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

阿莲

9.30

天空微雨，寒意迎风而来。察隅县是荒凉中的繁华，于苍山碧水中迎来送往。而这份繁华，是爱的凝聚，“深圳龙岗吊桥”，简单的六个字，写就的，是太多人的付出，太多人的汗水，太多人的岁岁年年。此刻，这座城市还在安睡，走过了丙察察的我们，却又要出发了。下一站，下察隅。据说，那里有最淳朴的居民，有最美丽的风景，还有传说中的麦克马洪线。沾衣欲湿冷秋雨，微风拂面醉青山。山水未醒，天空深邃空旷，凡尘沉浸在雨中，在空中泛起淡淡的雾气，弥漫在窗外，世界变得朦胧虚幻，空灵寂寥。车子安静的在小路上行驶，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平和。

偶遇一处小河弯弯，远山含黛，树木葱郁，小草含露欲滴。我沿着河边行走，看有没有一把油纸伞，遮了心中的丁香。这么美的尘世，是我喜欢的模样。爱着这样的时光，总有一处风景，流转在我的梦里，总有一个人，陪我将岁月丈量。就这样淡看岁月流淌，真正的生活，不畏时光。

人生有多少遇见能恰好，就像眼前的下察隅，它像遮着盖头的新娘，我就在它面前，却看不到它的模样。

因为这里是边界，军事重地，所以即使有边境通行证，也不能进到小镇。看周围风景尚佳，于是拿起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后便只能原路返回了。前后两车用对讲机言说着无法进入的遗憾，因为太多人，太多事，错过一次，便是一生。正在唏嘘不已，突然小路上跑来两名解放军战士伸手拦下我们的车，原本以为是例行检查，拿了身份证驾驶证行车证给他们，却并不是。解放军直接问我：“刚刚是不是拍照了？”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吓得我赶紧交出手机，给他们看了拍的几张照片。只是风景而已，所以被警告不可拍照后放行离开了。

于是突然懂得了一句话，你的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我们看的是风景，他们肩负的是责任。此刻，默默向边防战士致敬。

不能去下察隅是遗憾的。但我喜欢这种遗憾。完美的人生，必须有不完美存在。就像美玉生瑕，佳人有痣。刘墉说：美若没有几分遗憾，如何能有那千般的滋味。我们带着遗憾又回到桑久，洗车加油，为下一段路程做最充足的准备。

　　

古道温行漫漫路，我若尘世的一点微尘，在天地间，在山水间，痴迷，凝望。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人生三重，在浮世永远悟不出，不怪山水，只怪人心。

远远的，看经幡飘动，转经筒在风中兀自旋转，我经常被西藏的佛教信徒感动，那种无私的，忘我的大爱，与知识无关，与金钱无关，与素质无关。它是发自内心的信仰，他们坚信神灵的存在，并用一颗虔诚的心，在佛前祈福，不为自己，只为众生。

我在观景台上向远处凝望，许久才离开。一处别样的风景在眼前闪现——慈巴沟自然保护区。青山绿水环绕着小小的村庄，十几户藏族人家在山麓过着平静的生活，一条小路蜿蜒而去，伸向更远的远方。远方，还是山，山那边的山。藏族儿女就在这连绵的山里一辈辈繁衍生息，在大山里，看山。

刚刚已经停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掉落，草色入眼帘，不再是翠生生的绿色，泛黄的野草与依旧顽强的绿色的树木相映成趣，雨滴洗去草木上的灰尘，一切焕然一新，天然去雕饰，最原始的美丽，在这里一览无余。

车子淹没在这醉人的风光里，我也一同被淹没。远山开始召唤，我的心变得柔软。张爱玲说：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是啊，遇到你，我已走近你，你已入了我的梦，为爱低到尘埃，为你开一朵花，此时，已无怨无悔。

雪山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在层云深处，在迷雾之巅，那一隅透亮的皎洁，若远古的神话，延展到千万年后的今天，明媚了高原的妖娆，凝冻了我的目光。我用墨香蕴染，我用笔尖镌刻，那雪山是慈悲的花朵，是开在眸里的眷恋，是我偶然回眸的刹那，变成的永恒。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德姆拉垭口，风马旗在大地与苍穹之间飘荡摇曳，玛尼堆连绵成一道长长的墙垣。我临风远望，是隔了千年的等待吧，才在这样一个黄昏，邂逅灵魂深处幽居的灵魂，顿悟内心世界蒙尘的内心，一见之后，自此倾情。

下山的路上，一片苍茫的寥落。雪山之上几乎寸草不生。途中偶遇军车。老司机的霸道在大块头面前显得那样小鸟依人。

盘山路兜兜转转，终于看到了牛羊，风也有了一丝暖意，虽然太阳还是躲在云层后面，草地却依旧明艳。刚刚与现在，天上人间。

来古村。一个令人惊艳的村庄。车子在村子里穿行，我手里的相机一直拍个不停。错落有致的草垛，参差不齐的篱墙，碎石圈起来的院落，悠闲吃青草的牛羊，五星红旗在蓝天的映照下更加鲜艳，芳草碧树在温柔的秋风中浅吟低唱。

人间仙境，西天瑶池，然乌湖。这里是摄影爱好者的圣地，蓝天碧水，雪山下大片的杜鹃花，我曾经梦了又梦，终于，遇见。只是，可能前世修行不够吧，所以，没有见到它最美的容颜，湖水不蓝，阳光不媚，雪山雾掩。

轻轻和自己对话，患得患失最伤，缘聚缘散有命，红尘空空如也，再无浮躁，浮生相遇是前缘，未见真颜是清欢，醉一曲云水惮是恬静，听一段生死别是释然。看到即是圆满，风景如何，我不管。

我依然在路上行走，318，曾在多少人的回忆里熠熠生辉。拉萨，又是多少人心里的念念不忘。路过然乌桥，穿过然乌湖自驾营地，拍下了318的四千公里的里程碑，它就像孤单的行者，端坐在时光的深处，听风低语，隔着岁月与人深情相望，永恒的站在那里，等梦归来。

夜色又笼过来，波密县城到了，今夜，睡在藏王故里，拾不起的点滴，在旖旎的月光中，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