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个七零后农民的童年记忆

老好哥

<p>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说起童年的话题,从古到今,已有很多文章著作推出,其中不乏一些名家大腕之作。童年,是我们自打有了记忆开始,后面的那段天真烂漫、终生割舍不下的儿时情怀。而早已步入不惑之年、一个地道的乡村农民,也总想着把我那段平凡普通,却时常在脑海中涌现的童年历程记录下来!于是,便有了下面这些拙劣的文字……</span></p><p>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题记</b></p> <h3></h3><h1 style="text-align: left;"> <b>第一章 故土</b></h1><br>  我的家乡位于陕西商南富水镇北边的松树沟内,一个小地名称为“小店”的村落。说来也惭愧,对于生我、养我的这片故土,竟对她域名的由来知之甚少!“松树沟”这一称谓,起初只是觉得和实际情形有一些相符。从富水沐河开始往沟里面纵深行进,与村道相伴并蜿蜒曲折的富松河两岸,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松树林会逐渐映入眼帘……一直绵延到距离富水镇二十公里的松树沟尽头,与河南卢氏县接壤的界岭,所见景象均是如此。<br><br>  真正对这一名称的了解,还是在前不久,曾先后在网上看到两篇相关的文章,才惊讶地发现,“松树”竟然是由“送书”二字谐音而来。其中还蕴藏着一段商南古代一位文人墨客的传奇故事……身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还为此汗颜、感慨了好长一段时间呢。<br><br>  至于“小店”的由来,是在幼年刚懂事时听母亲说起过:在解放前的旧社会时代,我的爷爷迫于生计,利用居住在大路边的优势,开了一家小饭店。主要接待的食客是从古富水关到北山(今商南曹营),和河南卢氏县一带往返担运货物的挑夫们。名为饭店,实际是由两小间低矮的茅草棚构成,所提供的服务,也只是极其简单的家常便饭和白开水。可在当年,竟然也是食客不断、生意很是兴隆。在爷爷奶奶起早贪黑的辛苦经营下,所挣的收入倒是也缓解了家里的饥荒,在那个社会动荡、食不果腹的岁月里勉强度日,一家人才没有被饿死……<br><br> <h3></h3><h1> <b>第二章 朦胧</b></h1><br>  最初朦胧的记忆是从一九七六年开始的。那年,我刚满五岁。<br><br>  七六年的中国是个多事之秋。依稀记得是在夏日的某个下午,村庄里的大人们突然停止了去生产队上工,开始在自家忙活起来。把晌午从大河边割来的一捆捆芦苇、茅草扛至自家门口,用粗树枝砍成一根根木桩,在各自院落、距离房屋稍远一些的空地上搭起了草棚。棚顶是用茅草覆盖,四周围墙则是用芦苇、葛藤捆扎而成。由于材料需求量太大,绵延十几公里的富松河畔,两岸生长茂盛的芦苇被割了个精光。大队干部和生产队长则在整个下午挨户查看,把队上头一年所储存,用来喂牛剩下的苞谷杆,分发给那些材料有欠缺的人家用以补充。<br><br>  天还没擦黑,我家的草棚就已搭建完成。母亲忙着烧火煮饭,父亲则带着哥姐他们,找出早已准备好,不知从哪儿弄回来的一堆玻璃酒瓶,分别放置在家中瓦房里的柜子、窗台等高处各个角落,且全部呈倒立状态。还穿着开裆裤、尚处懵懂无知中的我,则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他们身后,好奇地观望着这一切……晚饭过后,劳顿了一天的父亲一言不发地坐在棚内地铺上,呼噜呼噜地抽起了他那心爱的水烟壶。