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重逢时陌上花开

潘叶挺

<h1></h1><h1> <b> 一、期待</b></h1><h1><b><br></b><b> "你一定要来,我们见一面,早点来,我身体不太好"。这是一位远在千里的阿姨在手机中对我说的话,我们相约的见面地点在江西省抚州市黎川县;在此之前,我们素未谋面,如果不是健平先生牵线,我与这位阿姨是世上两个毫无交集的人。阿姨说的最后一句话,瞬间让我触动,自此我不断的排除、筛选,打算确定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赴约,因为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黎川好好拜祭一下我的爷爷,已经在黎川长眠了六十多年的爷爷。</b></h1><p><b> </b></p><p><b><br></b></p><h1><b> 但在去黎川之前,我要先去一趟江西寻乌,这里曾经是当年毛泽东写下《寻乌调查》的地方,也是我自己的出生地,只不过自小离开,我并不熟悉。这是我计划已久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寻乌之行后我将带着对爷爷更多的了解前往黎川,因为我去拜访一位对我家世了解颇深的同宗前辈。2017年5月28日,我回到寻乌来到寻乌县城,一出收费站就可以看到毛泽东寻乌调查纪念馆的路牌,撰文之时,电视剧《毛泽东在寻乌》也已开拍,我想寻乌当地可以据此好好做个宣传提高知名度。我曾经仔细的看了一遍毛泽东写的《寻乌调查》,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当年我的曾祖父的名字有没有在其中;很抱歉,曾祖父的名字竟然没有进入毛泽东的法眼。后来我仔细一想,毛泽东在1930年写下《寻乌调查》时,我的曾祖父已经供完爷爷读完上海复旦大学、以及两年半的日本早稻田大学的留学生涯,家财尽用在教育投资上,曾经的小康之家已经泯然众人矣。我长大懂事后,就没看到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也可能在几十年的政治运动中,早就被抄家抄到家徒四壁。</b></h1> <h1></h1><h1> <b> 感谢我的宗亲潘国庆和潘忠义父子,让我寻乌之行收获满满,我知道了更多爷爷的信息。爷爷当年赴任黎川县长一职,据说风光一时,当地政府在城墙下烧了几箩筐的鞭炮、锣鼓喧天,这或许与卢顺端先生提到的爷爷"是当时国民党中央政府直接任命的江西省38个县、市首个县长"有关吧。当然,爷爷也不辱使命,实实在在给黎川办过实事,今天在黎川学者的研究文章中都可以看到。潘国庆老先生曾经给我提供了名单,他逐一告诉我名单中每个人的情况,但都已经离开人世成为历史。有些名字,我曾经在寻找的历史档案中见过,爷爷带着江西寻乌、广东平远的年轻才俊奔赴黎川,政权更迭后爷爷横遭不测,这些跟随过爷爷的人也遭受了不少政治苦难、家人及后代受尽白眼和不平等待遇。</b></h1><p> <b> </b></p><h1><b> 而我在这里第一次听到,爷爷在黎川撤离途中被下属杨兰波出卖,遭到游击队拘禁的消息传到寻乌后,寻乌方面出动各方力量进行营救。最终,寻乌决定派出两人前往黎川谈判,并筹集了一大笔钱财,交付这两人前往黎川赎人。但事情发生惊天变化,受委派的这两个人并没有去到黎川,而是途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人们有了各种猜测,并集中在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据说其中一个人见财起意,将同伴谋害并独吞财物潜逃,然后不知远早高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第二个可能是这两人知道前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担心事不成还可能自身性命难保,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溜之大吉,卷款逃往台湾、香港或无人认识之地逃命。