什么不凭合理的文化考试定夺呢？</p><p class="ql-block">1977年，全国统一高考，不仅允许已婚"老三届”参加，而且文科也只考"政史、语、数"，且专科录取线，在四川不足200分。</p><p class="ql-block">可惜，长安们在校大学生没有资格参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