母亲忙完刷锅洗碗等琐碎家务后,端出针线筐,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开始缝补起我们兄妹几人的破衣裳……<br><br>  可能是突然间换了“家”的缘故吧,我和一帮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儿异常兴奋,成群结伙儿地奔跑于各家的草棚边,尽情的打闹嬉戏!不大一会儿就闯出祸端:瘦小体弱的我因追不上邻家的牛娃,硬是不服气地把他家苞谷杆围墙扒开一个大洞。随后,我俩很快扭打在一起……闻声赶来的母亲很是生气,拿出藏在身后的细树条儿,照着我的屁股蛋儿美美地抽了几下……生来就很倔强的我愣是强忍着没哭出声,慌忙一溜烟儿地逃回自家棚内。在哥姐的安抚下,抽泣着进入了梦乡。<br><br>  直到多年后我才弄明白:那次在外面搭棚,是因为河北唐山发生了大地震,我们这里所采取的防灾措施。听父亲后来讲,在外面住了六七个晚上,也没见啥动静。家中放置用来报警的酒瓶倒也打碎了两个,不过,那是被老鼠翻倒的……<br> <h3></h3><h1> <b>第三章&nbsp; 伤感</b></h1><br>  在人生旅途中,有许多年少时充满好奇、无法去理解的经历,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自身阅历的增长,深埋在心底的那些疑团也随之烟消云散……<br><br>  在那次的“搭棚”事件过后有一个多月吧,另一起大事件的到来,使那个时期人们的内心受到了绝无仅有的强烈震憾,也让我彻底蒙圈了。<br><br>  那是个天空昏暗、阴云密布的日子。早饭过后,大人们没有再去农田里劳作,分别带着各自的老人和孩子,往队里的碾麦场上集中。乡亲们聚集在一起,没有了往日的谈笑风生,全都是神情肃穆、面色凝重。我们则提前受到了家长“不准高声说话,若敢嬉戏打闹回家挨揍”的告诫,一群“淘气蛋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出,茫然无措地紧拉着大人们的衣角。<br><br>  队长清点了人数后,开始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一大摞用黑布制成的袖章,和很多由白纸扎制的小白花给大伙儿分发。大人们在胳膊上佩戴好黑纱,胸前别好白花后,又给孩子的胸前也佩上小白花。这时,分别有人从碾麦场边上的仓库里拿出一幅很大,带着黑色边框的照片,和一个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的巨型花圈。有年龄稍大一些、眼尖的娃小声嘀咕:“是毛主席!”话音刚落,人群里便有老人开始抽泣起来……<br><br>  准备快就绪时,我们这帮娃才弄明白,是要去大队部参加毛主席追悼会哩。队长开始指挥大家排队,安排两名年轻人分左右排列,把主席像扛在肩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排第二位是同样由俩小伙儿托举的花圈,下来是三人一排依次向后排列。有多位步履蹒跚、泪水纵横的老人,则分别由年轻人搀扶着。这支由三十余户人家组成、稍显凌乱的队伍,在逐渐增多的哭泣声伴随下,缓步向两公里外的大队部走去。<br><br>  由于我们队是全大队七个生产队中人口最多的一个,组织集合费了不少时间。等赶到会场所在地、与大队部毗邻的小学操场时,其他队里的社员们早就到了,已经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了。在操场西侧核桃树上架放的高音喇叭里,正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音乐。听上去婉转低回,让人莫名的有些揪心、伤感(多年后才知道是哀乐)。