潘国庆先生说他一直关注着这件历史悬案,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陆续有人从台湾回到寻乌访祖探亲,他专门问过台湾寻乌同乡会的负责人,不过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今天,我们只好等历史、等时间来回答了。虽然,赎人一法是否行得通?是否能改变爷爷的命运不得而知,但寻乌人的这份心意我还是领了,尽管我并不知道都有谁有心去营救。</b></h1><p><br></p><h1> <b> 我惊讶于潘国庆先生对我家的了解,随后他道出缘由,原来爷爷的秘书卢顺端老先生与他是挚交,两人又在同一条村,十分相熟。当年,被送到黑龙江劳改的卢顺端先生回到寻乌,同样政治身份、家庭境遇的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卢老先生在世时将爷爷的事情跟潘国庆先生一五一十的说过,那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另外,早些年潘国庆先生自己做点小生意,走村过巷,特别留意我家的事情,他说当年每每经过我叔叔家,都总是特别有感触,我家的人经历过什么、吃过什么苦他基本都清楚。潘国庆先生记忆力非常好,且很健谈,说起往事如数家珍,他作为解放后那个时代的经历者和过来人,把事情说得详细生动,让我庆幸世上还有这样的知情人。他也告诉我,卢顺端先生是有气节的人,当年县里请他写材料,当中有一处违背真实历史,他坚持原则甚至搁笔拂袖而去,县里只好作罢。2015年,我专程去过卢老先生墓前拜祭,今日回想,卢老先生不失风节令人敬佩。国庆先生还告诉我,卢老先生眼中的爷爷长得端庄一表人才,他生前特别提到"明光县长带上礼帽、手拿文明棍的样子绝对是个帅哥"。只可惜,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爷爷拍的这张相片。<br></b><b> </b></h1><h1> <b> 斯人已去,顿笔思量,在法制不断发展进步的今天,回首看看祖辈、父辈曾经的经历,不由得感叹历史真的是不堪回首。但,当今又有多少人真正懂得历史留下的教训、避免悲剧的重演?我在听潘国庆先生讲起建国初期寻乌县的镇反事件时,心里不由得阵阵的震惊。</b></h1> <h1></h1><h1> <b> 二、启程</b></h1><h1><b><br></b><b> 2017年8月24日,我开启了第二次的黎川之旅。跟第一次由赣州、南昌辗转不同,这次我选择了自驾车前往,从导航上看来回程2100公里,亦可谓又一次千里寻根之旅。选择驾车前往,是因为我要先到南昌,接上杨春晖老先生同往。2014年,我发表了第一篇文章后,黎川的朋友们对爷爷的遇难地点意见不一,这也难免,时代久远毕竟过去了六十多年了。健平先生建议我请上杨春晖叔叔一同到黎川,杨老的父亲在解放后镇反时的遇难地与爷爷几乎一致,他当年在宣判大会现场,并亲眼看着至亲遇难离去,所以他早已把地点刻在心里。而我第二次到黎川,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爷爷准确的遇难地点拜祭。</b></h1><p><b> </b></p><h1><b><br></b></h1><h1><b> 我花了十个小时于晚上到达南昌,一路孤独难免疲倦,每到一个服务区都下来洗把脸,保持清醒。其实,我也习惯了寻根路上的孤独,世间事从来都不容易,但想想这些年的收获,就会鼓舞我为之付出和迈开出发的脚步,不管千山万水。南昌正是酷热天气,再加上修建地铁和对外地车有进城时间限制,我在晚上九点钟才到下榻的招待所。匆匆忙忙吃了点饭填填肚子,已经到十点钟。在回去招待所的路上,突发冥想,我决定找个地方去染一下头发,因为我头上的白发增多变得显眼。我决定,不让爷爷看到憔悴落魄的我,快三年了怎么都留一个精神点的样子给爷爷看看,好让他在天堂放心、不留牵挂。</b></h1><h1><b><br></b></h1><h1><b> 2017年8月25日上午,在避开上班高峰期后的9点,我和杨老朝着黎川方向出发,计划在中午12点前到达,因为健平先生安排了一个接风洗尘宴,并邀请了好些我熟识的朋友到场。这让我感受到黎川朋友们的浓浓情意,又感到受之有愧,他们好些人都是我的长辈,无论是学识、能力、成就都在我之上,仅仅是因为我来自远方、我与黎川的缘分和执着。但是因为高速公路有一段正在维修,我还是迟到了。当看到高速公路黎川收费站时,我心里还是仍不住颤抖了一下:黎川,我又来了!在经历了不少世事纷繁和心路历程后,来看看爷爷、来追寻那些还在的、即将不在的历史痕迹,希望再留下我的足迹和记忆。