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2006年,东湖边</i></b></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缘起】2013年9月,和我们相濡以沫50多年的爸爸离开了。爸爸走得突然,走得安详。</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17年,乔迁新居前整理书柜,只见底层摆放着满满的资料,整整齐齐,时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尽是爸爸的笔迹——几十年的日记、专业论文、散文。看着这一切,眼前浮现出爸爸给我讲述时的情景,于是写下这篇文章,来纪念爸爸诞辰九十周年和妈妈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一生。</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其中的几本日记</i></b></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出生】我的爸爸李质有,1928年8月出生于四川宜宾,预产期是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中医把脉预测是女孩,所以尚未出生便有了"巧巧"这个小名。爸爸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幼年】出生最初几年,家境尚可。祖父在重庆从事百货生意,是个开明的人,会给子女订阅《小朋友》等儿童读物,接受新思想。只是祖父过于劳累,很年轻就因肺病过世。更不幸的是几年后祖母服错药也过世。年幼的爸爸只得寄居在成都他大姐家。他的大姐夫是银行襄理,家中富有,其弟妹看不起寄人篱下的爸爸。</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少年】1942年,爸爸去考当时四川最好的学校——成都县立中学(今成都第七中学,是中国4所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之一)。他大姐夫家人不相信爸爸会被录取,发榜那日,全都跟着去看榜,由后往前看,边看边笑边摇头,直到看见"李质有"高中榜眼,一个个面面相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之后,爸爸开始寄宿。他读书早,年龄小,个子矮,每次吃饭都抢不过同学。伯父教他第一碗饭添得浅浅的,快速吃完后添第二碗——压得实实的。爸爸到老吃饭都很快,就是那时被迫养成的习惯。</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聪明又刻苦,常常熄灯后跑到路灯下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中毕业时,有一段时间报考不同大学,之后就不断收到各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先后考取了清华大学、金陵大学、武汉大学等多所名牌学校。伯父替他选定武汉大学建筑系,以便日后就业。</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学时光】1945年,爸爸就读四川乐山国立武汉大学(因武汉会战,1938年武大由武汉西迁四川乐山)。由于不忍机械制图枯燥,内心渴望自由、突破,第二学期便更换专业——电机工程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46年,武汉大学迁回武昌珞珈山。爸爸乘船来到武汉。没想到,一待就是近七十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爸爸原本是个逍遥派,不参与任何政治组织,一心读好自己的书。1947年武汉大学"6·1"惨案震惊了他,3名死难学生中的一人就在他身后倒下,血溅五步,现场惨烈。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爸爸积极加入中共地下党组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任国立武汉大学电机系主任赵师梅教授(十八星联九角旗设计者,其寓意为革命成功后,十八省既联省自治,又共组九州,合为一合众国)也与爸爸有一段渊源。赵教授课后的作业量是依上课内容而定,爸爸需要奖学金来完成学业。每当有组织活动无法完成课业时,爸爸就会在课堂上说起社会不良现象,引得赵教授滔滔不绝发表见解,这样一堂课下来,没教多少内容,自然也就不能布置作业。</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48年暑假前夕,赵教授执意安排爸爸去上海实习,爸爸一口回绝——囊中羞涩。赵教授坚持要爸爸去上海,不仅为他提供路费,而且安排去他同学的工厂实习,并解决食宿。暑期结束,爸爸回到学校,方知一批地下党员被惨遭杀害。赵教授预先得知此情,让爸爸逃过一劫。</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武汉大学学生证(正面)</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学生证(内页)</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武汉大学注册证</i></b></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地下活动 】爸爸是中共地下党活跃分子,无数次穿越封锁线,冒死将宣传革命的报刊书籍运到校园,分发给广大师生,被国民党学生特务将他列为黑名单七号人物。</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新民主主义论》</i></b></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9年,组织上为保证爸爸的安全,决定让他停止校内工作,转而负责与汉口水电系统地下党保持联络,为保护水电系统指令传递人,与上下线单线联系。领取命令后,只能靠脑记,用口述,不留片纸一字在身。</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次爸爸从武汉大学坐校车到达武昌江边接受指令后,由汉阳门码头乘轮渡过江到汉口四官殿码头。