天空依旧黑暗着,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乌鸦,不时地在操场上空盘旋,面对下方密集的人群,竟然很久都没有离去……<br><br>  会场布置得简单却不失庄重,在主席台的正中央,整齐地摆放着由七个生产队恭送来的毛主席巨幅照片。照片上,毛主席慈祥的面容非常清晰,和蔼可亲、略带微笑的凝视着大家……在照片两侧,陈列着是同样整齐的几个巨型花圈。依各小队为单位,人们自觉地排好队列,默默地低头肃立,静静地等候着大会的开始。<br><br>  在那个穿衣均是以蓝、灰、黒为主色调的年代,会场上的人群队伍中,唯有那艳丽夺目的花圈、和一朵朵刺目的小白花分外显眼。<br><br>  没过多久,低回的哀乐声戛然而止,毛主席追悼大会开始了。是满头白发的老支书致悼词,悼词文稿可能是上面统一配发的,在那个人们文化素质普遍低下的年代,老支书左手拿手绢不停地擦着泪水,右手捧着文稿,照本宣科的声音有些哽咽、生硬。但这些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众人的情绪,更是把所有人的思绪引领到一个愈加悲伤的境地……台下,乡亲们的痛哭声在持续加剧,仿佛天要塌了一般。我扭头偷偷地看到:站在我身后,人称心肠最硬、连亲爹死的时候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李大牛,这会儿也耷拉着脑袋,双肩在不停地耸动。<br><br>  也许是受现场悲拗气氛所感染,我们这些完全不谙世事的孩子,在丝毫不懂“逝世”二字含义的情形下,也跟着大人们悲声痛哭起来……大概是我的哭声过于洪亮吧,站在前面一排的斯家表婶儿扭过头来,顾不上擦拭自己的满脸泪花,轻抚着我的头,心疼的劝道:“毛娃别再哭了,看你的眼睛都肿得像红桃儿了。”还是表婶儿不知情,我这眼睛其实是在前两天和孙家狗娃一块儿,去门前坡上捅马蜂窝被蛰的。本来快好了,可经过这一哭又肿的更厉害了……<br><br>  时间转回到一九九七年,这年我二十六岁,已为人父。<br><br>  二月十九日,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与世长辞,举国悲痛。已亲历了一些国家发展变革,正逐渐步入温饱生活的我,也和村庄里的乡亲们一样,深切地关注着这一消息。<br><br>  二十五日吃过早饭,就和十几位邻居们一起,来到我家屋后的本门堂叔家,围坐在当时还很时髦的“黄河牌”十七英寸黑白电视机前,等候着一代伟人追悼会的到来。上午十点,追悼大会开始了!大家停止了之前谈论生活变化的各种话题,面色凝重、鸦雀无声地紧盯着电视屏幕。当看到致悼词的总书记,在哽咽中拿纸巾擦拭泪水的那一刻,我和乡亲们也同当时所有观看直播的国人一样,顿觉有种揪心的痛感、泪如泉涌……<br><br>  刹那间,我恍然明白了在二十一年前,当毛泽东主席逝世后,人们的那种悲伤心境。没有这些党和国家的开拓者和领路人,何来中国穷苦老百姓的翻身解放?更是不敢提及后来、直至现在我们的幸福生活!<br> <h3></h3><h1> 第四章&nbsp;童趣</h1><br>  在七十年代中后期,商南农村仍处在非常贫苦的境地。人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贫瘠的土地上集中耕作着,却是整日为不能完全解决温饱问题而烦忧!也是从那以后,随着国家一系列变革政策的持续推进,乡亲们那种终日与汗水相伴的矛盾、困惑及无奈的思绪才逐渐褪去,常年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br><br>  儿时的记忆里留有些许苦涩,但更多的却是那份纯真与快乐。<br><br>  在一个初夏时分的下午,我们这帮“熊孩子”又趁着大人们上地后,偷偷地爬上屋后树林里常去的那片“乐园”。