</b></h1> <h1><p></p><p> <b> 我将小车开近黎川明清老街,这里是全国保留不多的完整骑楼式建筑,已经成为黎川的文化名片。1949年5月,解放军跨江南渡、势如破竹,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政权大厦将倾,解放之时就是改朝换代之际,爷爷撤离时就曾从黎川老街经过。据知情人回忆,爷爷当年经过老街撤离时,让随行人员叫各家商铺开门正常做生意,迎接解放即可,毕竟内战中百姓是无辜的,他们要接受的只是一个新政府而已。所以,当网上出现关于游击队多英勇、与爷爷的随行武装人员发生激烈的战斗取得胜利的宣传,基本可以断定是事后往自己脸上贴金。包括爷爷手下有些人参加游击队的事情,我也探访过知情人,他们反问我:以你爷爷的聪明睿智他会毫不觉察?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同时,爷爷是外乡人到黎川做官,他既不想镇压本地的游击武装,也不想与解放军正面冲突,没有必要再制造血案给自己留下后患,唯一寻求的就是平安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有文章讲到某游击队写信给爷爷,要他放下武器、保护好财产和档案听候新政府的交接的说辞,我后来也寻访过不少人,了解当时的一些情况:爷爷撤离时,只带了为数不多的二十几人,当时随身的东西为防身武器居多,也不可能还将县政府搬离,该留的都在。所以,对这个说法我的态度是:"你喜欢就好"。至于当时撤退到黎川的南城专员汤宗威,有网上传闻他后来进入了福建,与福建的国民党当地势力汇合在一起,最后在翠微山战役中为解放军所捕获。当然,汤宗威最终的下场应该跟建国初期大部分的旧政府官员一样,被镇反,只不过至今未见有其后人陈述其事件而已。</b></p><p><b><br></b></p><p><b> 我到达酒店,房间里摆满了一桌子的菜未动,只为等待我和杨老的到来,盛满了大家的情意,我唯有多次道谢。新老朋友见面,场面甚欢,述说多次的相约今日终于实现。快三年了,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辈,明显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用健平先生的话说,几位老人走路都没有三年前稳健了,岁月催人老,说得我心里一酸,我感谢他们的如约而至,因为这份情感历久弥新。见到武一平老师,我就会想起第一次跟他通电话;见到何伟祥老局长,我就会想起他代表兴宁客家人来感恩爷爷、感谢我这个潘家后人;见到黄少清老师,我就会想起他写下爷爷为黎川做实事的回忆文章。我感谢杨春晖老先生不辞劳苦、将近80的高龄陪着我风程仆仆来到黎川,我也感谢黄健平先生,促成第二次黎川之行。唯一遗憾,远在苏州的吴琪还未能相见。</b></p><p></p><p><b><br></b></p><p></p></h1><h1><b> 晚上,我请黎川的朋友们在老街相聚,聊表我的心意。聚会的地方健平先生帮我选择了一家老店,出品黎川有名的樟村豆腐,我好好品尝了一下浓郁的豆浆,心想当年爷爷应该没有错过这个美味吧?虽然寻乌乡下也有,虽然他爱吃狗肉曾经被称为"狗肉县长"。我终于又一次在黎川、又一次以黎川当地的佳肴感谢了众多的朋友们,知道我来,县文联主席吴润发先生、江建华先生如约而至,与我在网上认识的项晚平老师、官炳炎老师也过来了,一如故人。科技发展和互联网世界,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黎川诗人丁艳也到场相见,她的才华让我欣赏,我曾有幸得到她的一本著作《杂树生花》,她的自媒体"丁艳的小镇"总是佳作不断,写满了黎川。</b></h1><h1><b><br></b><b> 第二天中午,黄少清老师专程做东摆了一桌。宴会结束,一出店门,老街在蓝天白云下景色甚好。我突然有一个想法,邀请武一平老师、杨老专门拍个合影,就以幽幽历史韵味的老街为背景。这一幕,与1945年12月25日,爷爷主持的黎川县第一届参议会合影何其相似?71年前,我的爷爷、武老师的父亲、杨老的伯父三人就紧坐在前排。在经历70多年的沧海桑田和时代变迁后,我们这些后人也经历人生的风雨,有的进入耄耋之年,我也人到中年。历史的际遇让人感慨,但愿今后的中国,多一些幸福的合影、少一些不幸的纪念。</b></h1> <h1></h1><h1> <b> 三、拜祭</b></h1><h1><b><br></b><b> 两年多的时间了,我一直念念不忘要在爷爷准确的遇难地拜祭。