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鱼

流浪的鱼

　　他多舛的命运鲜为人知：五岁时因肝病险些夭折，22岁时腰部手术拿掉椎间盘，30岁时突发心梗后支架介入，37岁时爱人又突发严重眼疾，面临失明……这些苦难与坎坷，摧残了他的面容，却没有击垮他的心灵，就像一条正向着远方流浪，永不停歇的鱼。

我从小就与他相识，关系从同乡、同学到以后的同事。说起他的“苦”，我曾目睹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短短的二十米路要蹲下五六回，含着泪，边一把把往嘴里塞止痛片，边自虐式的捶打着自己的腿；我曾听见她，拉着年仅5岁的孩子跪在医生办公室，哭着哀求医生救救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他……

当我们聊到这些时，他总是笑着说：“没事了，佛都曰过：黑暗总要拂去，黎明必将到来。”可他所期盼的黎明却被另一个“苦难”所笼罩。这一切得从2011年年底说起。

那天，他的爱人在批改作业时，总是感觉眼睛不舒服，看什么都不太清楚。回想几天来，也许是担任的高三班教课任务重累住了，又或许自己的近视加深了。可面对桌上几摞那“高三一模”的试卷，面对日益来到的高考，她只得滴点眼药水又埋头忙开了。

可坚持一会，情况更糟糕了。她闭上右眼，发现左眼不管离多近都无法看清试卷上的字。那一刻，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放下电话的他，当晚便从离家千里之外的大同往回赶，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合眼，为自己光想着所谓的“梦想”远赴大同，疏于对家庭、对她的照顾而自责；也为曾发誓相携一生、珍爱永远的爱人的疾苦而心痛。因为他知道，不到万不得以的话，坚强的她是不会打电话的。疾驰的列车，纷飞的思绪，在他脑海中闪现着这事可能最严重的一幕幕……

从进家门、收拾东西、坐汽车、赶火车，一路上，他们心有灵犀，谈论窗外的风景，调侃听到的笑话，却对眼睛、对医院都避而不谈。因为，他不愿意她为此瞎想，而她也不愿意他为此担心。只是默契的从心里保护着对方。

经过辗转就医，最终，天津眼科医院确诊：爱人患有眼底静脉栓堵、黄斑变性，造成左眼视力为0.05，可以说只有一点光感。当医生说，目前还没有什么药物和手段可以治愈，治疗目的就是要保住另一只眼精的视力。他一下被震惊了，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稍稳定一会，他拉起爱人的手，说：“医生就会吓人，咱去北京同仁看看去！”

随后的几天，他开始是漫长而痛苦的寻医之路，天津、北京、石家庄、邢台……只要听说哪里可以医治这样的病，无论是大都市医院，还是乡间小诊所，他都抱着满腔希望，不怕艰难想尽办法带着爱人去就医，可结果都与天津那位医生讲的一样。最终，他确定了在天津眼科医院进行西医治疗，在北京德胜门医院进行中药调理。

眼睛对于一个人，特别是教师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医生的话，预示着爱人将离开热爱的三尺讲台，告别朝夕相处的同事和学生们。他体会到爱人心中的恐惧，清楚到爱人肩头的压力。

从那时起，他放下了一切，每天守着爱人，给她做饭，帮她煎药、陪她聊天，到每个星期复诊的日子，他牵着爱人的手，往返于家、天津、北京之间。

他哪里想到，这一“苦难”还没度过，霉运再次向他袭来：因天气寒冷，送孩子上学时，他父亲的哮喘病复发，只咳得晕倒在路上；因感染流感，上五年级的孩子高烧不退，引起肺炎，住治疗20多天；因忙于辗转，装有看病的5000多元钱、身份证、工作证、银行卡的钱包遗留在火车上，他只得陪着爱人行走在凄凉的天津街头，在候车室坐到天明……

夜深人静，当他想起那时那刻的情景，心中泛起的阵阵酸楚让他无法入眠。而现实中各种压力，是他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

首先是钱的方面，现在他爱人治疗眼疾已花费5万多元，现在每月爱人看病买药、房屋还贷、家庭费用加起来就需要近万元。而根据他爱人医疗花销，却不在当地医疗保险报销范围之内，这就意味着：所有的治疗全是自费。可他的家庭收入还不到6000多元。每个一月4000元的缺口，他能该咋办？

他爱人知道这样治疗最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还不见得效果如何时，曾提出放弃治疗，被他断然拒绝。一句“哪怕把房子卖了，也要你那一双眼睛”的话说完，他与爱人紧紧相拥，彼此擦拭着对方眼角的泪水。