说是“乐园”,其实是经大人们冬季拖拉柴禾、又被常年雨水冲刷而形成的,一段寸草不生的溜子(坡),长度大概有十几米吧!我们从林子里各自折上一小捆叶子稍大些的树枝,末端用葛藤绑扎结实,双手抓紧葛藤,坐着树枝排队从溜子(坡)自上而下滑行,身体壮实些的娃行进在最前面,是为了防止后面小点儿的娃,万一滚跌了能起到阻挡作用,而不至于受伤。如此反复,树叶磨没了再重做新的,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却乐得合不拢嘴。<br><br>  玩了两个钟头不到,在不经意间都感觉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相互一看却笑出了眼泪。原来,经过坐在树枝上与地面不断地滑蹭,每个人的裤子都被磨破了,屁股上露出的肉现出一道道细小的血印……笑够之后又犯愁了,回家后的一顿饱揍该咋躲过去呢?还是大我两岁的李家平娃主意不错:“管球呢,我们先下山去玩‘升堂`,等混到天黑了再说吧!”<br><br>  说到“升堂”,是在过完年后的正月初,为活跃社员们的文化生活,大队专门从河南西峡县请来了一个豫剧团,在学校操场唱了三天大戏。当时的场景是热闹非凡,吸引了全大队的乡亲们和各自的亲戚到场观看,就连距离十几公里的外大队社员,也纷纷赶来沾了回光。也许好奇与模仿是孩提时期所共有的特性吧,我们这帮娃为此足足痴迷了好长一段时间,私下还操练过几回,倒也是有模有样呢。<br><br>  来到山下小春家的院子里,我们忙活着找道具,布置“衙门”和角色分工。小春从他家里翻出张旧报纸,让李平娃折“官帽”用。中途还不住地提醒:“可不敢撕烂了,等会儿还要放回去的,那是我大从队长家拿回来,去街上轧(压)面铺包挂面用的,过几天要去给外婆过生日呢,弄烂了我又得挨揍!”小春吩咐他弟从家里搬出一大一小两个板凳,分别用做“县官”的案桌和座椅。<br><br>  准备就绪,大家即进入角色。平娃头戴“官帽”,坐在那里充当“县官”,面前的大板凳上放几根小木棒做“令签”,弄块石头当做“惊堂木”;由俩人跪在“县官”面前扮演“原被告”,剩下的四个娃分两排立于两侧,各自手持一根从柴禾堆抽出的木棍杵在地上、扮演“衙役”。“升堂”是完全依照戏里面去模仿,“原告”申诉完冤情后,“县官”用“惊堂木”往板凳上一拍,抓起一根“令签”往地上一扔,大喝一声“给我重打四十大板!”四个“衙役”一哄而上,把“被告”按倒就打。打哭了给哄哄,再让他当会儿“县官”,谁不想干了就换个角色……<br><br>  后来想想实在忍俊不住,那时候玩“升堂”,竟然把“西门庆”和“秦香莲”给弄到一块儿了!就这样又疯玩了半个下午,全然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天黑时分各自回家。<br><br>  当我心怀忐忑地溜回家时,父亲他们已收工回来了,母亲在准备着做晚饭呢。那时的我倒也有些小机智,赶忙去外面往厨房抱柴禾,后又勤快的帮母亲烧火。吃过晚饭,还殷勤地把洗脚水端到父亲面前。好在煤油灯光线昏暗,父母没有发现我裤子上的秘密。可是却被大我三岁的姐姐看到了,不过她没吱声,可能还是担心脾气不好的母亲揍我吧。<br><br>  纸是包不住火的,第二天早上还是让母亲发现了!也不知是过了一晚上气消退了呢,还是我的小聪明起了作用?这次竟然没有挨打,母亲也只是埋怨了几句而已……和我相比,平娃和小春兄弟俩可没那么幸运。那晚分别被各自的父亲狠揍了一顿,吓得后来几天都没敢出来疯了……<br> <h3></h3><h1> <b>第五章 少年</b></h1><br>  一九七八年的下半年,开始了我的学生时代。现在的脑海里,仍清晰留存着那段快乐的时光。<br><br>  在那个年代的商南农村,幼儿园和学前班是不存在的,凡年龄满七周岁的娃,都是在文化知识层面,还处于完全空白的状态下跨入校园的。