2014年11月,我第一次踏上黎川,在健平先生带领下只是大概知道当年爷爷离开人世的地点。后来,跟杨老沟通多次,我心里也能大概确认那一个方向了。一路上,我和杨老在健平先生陪同下,一步一步的走向目的地,越走越近脚步越感沉重。那一段老城墙先进入眼帘,我首先想到的是,这里是不是爷爷当年赴任时烧过几箩筐鞭炮的地方?听杨老讲,旧城墙一带与当年爷爷在黎川建的大体育场相近,当年黎川县镇反宣判大会在体育场召开后,武装人员将被宣判的人押至小河滩行刑。当年的小河滩经过泥沙冲积变成小沙洲,然后再过几十年的变化,和万人体育场一样被人做起了房子。</b></h1><p><b> </b></p><h1><b><br></b></h1><h1><b> 几层高的小楼矗立在原来的小河滩上,左右两边都已建起房屋,形成一条巷子。当然,居住在屋里的人也许并不知道,在60多年前,曾经有不少的冤魂就在这块地下产生,而爷爷的遗体后来在一场大水中被冲向大江大河,就像他当年漂洋过海一样,回归世界。我和杨老两人站在那块当年的小沙滩上,他的声音沉重而饱含叹息,我的心里一阵阵的颤动,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这里,就是当年爷爷跟亲人、跟人世阴阳相隔的地方,在他的朝代结束之后曾经葬身的地方,一声枪响宣告一个家庭的破裂、一个民国时期社会精英的消亡。</b></h1><h1><b><br></b></h1><h1><b> 我在街上的店铺购买了黄纸蜡烛和鞭炮,不过这些物品显然并不适宜在人家门前燃放。于是,在杨老和健平先生的陪同下,我再一次来到黎滩河边,2014年我曾经在这里向天地拜祭。两年多过去了,黎滩河两岸多了一些新的建筑,据说河边也将起堤围。河水潺潺而去,就像离人的眼泪,一路奔流一路叹息。我点燃黄纸蜡烛,代表所有亲人将思念化作灰烬和青烟,捎给在天的爷爷,让他感受到人世间的信息,保佑所有亲人、记得他的人、纪念他的人。炮竹声声,就像亲人心底的呐喊,全都是对他的不舍。只有到这一刻,我心里才真正认可拜祭过爷爷,因为这是在他倒下的地方纪念的,他离开的地方我已经触摸过、静默过了,我以最近的距离触摸过他离开六十多年的时空。</b></h1><h1><b> <br></b></h1><h1><b> 离开黎滩河畔,走进黎川县城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宅子,杨老回到了儿时生活的地方。杨家是民国时期黎川的大户人家,杨老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可以说是书香门第。他的外公李啸天,黎川民国五老之一也是五老之首,当年爷爷重修《黎川县志》,李啸天就是参与人之一,并为此呕心沥血,所以1952年的洪水冲毁了倾注其毕生心血的《黎川县志》手稿,他才会捶胸顿足、抑郁成疾抱病而终。看看当年李啸天留下的"邀约山房",摸摸那些雕花油漆的柱子和仰望厚重的横梁,可以感受到宅子主人的文化品位和修养。只是这些老宅子随着年限增加,没有修缮维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随着历史的烟尘和它的主人而去,空留遗憾。</b></h1> <h1><p></p><p> <b> 四、赴约</b></p><p><b><br></b><b> 一到黎川,我请健平先生帮忙,联系一下千里之外相约过的阿姨,这是我黎川之行的主要事项之一。因为这位阿姨,她见过我的爷爷;因为,这位阿姨她对爷爷有着良好的印象,她的父亲当年在爷爷当年执政黎川时,是一镇之长、爷爷的属下,这也正是她更有机会接触到爷爷的原因。世界之大,有时得来全不费功夫,因为阿姨是健平先生母亲的同事,无意中聊起往事提到我,就这么相识了。这些年来,只要有爷爷的消息、只要有跟爷爷接触过的人可以找到,我都没有放弃过相见的机会。从黎川爷爷的旧属张炳炎,到寻乌的叶昌老人、卢顺端先生的后人、潘其勋先生的后代,我一一拜访,这让我在心里清晰的塑造起爷爷的形象。</b></p><p><b> </b></p><p></p><p><b><br></b></p><p><b> 找到刘阿姨的家,因为看过她的照片,我们很自然就聊开了,两个有着类似经历的家庭故事慢慢的摊开。显然,刘阿姨比想象中的要精神、健康,她的年纪和我伯父相当,很自然让我想起了伯父,人在一个特定的场所中,你的联想能力都会变得丰富,只是伯父已经离世三年,我一直在计划去他坟前上一柱清香。