现在的他，在单位同事、亲戚朋友的资助下，仍旧搀扶着爱人一步步坚定的走在通往光明的路上。

除了资金的缺乏，让他感到更多的酸楚是，远离家乡的孤独、暗潮涌动的职场、工作方面的压力，这些时时刻刻的困扰着他。

记得一次小聚，微醺的他，说起他乡孤独的感觉，让在座的几位朋友心中酸溜溜的。他说，每当告别妻儿，在摇晃的火车里，目光所及，同座邻铺尽是陌生的面孔，只能双眼盯着漆黑空洞的窗外，一秒一秒算着时间，盼着天明；每当夜幕降临，在空旷冷清的机关大楼里，只有他在其中独自徘徊，渴望着桌上的电话响起，渴望着能有个人陪自己吃个饭，哪怕是彼此默默无语。

那一天，他醉了，哭的像个孩子似的，述说大同的不易，说尽管他万分努力，尽管他百般谨慎，还会遭遇无端的挤兑、别人的误解、势力的白眼；又说悔恨去大同，把所有的担子、责任全压在爱人一个人肩上，让她常在等待与哭泣中悄然度过，结果累坏了眼睛；最后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就骂，说你上辈子造了多少孽，遭到上天这么惩罚。

我想，他醉了好，可以让紧绷的神经得到些释放，哪怕只是那一瞬间，要么这些压力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又像以前一样，选择用坚强迎接挫折，用乐观面对生活，因为那时的爱人、孩子、老人在等待着他，在需要他。

坎坷经历造就“无锈钢”般的神经，万般苦难集于一身的他，把这些当成是上天对他的历练，所以不把坏心情带到单位、带到工作与生活中去。

正因如此，初次见面，你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所经历的一切。就算与熟识人说起自己的遭遇，他也一脸平和，只有说到最痛处时，他的声音才会变得低沉起来，一句“如果不这样，我恐怕早就倒下了，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嘛”，说得是那么淡然，那么随意。

淡然中应该有梦想，才从层层黑幕中看到那一缕缕阳光。而那阳光便是他彻夜敲击的“文字梦”。

2010年，在半空的接触网上“耕耘”的他，放下手中工具，来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大同，用键盘和鼠标来实现他的“文字的梦”。可等他的不仅仅是陌生的工作环境，更多的是对写作经验的匮乏、待人接物的无措。那段时间，甜蜜中掺着苦涩 ，希望中带着焦虑，欣喜里藏着哀伤、无悔里还有惆怅。只有午夜不熄的灯光，陪他体味写作带来的丰收喜悦，散发墨香的文字，伴他将成长的鲜活实践、细腻情感慢慢表露……

淡然中应该有激情。正是他对生活充满了满怀激情，才能在多舛命运中找到解压的方法。

工作闲暇之余，他会上上网，看看书，写几段文章， 带着妻子孩子走进大山，观赏艳丽的满山红叶，聆听林涛、溪声、鸟鸣和远处传来的歌声；来到海边，呼吸潮边那湿润的空气，观看地平线喷薄欲出的朝阳；到不知名的小湖垂钓，看在湖面中劈波斩浪的白鸭；回到老家，抽空听听长辈的叮咛和唠叨，为亲朋至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用最原始质朴的方式去寻找激情。

淡然中应该有感恩。正是他怀有一颗感恩的心，在别人需要他的时候，倾尽全力，才能在危难之际，有很多的人帮他。

在筹集爱人的治疗费时，扫清家底、借完亲友还差一万元时，爱人单位发动全体教职工向他家资助，他至今还把名单记在心中。他曾动情的跟爱人说，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是用金钱衡量不来的。

淡然中应该有珍爱。正是他与爱人维系的真挚情感，才能彼此在千里之隔中仍能传递爱的牵挂。

他用心写的《彩霞相伴，珍爱十年》，让看过人为他们那欣喜、困惑、悲伤交织的十年岁月，不离不弃的彼此搀扶、彼此鼓励，携手跨越沟壑、穿越荆棘的经历而深受感动。正如那一首歌唱到的一样，“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老的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我坚信，他们夫妻俩会一直相携相伴走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淡然中应该有执着。正是他对命运的抗争，对梦想的追求，才能使乐观的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

是的，他就像一棵压在砖头下的小草，根、叶一起顽强、努力吸收着大地和空气里的养分，不管如何艰难，不管如何曲折，他执着的朝着向上的方向，寻找自己伸展的方向，向自然界贡献自己微薄之力，那么顽强；那么超然；那么完美……

如今的他，早已结束了漂泊的日子，远离了尘嚣，走近了自然，平和、宁静，坦然又安祥……

写到这里，不管你知道他是谁，还是没有猜到，其实这些不重要，只要你为他迎接坎坷的勇气、乐观向上的态度所感动，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