记得开学报名那天,是父亲带着我去的,在交完总共一块五毛钱的学杂费后,也同大多数家长一样,向老师叮嘱:“娃就托付给你了,若不听话就发狠收拾,家里绝不会护短的。”<br><br>  让我受到启蒙教育的,是同村的武安英老师。印象中的恩师,两鬓已有少许白发,慈祥而不失严厉。不管是在语文还是数学课上,对我们这帮还拖拉着鼻涕、不时还有人尿裤子的”捣蛋虫”,都极具耐心地谆谆教导。全班三十来个孩子,全都是让老师抱着手教会写字的。<br><br>  在课余时间里,老师更是像母亲般地照料着大家的冷暖。冬天,在火盆上为我们烤干被雪水打湿的鞋子,还捎带着缝补好裂开了缝的棉袄;雨天放学时,护送着大家穿过校门外那段泥泞的小路……如此暖心的场面,我已记不得有多少回了,可场景却是历历在目。<br><br>  就这样一直到三年级,当初家长们“发狠收拾”的授权,老师倒是连一次也没用过,却硬是把这帮调皮捣蛋的娃们,调教成为一个个循规蹈矩、勤奋上进的小学生了……<br><br>  和其他年代的孩子们一样,我们那会儿也玩过斗鸡、跳绳;冬季里堆过雪人、打过雪仗;夏季里也钻过草堆、逮过知了……可最难忘的,莫过于下河摸鱼了。<br><br><br>  常在周末的下午,几个人结伴而行。那时的自然环境没受到污染,富松河水是清澈见底,在绿油油的芦苇丛边,成群的鱼儿随处可见。用竹篮随便一舀便能捞上几条,半天下来,每个人竟然能分得三四十条,大的有五六寸长呢。拿回家自己收拾干净了,等母亲下地回来,先撒上盐腌制一会儿,后又放入搅拌好的面糊里滚一下;再奢侈的往热锅里滴进少许香油,经过反复烘焙后,一顿香味儿扑鼻、谗言欲滴的晚餐就出锅了!在那个生活艰苦的年代,一家人也算是难得的沾了回荤腥吧。<br><br>  记得是在我小学快毕业那年,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政策,沿袭了中国农村上千年的集体模式被彻底打破。从此,乡亲们的日子逐渐步入了康庄大道……<br><br>  在刚分得责任田的那年初冬,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我临出门去上学时父亲嘱咐:“下午没课了去你舅家一趟,明天舅过生日哩。这么大个娃了,也该去为疼爱你的舅祝回寿了!”<br><br>  那一次的“祝寿”经历,是我在少年时代闹出的最大一个洋相,现在想起来,脸上仍有些发热的感觉。<br><br>  我舅舅的一生非常不易,住在与我们大队毗邻,一个名为“黒潭沟”的深山之中。地域、地貌极其狭窄,自然条件不言而喻。但家中人丁却很是兴旺,养育了七子二女共九个孩子。每到寒暑假,最渴望的就是去他家,和一帮表哥表弟们疯玩儿上几天。常常都是乐不思蜀,直到父亲捎口信催促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br><br>  放学回来吃过午饭,我就急不可耐地要出发了。母亲忙找出一个竹篮,往里面放置礼品:二十个自家蒸的白面馍,和前一天父亲去街上轧制的六把挂面,以及从商店买来的红糖、白糖各一斤。装好后母亲又拿出一条崭新的花毛巾,覆盖在篮子上面,我提着临走时还提醒:“明天下午早点回来,后天还要上学哩。”<br><br>  去舅家的路程不算太近,从我家往北沿大路行一公里开始进山,穿过一名为“乱石沟”的小山沟,再翻过两个山头就差不多到了。竹篮里的寿礼没多少分量,但提上它翻山越岭的也不容易,时间久了便感觉胳膊酸麻、浑身疼痛。可在心里盘算着:马上要见到很久未在一起打闹的表哥们了。又顿觉来了精神,放弃了歇歇脚的念头,胡乱地用衣袖擦拭一下满头的汗水,继续向前疾步而去……<br><br>  临近太阳快要落山时,终于赶到了舅家门前。却见门外院落空无一人,我不经意的继续朝门口走去,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br><br>  就在我正要迈上房檐下台阶时,突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三只狗,狂吠着向我窜了过来!