我打开爷爷的相片,请刘阿姨认一认,并请她讲讲是怎么见过爷爷的。从刘阿姨的讲述中,我得知她的父亲毕业于黄埔军校,属于第六还是第七期毕业生,在抗战结束后回到黎川,其后在爷爷手下任职镇长。</b></p><p></p><p><b><br></b></p><p><b> 有一年,爷爷下到镇里视察,刘阿姨的父亲陪同和接待。爷爷在视察时,特意去看镇上的学校,于是刘阿姨的父亲安排了学校做了接待,欢迎爷爷的到来。在爷爷视察中,学校安排学生列队欢迎,其中刘阿姨就站在学校大门口欢迎队伍的最前列,所以她是第一个接触到爷爷的人。刘阿姨说,她感到爷爷十分的亲切和蔼,没有一点官架子,这一点让她印象深刻,记忆至今。她记得当年欢迎爷爷的口号:……潘县长我们欢迎您!潘县长我们爱您!我看着刘阿姨动情的回忆往事,我想她也一定想起她的父亲,而我此刻真希望可以穿越回去,体验一下刘阿姨她们当年的情景。</b></p><p></p><p><b><br></b></p></h1><h1><b> 刘阿姨的父亲因历史身份,解放后自然受到打击和迫害,结果她也没有保留下自己父亲的任何资料,哪怕是一张相片。寻觅到一张父亲的相片,成为了刘阿姨今生最大的心愿,她非常有紧迫感,就像约我相见一样,总担心时间不够用。而她,因为家庭成分,在年轻时也遭受种种不公待遇。因为上过学有一定的文化,在乡下的那段时期,在那个人性扭曲的年代,生产大队的队长强迫她要嫁给当地的农民,走知识青年与农民结合的路线。刘阿姨不畏强权顶住压力,突破重重阻力回到县城,用坚强和毅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和人生。不然的话,用她的话说,可能正在某个村庄的角落里凄凉、孤独终老或许已经离世。</b></h1><p></p><p><b><br></b></p><h1><b> 从黎川回来,我马上找朋友帮忙,看看有没有可能帮助刘阿姨了却这桩心愿。但结果并不理想,朋友回复黄埔第六、第七期的情况比较复杂,因国共分裂的原因教官和学生的档案都保存不全。另外,第六、七期的黄埔军校在浙江等地还开设分班,场地和人员分散,因此资料搜集存在诸多困难。但不管怎样,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尽一尽心意,看有没有可能完成一位老人的心愿、余生最大的心愿。我也祈望刘阿姨有这个福份,能夙愿以偿。</b></h1><p></p> <h1><p></p></h1><h1> <b> 五、青山深处</b></h1><h1><b><br></b><b> 我跟健平先生讲,希望可以去宏村樟村去看一看。黎川有一说法"千村万村不如章村宏村",足以说明这两个乡镇曾经的影响和实力,这里曾经是闽赣边境的重要集镇,位于武夷山北麓。但我不是冲着它们的名声去的,而更多的是想走一走这条路,因为当年爷爷撤离黎川,要从这里穿过进入到福建,或回到寻乌乡下或渡过台湾海峡与家人隔海相望。对我来说,这是爷爷望断天涯之路,他因被杨兰波出卖而未能走出黎川、走出抚州,最后长眠于黎滩河的小河滩上。</b></h1><p><b> </b></p><p></p><h1><b><br></b><b> 通往宏村的道路已经铺了水泥,与六十多年前应该是不一样的,爷爷当年经过的可能还是黄泥路,不过可以通过汽车或者骑马而行。在交通发达的今天,村村通公路,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进入宏村,你可以看到这里还保存着不少有着年代印记的建筑、石桥、古树,没有被人为过多的改变和破坏的烙印。宏村寺庙里280年的紫薇树、河岸边张开像把大伞据说已有400多年的樟树,都让我感叹宏村的底蕴。远处就是巍巍高耸的青山,按某些文章的说法,当年爷爷在宏村因被下属出卖停下了撤离的脚步,从此青山之外是故乡,回首望断天涯路。</b></h1><p><b><br></b></p><h1><b> 樟村是杨老的老家,刚好杨老可以看看旧宅、看望一下族人,而我则想把黎川更多的记在心里。感谢同行的浙江文化投资人李老板和健平先生,用心的陪着我们一路到达樟村。进入樟村,我有一种回到30年前自己成长的梅州小镇的感觉,但樟村更具有小和巧的特点,小桥、流水、石街、吊脚木楼,还有豪气的高墙大宅,显示出这里出过不少生意或仕途上的成功人士。一幢绣花楼,更是说明当年这里有不少的大户人家。我不由得给予它人杰地灵、世外桃源的称赞。但是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里曾经有过匪患,除此之外国共两党的军队也在这里交战,小镇有些建筑曾毁于战火之中。