一次大风轮渡停航,爸爸掏钱雇私人小船,在风浪颠簸中横渡长江。四官殿码头上岸后,没车可乘,这一年武汉交通系统几近瘫痪。爸爸步行到六渡桥,那儿有马车坐到硚口。硚口是汉口市区西缘,那时没有解放大道,中山大道至此到头,再上汉水堤,走堤上小路才能到达郊外偏远的宗关水厂,传达指示后当天又赶回学校。</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9年5月17日,汉口解放。整个交接时期,武汉水电未曾一日中断,保证了政权过渡平稳、经济平安与社会平静。</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1949年</i></b></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解放前,爸爸经常会去季康银行汉口营业部,去取其姐夫汇过来的生活费。武汉刚解放时,很多枢纽中断,爸爸很长时间拿不到生活费。突然想起以前去季康银行时,营业部主任翁和新曾对他说过,有需要可以去找她。爸爸找到她时,她身穿列宁服,其打扮、装束和解放前完全不一样——之前的她穿着讲究、善于交际,是中央大学的校花。这时,爸爸才知道她和她丈夫赵忍安(汉口和成银行襄理)都是重庆中央大学金融专业的高材生,早在重庆就加入中国共产党。1945年被中共中央南方局派往武汉开展地下工作,赵忍安是地下党武汉市委委员,为武汉解放作出贡献。他们早就知道爸爸是学生地下党员,一直暗中帮助他。</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2005年中共武汉地下时期老党员联谊会合影</i></b></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工作】1949年大学毕业后,爸爸先后在武汉市、湖北省电业部门从事技术和管理方面的工作。1991年离休,享受司局级待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解放初期,经常和武汉市委、市政府领导一起去北京,向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国家计划委员会委员刘澜涛等国家领导人汇报武汉电力规划工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针对武汉地区电网存在的问题,首次作出城网改造的技术原则和规划。爸爸为主要规划人之一。整个《城网改造》工程,获得全国科技大会科技成果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得爸爸说起曾经和李芬辰总工程师在一条河边架电线杆子,过程曲折,结果圆满。大家十分高兴,收工后去小饭馆喝了一点酒以示庆祝。爸爸说那次喝酒达到最高境界——喝完之后,整个人飘飘欲仙……</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印象深刻的是爸爸在汉阳工区工作时,每天都是从汉口骑自行车到汉阳钟家村上班,也常常骑车巡线。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线路故障多,爸爸都会回家晚。爸爸很庆幸有那段经历,让他身体得到锻炼。</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写过很多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文章,也主办过一些电力期刊。在得知我着手编纂公司年鉴时,特意将他之前用过的工具书送给我学习。</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切实改善电业的安全工作》</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最深刻的教育》</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关于城乡人民生活用电的几个问题》</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超高压输电线设计发展的动向》</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节约用电 缓和电源紧张局势》</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必须进一步发挥电力潜在能力》</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 1956年在电机工程学会上所作的技术报告提纲《热化和供热式机组的技术经济定额》</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爸送我的编辑手册</i></b></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错划右派】 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爸爸曾被错划为右派分子,1979年改正。</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哥哥刚满周岁就被送去江西上饶外婆家,6岁才回到父母身边。虽然哥哥倍受外公外婆宠爱,可是在那个最需要父母陪伴的童年缺失了父母之爱,是那场运动给我们家带来的最大伤害。轮到妈妈去农村巡回医疗时,我也被送去外婆家。</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当和邻居家孩子有矛盾时,妈妈总会要我们忍让,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有一天,我在书桌左边抽屉中的一个红双喜乒乓球拍盒子里,看到外公写的家史,提到爸爸是右派,开除党籍。虽然那时并不清楚右派是什么?但从外公的描述中知道一定不是好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曾说过,福兮祸兮,如果没有被打成右派,文化大革命中或许会受到更大的迫害。</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平反文件</i></b></p><p class="ql-block"><br></p> <h1><b>【妈妈】</b><span style="font-size:22px;">祖父祖母早逝,是妈妈陪伴爸爸度过跌宕起伏的一生。