看似架势凶猛,却并没有直接来撕咬我,而是立在距离一米远左右,继续昂首向我叫着。在慌乱无措中,我赶忙转身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也正是这一动作,加之篮子上花毛巾的艳丽颜色起了一些刺激作用,其中一只大灰狗叫声愈加猛烈,并向前迈出了一步。被吓慌了神的我竟然拎起篮子,双手托起用力向灰狗砸去……<br><br>  危急关头,身后传来大声呵斥。原来是在后屋火塘边烤火的六表哥,和另两个表弟表妹们闻声出来了。经主人一阵吆喝,三只猛狗瞬间乖顺,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溜到院边柴堆旁,卧在那儿不动了。<br><br>  从惊魂未定中转过神来,才猛然想起给舅拿的寿礼,可放眼一看却让我顿时崩溃了!<br><br>  经我刚才那么一扔,竹篮已滚出两丈开外,散落一地的白面馍变成了“花脸馍”;挂面和那二斤糖则是摔得面目全非了……见此惨景,一路上还不停憧憬着的快乐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伤心地大哭起来。<br><br>  见此情景,大我一岁的六表哥也没了主意。只好吩咐弟弟和妹妹,去告诉还在地里忙碌的舅舅他们,自己则拿起那空篮子,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蒸馍。<br><br>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舅舅和舅妈回来了。见我仍在伤心哭泣,舅过来把我揽入怀中,一边用手擦拭我满脸的眼泪和鼻涕,一边心疼地劝道:“没把我娃吓着就好,没事的,蒸馍又摔不坏,挂面碎了也还能吃;等会儿让你舅妈用细筛子把那糖过一下,把石子筛出来也不碍事的!”说完拉我到屋里烤火,又吩咐老六,让把碎散在地上的糖和挂面收拾起来。<br><br>  那晚,大家围坐在火塘边,我边吃着舅妈特意为我煮的香喷喷的獾子肉,边听着舅舅讲起有关他家狗的故事:原来那几只狗从不咬人的,而且还是上山狩猎的好手呢!每年冬天,几个大些的表哥都带着它们上山,一个冬季里能逮几十只獾子:在春夏季节,它们更是流窜在田间地头那些野兔们的克星。舅舅他们把这些猎来的野味收拾干净了,腌制、风干后挂在墙上,够全家吃上大半年呢。听到这我才明白:怪不得表哥们长那么壮实,原来是常年吃獾子肉的缘故哩。<br><br>  第二天,又和表哥们嘻戏玩闹了一个上午,全然忘记了头一天的伤心与尴尬。吃过午饭我就嚷嚷着要回家,因为要上学,舅舅便没再挽留。舅妈开始整理我拿来的竹篮,把她自家蒸的白面馍拿十个(过去商南农村的习俗),又从墙上取下一块獾子腊肉一并放入篮中。和舅舅一家道别后,走到院边时舅妈又从家追出来,拿四个煮熟的鸡蛋塞进我的衣袋,说是让路上吃。年少无知的我丝毫没有谦让,怀着愉悦的心情、蹦跳着踏上了归途……<br><br>  我的初中时代是极其短暂的。因老父亲一生性格耿直,早年因仗义执言而与人结怨,在“文革”期间,被当时已然得势的“造反派”头目,以“莫须有”罪名加以迫害,遭受暴打后还被生生剁去一个脚趾。后来虽被平反,却因此落下了病根,后来加之在生产队常年的繁重劳动而积劳成疾……自打我记事起,父亲便一直是药不离身。<br><br>  上初二那年,为了帮忙照顾日益病重的父亲,在第二学期的第三个周,我怀着不舍却又无奈的复杂心情辍学了。后一个月,父亲就离我们而去……<br><br>  当年十五岁的我和母亲及姐姐相依为命。此后几年,在已分家另过的哥哥和乡邻们的帮衬下,我逐渐成长着。再后来娶妻生子,开始了漫长的谋生之路。