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村古街青石板

清溪古渡

芳村古街青石板

从常山江沿着芳村溪，回溯而上，清流在这里打了一个结，汇成一泓清幽幽的河湾。河边绿树四合，屋舍俨然，鸡犬相闻，这是一处娴静安详、风景如画的地方，她的名字很温婉——芳村。芳村背偎八面大山，巍峨雄奇，在春季里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红火热烈，最是耐看。它的前面，正是芳村溪的两岸，像斑斓的彩锦铺开，倒影在清澈水波里。麦田碧绿，菜花金黄，垂柳嫩绿，惊叹大自然随意率性，把诗情都泼向这片多情的土地。

　　从新昌龙舌和芙蓉深谷奔涌而来的两股清流，仿佛少男少女，在这里牵着手，一个拥抱，把多情柔媚的眼波丢在这里——芳村的前溪，说不尽的潋滟柔美。早先，从新昌放出的木筏，或者从芙蓉挑出的竹担，那劳作的强壮山农，嘶哑了声音，吼出好听的号子，萦萦绕绕于山梁。山里收不住野性，就往古街上送。山农的张狂、质朴、野性，到了古街上收敛了，打磨了，通融了。这让人很容易明白，再远再偏的大山，会有一个集镇，人杰地灵，文化荟萃，让人心有所归。芳村就是这样一个古镇。山民从四面大方涌来，勤快的脚，在这里歇息。他们看一看别样的世界，听一听别样的声音，换一换别样的想法。古镇包容宽厚，欢迎来自大山里的每一个人。

　　背山货的茶妇，系了阴丹士林的围裙，整理了鬓际的乱发，抹去额头的细汗，些许紧张地走上芳村古街。踩着脚下的青石板，一爿爿的看过店面，问过一样样商品的价格，在卸完山货的背篓装满了她们心仪的东西。她们的神情，轻松了，舒展了，妩媚了，如同一朵朵山花，绽放在古街上。她们三五成群，慢声细语，脸颊飞霞，在人群里穿行，就像走在自家的田地里，小心而兴奋，知足而豪迈。虽然自家的男人或兄长不在眼前，但是，并不妨碍她们含情脉脉的话语和眼神。行走在古街青石板上的人们，熟悉不熟悉的，脸面温和亲切，就像自己人一样。

　　走在古街上，惊讶于铺在古街上的青石板，方方正正，平整厚实，从上街铺到下街，一块块连着，一方方接着，严严密密，井然有序，就像小学生写字的格子。这青石板，漾着水波一样的深绿，柔软这细腻的纹理，仿佛笼着悠远的梦。谁也不知道这些青石板铺成的古街，源于何时，经历多少岁月，见过怎样的世事变迁，走过多少人的脚步。前溪水清悠悠，石板街热闹闹，一条芳村古街，把山道与水路连在一起。山道是天路，飘飘渺渺在白云间；水路通八方，赴衢州，走婺城，……芳村溪在这里打一个结，一个情结，一个千年古镇的故事情节。

　　从山里来的山客，他们裤脚上还有泥迹，衣服上还有汗斑，发梢上还有碎草。他们走进古街，踏上青石板，很快融入这座古镇。他们就像到了老朋友家里，就当走一回亲戚。他们一声“到芳村喂……”再远的路，阻不了在崎岖山岭上的脚步和河滩上的赤脚。一个人，山路走多了，总有硌进鞋子的石子，山梁跑遍了，会有崴脚的时候，到芳村古街来，走在青石板上，放松脚，走着走着，气顺了，心里亮堂了，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

你看，那背来毛竹的山农，刚刚在芳村古街上以满意的价格出手，有了袋子里对抓一只猪仔和为堂客剪几尺花布的底气。他就坐在古街一角的茶馆里，沏壶清茶，闲看街面上的行人了。男女老少，天南地北，神情悠闲，言语轻柔，不疾不徐，像山涧流出的清流。精明的山农笑了。走在这平整而界限分明的青石板上，人都中规中矩了，彬彬有礼了。难怪有人说，街头角上站一站，等于读书上学堂。行人呢，也会好奇地打量这位背着斗笠穿着草鞋的山客，见他藏在自家旱烟的浓雾里，闪耀一双明净而狡黠的眼睛。

我走过芳村青石板街，不知多少回。我数过青石板，从上街数到下街，又数回去。我观察过石板街在转角处，弯出漂亮的弧度，就像碧落的雁痕。我记着“芳村老拐”和他的“白糖棒冰三分一支”敲着梆梆响正站在青石板的方格子里。是啊，无论是雨天，听着从屋檐雨滴在青石板上的清唱，还是夏天，踩着青石板脚底的清凉，无论是秋日，夕照在青石板上的流丹溢彩，还是冬天雪花，追逐在青石板上的欢畅，都会触动内心的柔软，化为浅吟低唱。我有时想，正如林徽因所说，我们做了世上那最柔情的人，为一朵花低眉，为一朵云驻足，为一条街感动。

　　爱上芳村古街并没有理由，也许为着这座古镇的一道迷人的风景线，为着一段刻心铭骨的往事，为着一座熟悉的老宅。也许就是为着古街上的青石板，平平整整，端端方方，青青幽幽，叙述着藏在青石板缝里的故事。

多想啊，什么时候，再走走芳村古街上的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