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清明的思念</h3><h3>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h3><h3> 又到一年清明时,想起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亲人们,禁不住默默流泪、黯然神伤。</h3><h3> 爹、娘,儿想你们!是你们生儿、养儿。</h3><h3> 我爹命苦。</h3><h3> 爹出身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作为家中的长子,是您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只听叔伯兄长说,您年少时就上山砍柴、下地梨田、外出担盐……您曾经遭受了多少生活的苦难,我难以想象,没法还原。</h3><h3> 作为家长,您早出晚归,辛勤操劳,只为了养活这一大家(我有三个姐姐、五位哥哥)!在我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留下过您微笑的模样。哥们叙说往事提及您,大多是您严厉的责罚。是生活的负担太重、烦心的事太多了吧。</h3><h3> 也就是因为劳作不辍,父亲脚腕处被犁划破的伤口一直没有痊愈。每天傍晚,父亲都要给伤口换药。这伤口会不会引发爹别的毛病?我在边上看着,忧心忡忡。</h3><h3> 记得我读初三的某天傍晚,竟在学校场院见到了您的身影。看到我,您只说:“飞倪,我来开家长会,给你带了点番薯。”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几根微温的熟番薯。我既感意外又是惊喜,嗫喏着不知说些什么,连爹都不知道叫一声,只怔怔地接过您递来的番薯,呆呆地望着您往三楼的教室走去……爹,您该不会怪儿子的不懂事吧?那夜是什么时候散会,您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学校,我也一概不知。如果有下次(这怎么可能呢?),我该好好叫声爹,好好拉您到我的读书的学校转转啊。</h3><h3> 我上高中后,爹就病倒了,得的是胃癌,住进了医院。听到这个消息,不蒂是晴天霹雳。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脸庞,看着父亲吃不下饭、喘不过气,我心如刀绞。我恨自己没用,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点忙也帮不上。也曾购得一瓶止咳糖浆揣到病房看您,希望可以缓解您的咳喘;也曾想送您去更大更好的医院,可兜里没一分钱!</h3><h3> 那是高二暑假了吧,是农历六月,我拉着双轮车去接父亲回家,一路颠簸,一路摇晃,一路真绝望。到了家门前的路口,我背起曾经高大的父亲,竟如此轻、如此薄,在我这个瘦小少年的背上。</h3><h3> 那天,三十几度的高温,却让人感觉特别惨白、特别阴凉!</h3><h3> 然而,爹还是在那个夏天离开了我们。</h3><h3> 父亲的离去,让我起了辍学回家、赚钱养活自己和母亲的念头。</h3><h3> 可是,娘不同意。</h3><h3> 我娘慈爱。</h3><h3> 其实从小到大,还是娘伴我的多。小学放学回家,首先喊声:“娘,我回来了。”每次,娘总颤颤巍巍地出现在眼前(娘缠过小脚),或者叫我盛碗粥喝喝,或者叫我拿个番薯。然后我就拎起菜篮出去割草。家里养着羊,养着猪,有一群鸭,有几只鹅,他们都需要青草。</h3><h3> 那时草真难割,每每要到天将黑了,才有点收获。吃过晚饭,我就着煤油灯做作业,娘在边上做针线活,或者缝补衣裳,或者纳着鞋底,总有做不完的活。</h3><h3> 我读书,娘家务。我以为日子可以这样长长久久。</h3><h3> 然而,爹走了,娘一下子衰老了。她常常头晕目眩(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高血压),提着竹篮去百米外的溪埠头洗衣服,路上也要歇好几回。头发也花白了起来。哥哥一个个成了家、独立了,姐姐们都早已出嫁,家里就剩娘了。</h3><h3> 在娘的坚持下,我回到校园读书。为了陪陪娘,高三夜自修放学,我摸黑赶回家。那时村庄早已安静,我家的灯却总亮着,我知道那是娘在等我。