<br> <h3></h3><h1> <b>第六章 感悟</b></h1><br>  和当代的孩子们相比较,七零后一代的童年是极其简单的:马路上看不到几辆汽车,从不知“电视”为何物;“手机”“电脑”这类名词更是闻所未闻!可物质的匮乏,生活的简单也丝毫未影响到这一代人健康快乐的成长。反而在我们的骨子里,更是多出了一些坚韧与担当的基因……<br><br>  追忆年少岁月,静观世间百态。竟在心底泛出许多感慨,随着两鬓间白发的悄然现出,已历经了时代发展变迁、人生悲欢离合大半生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稚气的孩童,年少轻狂的浮躁之气更是踪迹难寻。换之而来的,是些许的沧桑与淡然……在平淡且稍显清贫的生活里,却让我感受到一份坦然与豁达的快乐。<br><br>  在不久前的金秋十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忙里偷闲,携妻回老家小住两日。上午只是把久无人居、常都是“铁将军”把门的房屋细细打扫一遍;虽为农民,可近几年皆是忙于在外打工,未曾经营农田,下半天就觉得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了。 乡邻们有的在摆弄着自家香菇棚内的菌棒,还有部分青壮年则忙于附近矿山企业的生产活动,好一番勤劳致富、在小康路上快乐奔忙的热闹景象。<br><br>  天色尚早,性急的妻子就早早开始张罗着晚饭了。从冰箱里取出我们早上从城里带回的肉馅,又忙活着和面擀制饺子皮。从来不懂厨艺的我见她独自忙碌,不忍地劝道:“别费事了,又没客人!”她竟答我:“又不是过去的坚苦年代了,你难得回来一趟,等会儿包好饺子再整俩小菜,你晚上泯两盅。”听罢此言,我心中暖意顿生,却又帮不上一点忙,便悠然自得地出门而去,往村庄附近闲逛一番。<br><br>  昔日坑洼不平的泥土村道,早已被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而取代。路边的村庄里,一座座农家小楼矗立的错落有致;有两三只猫蹲在墙根,眯缝着眼在悠闲地晒着太阳;偶见三五成群的小鸡在草丛中觅食。村道另一侧成排的香菇棚里,乡亲们在忙碌的采摘着香菇,并不时地传出在手机音乐声伴随下,哼唱的欢快小曲。<br><br>  我信步来到河边,见依然浩荡的芦苇丛,在寒来暑往中已由绿变黄、在微风中摇曳着;河水已不再是清澈如初,往年间成群畅游的鱼儿也不见了踪影。我暗自思忖着:在经济得以发展的同时,对自然生态也构成了一些破坏,这也许就是事物间利与弊的因果关系吧。<br><br>  向远处望去,我所熟悉的那些犬牙交错、绵延不绝的山峦依旧壮观,在夕阳西下的余光中分外美丽;满山遍野里红黄相间的叶子,经秋风一吹便纷纷落下,犹如一只只蝴蝶在飞舞。<br><br>  正当我沉浸在这片再熟悉不过、却又无法舍去的秋景中时,衣袋里骤然响起手机铃声,掏出接通是妻打来的:“老好哥去哪儿了,快回来吃饭,包谷酒都给你烫热啦!”我慌忙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揉揉有些发涩的双眼,大步流星的往回走去。(全文完)<div><br></div><div><br></div><h3></h3><h3> <b> <u> 作于二零一七年初冬。</u></b></h3><h5><b></b></h5><h3><b></b></h3> <h3><u><b><i>作者简介</i>:</b>汪振杰,网名“老好哥”,七一年生,陕西省商南县富水镇农民,自幼家贫、文化浅薄,庸碌半生皆无为;自2017年开始初学写些文字,文笔粗糙纯属自娱自乐,偶有拙作在网络平台发表。</u></h3><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