我的妈妈荘蕙龄15岁从江西上饶只身前往南昌,就读于江西药科学校。1953年毕业后,分配到武汉冶电业局医务室工作。从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开始,每个月都会将一半的薪水寄回家,赡养其父母,直到外婆外公过世。年幼的我经常会随父母去上海街邮局寄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57年初,刚过20岁的妈妈嫁给了爸爸。</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妈的结婚证</i></b></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久,爸爸就被戴上"右派"帽子,被迫劳改数年。妈妈因此受到牵连,先是开除团籍,又被人逼迫离婚,妈妈坚决不从。这样就导致一个医务工作者被发配到青山热电厂烧电焊,电厂师傅对妈妈非常好,多年来一直保持联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妈妈不满这种工作安排,在她不断要求下,从武汉供电局调至武汉市传染病医院(今金银潭医院)工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年代,因为政治原因离婚是很正常的,也是进步表现。妈妈对爸爸不离不弃,休戚与共,私底下受到大家的同情和钦佩。</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早的记忆是妈妈骑车带我去上班,途中突降暴雨,在江汉北路撞到同样慌忙躲雨的茶叶蛋摊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印象深刻的是每到夏天傍晚,哥哥和我就站在一楼门口盼着妈妈下班,因为知道妈妈一定会带回在医院药房冰过的二厂汽水或医院自制的酸梅汤、豆浆,那是单位发的降温饮料,妈妈从来都舍不得自己喝一口,总是用浅绿色丝光毛巾裹好带回家,我和哥哥一人一杯,在邻居小孩羡慕的眼光下,美美地喝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妈妈少小离家,因为独自生活的经历,成为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她曾经自己动手,利用废弃木板将楼梯下的空间搭成小小的厨房;当我和哥哥渐渐长大,家里的一间屋子隔成两间,还搭起阁楼,也都是妈妈和同事一起动手完成的,然后妈妈还给隔板刷上好看的油漆,我们家总是干净又整齐。</span></h1> <h1>【辅导学习】<span style="font-size: 22px;">改正后,爸爸虽然回武汉工作,但因那时已经恢复高考,又被派到单位知青点,在高考前辅导知青学习。</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回家后,开始要求哥哥收听业余英语广播讲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文革刚结束时,学习辅导资料特别稀缺。记得有一天,爸爸在车站路新华书店排了一夜的队,给我们买来厚厚一摞《数理化自学丛书》。</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动手编写辅导教材,辅导我们学习。当时身为学生的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直到几十年后,爸爸又给我读高中的女儿辅导功课,不论是数理化,还是语文英语、历史地理,爸爸都能随口答上。同样工科毕业的我,已完全不能胜任了。几年后,在国外留学的女儿喜欢跟爸爸交流西方教育的模式与思路。年过八旬的爸爸还能给她提供选课和专业方向选择的经验,这些连我这个当妈的也插不上话。</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刚过世的时候,有时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家问爸爸。随即又想到不可能了,泪水滑下。</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爸给我女儿编写的英语辅导资料</i></b></p> <h1><b style="font-size: 22px;">【理财】</b><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爸爸年长妈妈8岁,认为自己定会比妈妈先离世。他理财动机特别简单,也特别感人——就是觉着自己不在了,也能有足够的物质条件让妈妈舒心生活,不拖累子女。他从1990年代初开始理财。最初是在银行买国库券;继而在马承恩科长的带领下,去证券公司开户。只是爸爸没像马科长那样炒股,他买了封闭式基金。他说炒股太费心。理财的成果就是爸爸在2001年全款买下一套153平米的电梯房。妈妈跟着爸爸一起生活五十余年,直到现在,也从未为钱操过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订阅了《中国证券报》。不仅自己学习,还将他认为值得阅读的内容做上记号给我看。当然,不仅是理财,其他方面的资料也会这样。</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爸让我阅读的文章《简化电价分类或引领电价改革》。右边的勾就是爸爸做的记号。</i></b></p> <h1><b style="font-size: 22px;">【品格】</b><span style="font-size: 22px;">正直、善良、豁达、谦和是爸爸的品格。</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错划前,爸爸不仅工资高,还时常在《长江日报》上发表文章,得到不菲的稿费,常常有富余借给身边的同学、同事。有人还了,有人忘了。他也不会计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喜欢将钱夹在书里或唱片套子里。当后来家里生活没那么宽裕时,某一天翻到,就会甚感惊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年迈的爸爸乘坐公交车没人让座,他都不会忿忿不平,而是开心:说明大家认为我不够老。