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宝玉(16279579)

<h1><b> </b></h1><h1></h1><h1><b><br></b></h1><b> </b><h1><b> 又是一季春草绿,又是一年清明时。</b></h1><h1><b> 清明,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一个透着哀伤的节日。按照探亲祭奠的习俗,我们兄妺几人,于节前来到位于县城以北的历山,为父亲扫墓。这通往历山公墓的路,我们已走了多年。伫立在肃穆的这片山坡上,仰望蓝天白云,俯瞰不远处的县城,漫山遍野使人眼醉的氤氲,悲松染翠绿,迎春花怒放,明媚的春光,却驱赶不走扫墓人淡淡的哀思。一坯黄土隔阴阳,座座孤坟话惆怅。山坡上面不远处,一位中年妇女锥心泣血,声泪俱下的哭喊着,尽情诉说着对长者的思念。我们右手不远处,一位老翁则暗自饮泣,含混不清地对着地下的老伴喃喃自语。观其坟前的花圈,逝者似乎尚未走远。最远的距离,最近的爱。千呼万唤无人应,思念来袭泪自横。身临其境,真的感慨人生无常,造化弄人。</b></h1><h1><b> 眺望苍天,遥望天堂。我的父亲,犹如一片树叶,早在1983年12月26日,定格了他的人生旅程,在岁末年尾的寒风中飘落。寒来暑往,天上人间。其骨灰先是存放在万松山烈士陵园内的祠堂,当年上至县委书记下到一般干部去世,大都安放于此;后又集中转到殡仪馆新建的大祠堂内。十几年前,终于入土为安,埋葬在了眼前的这块土地里。低头沉思冥想,无需春风给力,怀念总是被浓浓的亲情唤醒。35年的分别,犹如一梦。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总有太多的情愫涌上心头。阵阵哀声萦耳畔,追思何必泪涔涔。我已没有多少眼泪,我能内心平静地平视父亲的离去。然而,当风吹旷野纸钱飞时,风干的忧伤,却难以磨灭记忆。</b></h1> <h1><b>  青山无语。35载的思念早已成霜,但是,落花一样的往事,飘落在旧时光里。疼痛的、忧伤的、温暖的点点滴滴,皆留在心头,永生难忘。人去缘难尽。父亲虽已走远,但他的音容笑貌还始终浮现在我们面前。我知道人死如灯灭,生命难复返。作为生命形态的个人,死就死了,不可能转化为别的什么东西。我已年逾花甲,逐渐认识到了生命的真谛,开始洞察了死亡的意义。死去元知万事空,这死后的一切活动,不过是活着的人想要的而已。来是偶然,去是必然,这任何人都无法超越,何必过于悲伤呢。</b></h1> <h1><b>  醉美四月天,相思到心头。</b></h1><h1><b> 父亲走得太早了,当时还在工作岗位上;父亲走得太突然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我们四个儿女都没在眼前。这是我们终生的痛,无法言喻的殇。我曾经写过《心中的父亲》等怀念文章,今天,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再次提笔了。不再回忆痛苦,只写点在一起的时光。思父朝与暮,所有的细节似乎还历历在目,只是如今谁也回不去了,他已此去经年,冰冷的坟墓把我们相隔在两个世界里。迎春年年开,故人却不来。花开花落,时光如水,一辈子好短。悠悠往事,近在眼前。</b></h1><h1><b> 父亲,没有多少故事。他走的那一天,与一位伟人的诞辰巧合,其实,他是个极普通的人,虽然在我们心中,他是儿女的“天”!定格在脑海里的父亲,高挑清瘦,性情儒雅,沉默寡言,鼻梁上架着眼镜,大多是一身银灰色或藏青色的中山装。小时候,我读不懂父亲的满腹经纶和沧桑,只知道他中学毕业后在老家教书,后随解放济南的大军进入省城,参加了革命工作。继续学习深造后,在省总工会、青岛市总工会担任中层领导干部。如果他的生命沿着这条轨迹一路前行,结局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命运的变幻,在于1963年国家号召“城市干部支援农村”,在那场政治热潮中,父母亲双双主动报名,毅然要求到艰苦的农村去。那时,很少有拖家带口下乡的,而我父亲义无反顾,阖家来到了沂蒙山区,在基层一线整整干了二十年,再也没有离开。