心中便不再害怕,脚步便轻快起来。果然,到家时,娘还坐在床前,桌上放着给我准备好的党参汤。我不知道娘是怎么算到我会何时到家的,只是每回到家都能喝到微苦的热参汤。喝了参汤,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于是抓紧再作业、再温习。娘看我在努力,便悄悄睡下。不知不觉,娘鼾声传来,夜已深了。于是我也上床,抱着娘的冰凉的小脚,睡了。现在想来,娘对儿真的是满腹的期盼啊。</h3><h3> 后来,我考上了丽水师专。期间,娘还和大姐他们一起来看过我,我们在万象山上照了一张像。</h3><h3> 记不起是哪天了,突然,小哥给我来电话,让我赶紧回家,说娘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了。接到这个电话,我眼前发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车站、怎么到的医院。</h3><h3> 娘在医院没有坚持一周吧,医生说救不起的,回家吧。我们只得将娘运回了家。</h3><h3> 守在娘床前,看着从医院带回来的氧气渐渐用完了,看着娘的呼吸慢慢停了下来,永远离开了我们。</h3><h3> 我还没有工作呢,我还没有孝敬过您呢,爹啊,娘啊,你们怎么就都走了呢。</h3><h3> 没有了爹娘,从此,儿只有了去路,没有了归途。</h3><h3> 然而,姐夫说:“你还有我们,有家。”</h3><h3> 姐夫,弟想你!</h3><h3> 姐夫亲我、疼我。在失去了双亲后,每每到了寒暑假、节假日,到哪里去就成了我的迷茫。老家空荡荡,哥嫂各忙自己的,好像不能去他们那儿;大姐三姐或者出门在外,或者忙于生计,大概也不便打搅。唯有板举姐夫热情邀请:“飞倪,来我处里。我们一起过。”说实话,二姐一直也对我亲,加上姐夫的邀约,我还真有了回家的感觉。爹娘已走,有姐夫姐姐在,我心温暖。于是,读大学期间,每到假期,我就到姐夫家住上一段时间。白天,我们一起下地,割稻、插秧、施肥、除草,我也帮着干些农活;晚上,我们一起走街串巷,到过李壁坳、隔山、金湖甚至江路、兰口等不少亲友家,有时一起喝点酒,然后披星戴月回家。上学了,还骑上了姐夫的自行车去丽水……直到我毕业参加了工作,开始了忙碌的教书生涯。</h3><h3>此后我结婚生女,有了自己的小家。</h3><h3> 记得是2003年了吧,我已调到县城工作。那天姐忽然来了电话,说姐夫患了胃癌(又是这该死的),想要到杭州检查,问我有没有熟人。我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见到姐夫了,以至于他身体有恙也毫无察觉!于是忙到处打听,联系了省肿瘤医院,安排姐夫去接受治疗。</h3><h3> 此后,我看姐夫手术不错,恢复得也好,渐渐放宽了心。</h3><h3> 可惜好景不长!2015年初夏时刻,外甥女丽丽来电话说:“老爸复查,癌症复发、转移,大约过不了三个月了!”她在电话里嚎啕哭泣。听到这个消息,我不敢相信又不得不面对:我那至亲至爱的姐夫,你怎么会这样?于是,ct、检查、住院、化疗、放疗,姐和姐夫辗转在丽水缙云间。一晃又过了一年。板举人都说:“你姐夫真坚强,又坚持了一年!”</h3><h3> 可是,姐夫啊,一年又有多长?365天又有几日?</h3><h3> 到了2017年了。</h3><h3> 这年刚上了头,姐夫的情况似乎每况愈下,先是行动不便,渐至连夹菜吃饭都成了问题;再是不言不语,一开始还见人微笑,后来连笑也少了;最后竟至于只是眼珠东转西转,叫他不应,唤他不答……仿佛成了植物人!</h3><h3> 我苦命的姐夫!</h3><h3> 我们爱莫能助,徒唤奈何!想帮,不知从何下手;想分担,又怕担不了这份责任。姐夫,你可知我心有多痛,泪有多难流!然而,你不知,或许你也知吧?不知你躺倒的这几个月,何处有难受,何处有伤痛,何处需安抚?</h3><h3> 离世,就在猝然之间。连我们都没有赶上看你最后一眼。</h3><h3> 而今,清明又至,你们的面容却渐渐模糊。都说什么音容宛在,其实音容何在啊?“如果我们将亲人忘了,那他们就真得消失了。”真的,我担心会真得忘了爹娘、忘了姐夫他们。</h3><h3> 爹、娘,姐夫,过节了,你们还能回来看看吗?我想你们。</h3><h3> 2018.4.4</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