</span></h1>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发表在《长江日报》文艺副刊上的散文,笔名取自妈妈名字的前两个字(音)</i></b></p> <h1><b style="color: rgb(51, 51, 51);">【狼狈的事】</b><span style="color: rgb(51, 51, 51); font-size: 22px;">记得那是1989年5月的一天,吃过晚饭,2个月大的女儿难得睡着了。在家带了一天孩子的我,强烈要求和妈妈外出散步,留下爸爸看家。</span></h1><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51, 51, 51);">等我和妈妈绕一元路走到二曜路,区区一刻钟,老远就见爸爸气急败坏地站在楼下大门口,生气地说:“你们怎么去这么久呀,心心醒了,正在哭。”我说:“抱起来呗!”爸爸无奈地说:“软绵绵的,不敢抱。”我没好气地说:“如果失火,你也不抱吗?”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爸爸狼狈的样子。</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爸写给我女儿的信</i></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爸抄写</i></b></p> <h1><b style="font-size: 22px;">【健康】</b><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读书,是爸爸一生最大的爱好。小时候,爸爸除了带我们去公园玩,就是带我们逛江汉路、武胜路新华书店。因此,眼睛对爸爸而言,和生命一样重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50岁时,曾因青光眼动过手术。65岁后视力衰退严重。找到协和医院留德归来的博士诊断,得出"挖掉左眼,否则两眼都会瞎掉"的结论。爸爸当然不同意。他又去了武汉第二医院(今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朱大夫建议爸爸摘除白内障,死马当作活马医。爸爸欣然接受,术后视力恢复到0.6,等于重见光明。为此,爸爸专门给朱大夫写了感谢信。朱大夫2020年因感染新冠病毒病逝。</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患高血压多年,一直控制得很好,每天的血压数值、测量时间都清晰记录在案。连十几年前的记录都可以找到。爸爸的认真也体现在保健上。他遵循医嘱,控制食盐摄入量。有段时间感觉全身无力,走路很吃力。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因为钠离子的摄入量不足。住院期间,每天的一项治疗就是喝一大杯盐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爸爸从来就是有病治病,不服用任何保健品。</span></h1>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2013年5月1日,父母在武汉天地德芭与彩虹书店</i></b></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终身学习】爸爸坚持学习,汲取多方面知识,特别注重新知了解。不管是自己还是家人生病,他都会把病情的来龙去脉和治疗方案弄得清清楚楚。与医生交流时,说得头头是道。我笑言爸爸学错专业,否则现在就是名老中医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学用电脑,当屏幕上出现提示而又弄不明白时,他会用相机拍下来(那时还没智能手机),等我下班后,拿给我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录报纸、电视上出现网络语言、英语缩写,让我查证后,告诉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当 《现代汉语词典》发行新版(修订本),爸爸定会买回来,仔细阅读新版中的增补部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为了加强记忆锻炼,每日背诵孙文遗嘱全文。</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i>爸爸笔迹,类似的纸条很多</i></b></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心愿】父母经常会谈到,生命最后不插各种维持的管子;身后不留骨灰。尘归尘,土归土,极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span></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句号】</b><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爸爸最后时光,哥哥是这样记录的:9月13日,又是星期五,这个被西方人最为忌讳的两个重叠的不祥日,父亲早上下楼去散步,不慎摔倒,被好心的邻居及保洁员扶起并送回家时,仅有片刻的清醒,向我家请的小余师傅嘱咐,别将摔倒的事情告诉母亲,以免担忧。在整整60个小时的昏迷后,溘然长逝。于他本人,这样的离开,无痛,安详,但却让至亲一时难以接受:一位虽然年过八十五岁,思维依然清晰,生活始终有序的老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实在太过突然……一直想写点文字,将当时的情况记录下来。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大脑仿佛出现短暂性的空白、短路,原来想以"记忆的碎片"来写,最后因为忙碌,还有心理上的一种无名的抗拒,终究搁笔。现在想来,至少我们兄妹,尽量按照父亲的生前习惯和行事风格,将他送到陌生的空间。依然如生前低调、朴素……仿佛冥冥中的巧合,最后送别的路线,事后回想却是那么具有深意:车队驶过父亲最后入住的医院,早年从四川来到武汉就读的武汉大学……就像在做一生的回顾,并画上句号。骨灰的一部分,按照家人的意愿,安放在由孙子和外孙女挑选的松柏树下;另一部分,则遵从父亲的意愿,和康乃馨及菊花一起,由我撒入长江,因为父亲出生在长江源头——四川宜宾,读书和生活一直都在江城武汉,而最终流入大海,似乎始终关注在海外就读的外孙女……</span></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