在这期间,他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坎坷,一连串的政治运动,日夜的奔波操劳,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特别是内心的郁郁不得志,蚕食着父亲单薄的身体,折磨着紧绷的神经。表面上他波澜不惊,冷静达观,其实却难掩内心世界的悲凉与无奈。岁月如刀。在走过59个人生驿站后,父亲迅速衰老、枯萎了,刻满皱纹的脸和霜染的双鬓,依然整洁工整的衣着,遮不住瘦骨嶙峋的躯体。发病前的一天,他从外面回来说:刚才在大门口,一个媳妇让抱在怀里的孩子喊我爷爷,看来真的老啦。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癌魔会趁隙驱赶他步入冥冥,上苍不让他迈进甲子轮回的坎儿。到青岛确诊并治疗一个月后,他看上去好转了许多,当只有母亲一个人在那里陪伴时,结果他因为大岀血溘然长逝。生命在眨眼间嘎然而止,对家人来说,这是多么无奈和残酷的现实。如今想起父亲,除了无尽的感恩、感激,还有深深的心痛和懊悔。心疼他一生付出,用全部心血营养着我们,却没有享过一天清福,更没有得到儿女们的回报。</b></h1> <h1><b>  为何一冢土,隔断生与死。<br></b><b> 回忆父亲在沂蒙山区的人生最后二十年,他卑微的身影,却活岀了一股精神气。他面朝厚土,问心无愧,兢兢业业地为农村工作付出了全部;认认真真做事,从不向命运低头。当政治大潮裹挟着将他抛入低谷时,他用羸弱的身躯,托起了沉重的负载。他们在大城市里属于县处级干部,下放农村后,一杆子插到偏远的马牧池公社,什么“纱帽翅”也没有。记得我上高中时,见过些世面的梁老师问我:你父亲是17级干部,怎么什么职务也没有啊?我回去问他,父亲苦笑道:这样挺好——你不懂这些。他曾带民工到蒙阴县修坦埠大桥,一去数月;以后常年包村、包管理区等。“文革”结束后,给安了个公社管委会副主任头衔。直到1983年初,父亲年龄大了,我们姊妹们都不在身边,组织上才照顾他进城到县委党校,担任总务主任。不管在哪个工作岗位上,他始终全力以赴,扎扎实实干好。刚到马牧池公社时,寒冷的冬夜里,我时常被父亲的脚步声惊醒,他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去所包的沙山村组织开会、学习。七八里的山路上,回响着他孤独的脚步声,肩上还要背着支“七九”步枪防身。以后,又到汶河南岸的安乐管理区多年,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寒冷的冬季,每隔几天他回家时,都要赶紧温上壶酒驱寒。从那边同学嘴里知道,每次他都要脱鞋扛着“大金鹿”自行车趟水过河,脚冻得通红。而在村里的生活,往往是五毛钱的豆腐凑合着一天。经年累月,父亲奔波在穷乡僻壤,阡陌街巷,从一个城市机关干部,渐渐地转变为老百姓的贴心人,乃至学会了喝“地瓜烧”。整整二十年,马牧池公社48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对他谁不亲近,谁不称道。</b></h1><h1><b> 他也有过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1969年,全省干部“一鞭赶”回老家时,我们又来到崂山脚下的外婆家一年多时间。他心灰意冷,感觉真的失去了人生的坐标。他将多年来心爱的两大箱子书籍装到地排车上,每斤八分钱卖给了废品回收站。回程的路上,那种落寞的神态,蹒跚的歩履,让我终生难忘。然而,他很快又振作起来,随着生产队里的社员一起岀工,没用多长时间,乡亲们都夸奖他,连扬麦场等技术农活,他都干得有板有眼,一点也没落下。也许,正因为他太叫真了,一直活得太累,虽然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好口碑,历次运动也没受多大折腾,但他单薄的身体过早的透支了,加上内心的郁闷,烟酒的刺激,最终酿成了大病。</b></h1><h1><b> 平凡如斯的父亲,是他们那个时代不得志的小人物的缩影。