</b></h1><p></p><h1><b><br></b><b> 我随着杨老和健平先生在小巷和屋宇之间行走,不时听到他们与熟人打招呼和寒暄,这里对杨老和健平先生来说都是十分熟悉的地方,而我更多的在想当年爷爷的脚步曾经留在那一条路、那一间宅子?小镇弥漫着淳朴的气息,村民向陌生人笑脸相迎,我也被邀请到一户人家,主人端出擂茶招呼我们这些外来的陌生客人,我第一次喝上了黎川有名的浓香擂茶,感受到樟村的热情、当地善良人们的好客。杨姓依然是樟村的大姓,祠堂、热闹的老人活动中心都看得出杨姓族人的兴旺。</b></h1><p><b><br></b></p><h1><b>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镇上接待赵老板和健平先生的赵书记也认识我,他说是风雅黎川的忠实读者,读过我写过的文章也知道我家的故事。一时真的感觉好开心,信息传播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要感谢风雅黎川这个平台,传播着文化和历史,成为一座座桥梁。当晚在镇上的食堂,赵书记招待我们这些从县城过来的客人,我在品尝了地道美食的同时,再一次体验了樟村的热情好客。如果,历史总是和平发展,人与人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和矛盾冲突,世界该是多么美好?虽然,说这话显得幼稚,但老百姓谁不期盼呢?</b></h1><p></p> <h1><p></p><p> <b> 六、后记<br></b><b> <br></b></p></h1><h1><b> 因为一段不幸的历史,我与黎川接下不解之缘,或许这是一个人的命运,又或许是天意。这次黎川之行,武一平老师再次告诉我,爷爷当年撤离的时候,国民党正规军也从黎川路过。爷爷也考虑过与部队一起走,但部队的一位高官想趁机捞一笔,索要钱财。武老师说,以爷爷的清廉根本拿不出贪婪军官想索要的财物,在败走中还不忘敛财也说明了国民党军队的腐败。这跟我在江西省档案局查到的资料一致。根据江西省档案局第J032-1-0075-0274档案记载,爷爷于1949年4月5日发电报给江西省政府,通报内容为:"二十五路军过境谨闻"。如果还有财力,我相信爷爷会将《黎川县志》付梓印刷,给黎川留下文化血脉,而不会发生1952年时手稿保管不善被洪水浸泡,留下千古遗恨。</b></h1><p></p><h1> <br></h1><h1> <b> 但历史无法重来,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有人说过,历史是由人民写的,而人民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只要在普通百姓中没有骂名,我相信总会有人记得爷爷的好、以及给予客观公正的评价和赞誉。</b></h1><p></p><div><b><br></b></div><h1> <b> 当然,我到黎川来,在爷爷的面前还有不少内疚。我没有照顾好父亲,父亲跟着我没有享受过多少福就去世了,他把一生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把我当作他的全部。在他生病跟着我生活的那段时间里,我下班回家常常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不管多累多饿,我不回来他都不开饭,我怎么说都没有用。甚至在我读高中的年代,晚上和同学一起外出,他就静静的听着大门的声音,等着我回来。因为如此,我后来再无晚归。我曾经渴望可以努力让家人过得更好,因能力有限不能做到。当有人说起爷爷,说我是名门之后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愧对爷爷,也愧对亲人的期望。在黎川这个过去与现实的连接点,好像一切都清晰明了,让我不免伤感。</b></h1><p><b><br></b></p><h1><b> 到黎川的第一个深夜,酷热的天气突然迎来了一场雨。我还未睡,拉开窗帘遐想,这是雨还是泪?为什么这么巧合?我想起了2014年第一次到黎川,也是在到达的当晚上突然下起了雨。难道,爷爷真的知道我来了?</b></h1><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