值得敬佩的是他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保持着一颗善良、朴实的心。在他去世后,遗物中除去褪色的几套中山装外,还有一些精心挑选、保存下来的各种书籍,最值钱的当数50年代购买的,他戴了一辈子的一块瑞士手表。</b></h1> <h1><b><font color="#ff8a00"> “当您老了,头发白了……”</font></b></h1> <h1><b>  亲情似金。母亲教育子女如何生活,父亲则教诲我们怎样把握一生。特别是最后陪伴父亲放疗的三十个日夜里,他不愿意住到青医附院里面,我俩在青岛第二体育场招待所里,租了一个房间,每天往返步行几公里去放疗。父子之间,天天有大把时间相处、闲谈,使我更加读懂了父亲。他的病情,看上去逐步好转,母亲在家里雇人给我做好家倶后赶了过去,他便撵我快回去筹备年底结婚事宜。天还不亮,父亲坚持起床送我岀了门,想不到仅事隔一天,竟然阴阳两隔,父亲就撒手人寰。在那个静静地夜里,我不知道父亲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事后听母亲说,他病危大岀血时,母亲急于给我们打电话,他却说:天还未亮,等等再说,别吓着他们!都什么时候了,他心里还是想着别人。</b></h1><h1><b> 故人一去了无痕。一个转身,一丝回眸,便永不再见。生与死的距离,仅仅是一天。当我来到四方区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一天前还谈笑风生的父亲,冰冷地躺在那里,我的心被噬咬着,再也抑制不住满眼的泪水。跪在他的面前,我只说了一句:我不该回去,对不起!然后,默默地为他戴上眼镜,把他的手表摘下来保存留念。我一下子理解了生命的危浅,死亡的轻率。原来总以为漫漫人生路,有无限的时间,可是,父子相伴26年,不经意间便已离散。匆匆,太匆匆了。以后,我不时妄想,假如您不曾离去,不知道现在的一切会是什么模样。可惜人生没有假如,如今父亲在里头,我们在外面,只能是隔空搭话,隔着一场薄梦啊。</b></h1><h1><b> 不到终点,难知因果。父亲不仅把我带到了这个五光十色的尘世上,生养了我,更是我终生的精神支撑。叹今生,幸运的是我生在了这个家庭里,不幸的是早早的失去了您,但我们姊妹四人在人生旅途上,在悲欣交集的生活中,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能够平平安安走到今天,都有个好的归宿,那是因为有您的血脉在流淌。您走时,改革开放刚刚时间不长,社会、家庭都在好转,您却无缘再与儿女们分享,您是我们内心永远无法承受的失去。生死两茫茫,常思量,实相忘,好在心中依然有爱。</b></h1><h1><b> 去去逾千里,悠悠隔九天。永别,谁也没有能力改变和阻止。父亲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每一步都算不上辉煌,每一页都谈不上动人,却淳朴无华,令人难忘。随着人生的磨砺,已年愈花甲的我,更进一步读懂了平凡而深沉的父亲,读懂了天、地、人与自己。</b></h1> <h1><b><font color="#ff8a00"> 35年如一梦。如今,围绕93岁的母亲,我们已是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只是缺失了您这主角。</font></b></h1> <h1><b>  揪不住的岁月,衔不住的时光。春天的花季,模糊着生者的脸。我越来越觉得,亲情会穿越阴阳两界,父亲不曾离去,也并没有走远。您走了那么久,我也老了,只是回忆永在。我真想问问佛祖:若真有前生和来世,是否还能让您和我父子相见?会的!在离父亲不远处,我去年已经</b><b>修建好了坟墓——父母不会冷清孤单。</b></h1><h1><b> 无奈父亲身已去,肝肠寸断哭无济。纸短情长,您对儿女的关爱,岂是寥寥文学所能表述尽的。我只是以此拙文,算做对父亲逝去35周年的清明祭。将这份缅怀之情凝结在笔端,变成清寒的文字,以遥寄哀思。</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