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诗千年

戴奇林

　　近乡心怯，这个中华文化留传千年的诗意设定，让多少远离故乡的人，说起故乡时变得柔肠寸断。乡愁似梦，这梦终生难醒。乡愁如诗，这诗千年激荡。

乡愁，是一杯看似平淡品却浓烈的美酒！却有很多城市在大拆大建中丢失了这杯美酒，面对千篇一律用钢筋水泥堆砌的城市森林，人们不知去哪寻找自己的乡愁。

重建的常德河街，就是一段找回的诗意乡愁。记得开街的那天，多少常德人来此寻找往日的记忆，多少远方的游子飞回来重温儿时的旧梦。乡愁，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温柔的一根弦，只要轻轻的拨动，就会奏出最动人的乐章。

于是，在常德河街，我希望用我的镜头把我对乡愁的理解和感悟表达出来。希望在常德河街这个历史文化背景中，用诗意点燃乡愁，让乡愁照亮诗意。

特别感谢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表演系大三学生管彬延同学的倾情演绎，她的外公饮可是常德著名诗人，她的母亲章晓虹也是常德知名诗人。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她的眼神中当然不缺诗意。

特别选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边听着马思聪先生作曲并演奏的《思乡曲》，一边重读自己写乡愁的这些诗歌，编辑这个美篇。希望乡愁这只温柔之手，能拨动你藏在心底那根脆弱的怀乡之弦。

　　乡愁是一段古老城墙。常德临沅水而建，用墙挡水，以墙阻兵。两千多年来，洪水凶险，战乱不断，这城墙建了再毁，毁了再建，成为这座城市的依靠。常德河街依墙而建设，因河而得名。这城墙受过沅水波浪的千年拍打，挡过三万日寇的疯狂攻城。千年前，刘禹锡曾在这座城墙上惯看"杨柳青青江水平"，细品"闻郎江上唱歌声"，惊叹"东边日出西边雨"，感慨"道是无晴却有晴"。今天，你抚墙思源，其久远让你沉思，其厚重使你坚强。

　　乡愁是梦中依墙而建的半边屋。还是那座半边屋，飘着儿时你念念不忘的糖油粑粑的香味，这香味可飘千里，让离乡游子馋得寝食难安。麻阳街口这几级台阶，在梦里你怎么也下不去，醒来才知早已浊泪湿巾。

　　乡愁是一种留守的期盼。乡愁在街口、在楼前、在门边，总有一种期盼是你看不见却忘不了的。

　　乡愁是总在耳边回响熟悉的那声悠长的吆喝，是秤盘里令人垂涎欲滴的五香瓜子，是街坊点头称赞的一句口头禅，乡愁是回望往事时的开心一笑。

　　乡愁是一条祖辈用脚板打磨的石板路，每走一步都能复印祖辈的足迹。每一个足印都藏着一个故事，这故事在常德丝弦中代代传唱，在线装古书上默默流传。

　　乡愁是城市边缘那条留守的老街。城市是越新越发达，乡愁是越老越厚重。丢掉这份历史的厚重，城市这辆新车就会飘浮在空中，不知过往，怎识今日。

　　乡愁是心中永远的诗意楼台。在梦中你可凭栏眺望，天边那模糊的身影让你望眼欲穿。

在诗中你可依柱轻吟浅唱，唐诗宋词中那回荡千年的诗意乡愁，让你垂首怀想。

　　乡愁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惆怅，乡愁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无论是仰天看明月，还是俯首观归燕，诗情都会涌上你的心头。

乡愁是一条弯弯的麻阳街，乡愁是一串圆圆的糖油粑粑，乡愁是一碗细细的牛肉米粉。乡愁既让人茶饭不思！乡愁又让人无限温暖！

　　每当夜幕降临，乡愁就是挂在眼前的红灯笼，只看一眼就温暖到心，却平添无边惆怅。

　　乡愁，是心底最深处的怀想，让离乡游子心烦意乱。乡愁，是眼前最遥远的眺望，让天涯旅人望穿秋水。

　　乡愁是一颗神奇的种子，从你离乡那天就开始发芽、生长。它在你心中生长，离乡越远，它长得越快；离乡越久，它根扎越深。可是，在天边你永远无法收获它。当你回到家乡，它就会从你眼中流出，流过嘴角，你才知道那是一滴无价的美酒。

我的故乡是湘南大山中的江永县，我十九岁离乡求学工作在外。故乡那山、那水、那人是梦中永远不散场的回放电影，那些诗意画面一变成文字，便流淌成诗，飘逸成歌。我的诗集《想念家园》获丁玲文学奖，乡愁是其中最亮的底色。现在客居常德二十多年，喝沅江水的时间早已超过喝母亲河消江河水的时间，我早已拜沅水为母亲，认常德为家园。可是，我的乡愁还是留在那大山中的小城，那小城中的小河。当你泪流满面思乡时，你才会体会到：乡愁是因离别而惆怅，因思念而美好。

在游子的心中

故乡常常抽象成一条河

简化成一口井

浓缩成一碗水

故乡美不美，

关键在水，

水有多美，

故乡就有多美。

（摘自拙诗：《对水的怀想》）

人在旅途，

还有什么比对水的怀想更解渴呢

一碗水能映出母亲的面庞

一口井能装下一个村庄的故事

一条河能流传祖辈的歌谣

一到夜晚

就能听见父亲养的那头水牛

在河边喝水

（摘自拙诗：《对水的怀想》）

我知道

母亲常端一碗水

轻轻唤我乳名

碗里的月亮

从未圆过

（摘自拙诗：《对水的怀想》）

其实，

令我们怀想的水，

已流在血中，

装在心里，

无论喜悦还是悲伤，

都会从眼里流出。

（摘自拙诗：《对水的怀想》）

乡愁是"一碗喝不完的水，

一口抽不干的井，

一条流不尽的河"。

（摘自拙诗：《对水的怀想》）

站在故乡的老码头上，你能看见《鱼微笑着游过来》。

桨划动月光的时候

月光正划动我

波浪都是一圈一圈的

忍不住了

一个猛子扎进故乡那条河

摸几个儿时玩的石头

敲一敲

刻骨的乡愁便沿熟悉的声音

逆江而上

（摘自拙诗：《鱼微笑着游过来》

鱼微笑着游过来

以朋友的眼光看我

把我引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

尾巴一摆

上钩的是我

河水，大口大口地从我的腮网滤过

流过去的是水

留下来的是河

（摘自拙诗：《鱼微笑着游过来》）

离开家园的那一天

就以为走过了这座石桥

今天才发现

走过去的只是一双脚

桥很短

几步就能走过去

桥下的河很深

掉在河里的一颗心

至今没有浮起来

（选自拙诗：《石桥》）

村前一颗杨梅

酸得牙齿打出儿时的乡音

采梅的村姑不认识我

新楼房不认识我

认识我的

是酸得心里甜滋滋的杨梅

（摘自拙诗：《杨梅》）

游子的心中

故乡多像一颗杨梅

口渴的时候就想它

想多了满腹的酸水

就会从眼中流出

（摘自拙诗：《杨梅》）

当故乡朝我走来

飘着银发的母亲朝我走来

鼻子一酸

我发现久别故乡的我

才是母亲可望不可及的杨梅

母亲的牙齿

早被一颗颗酸脱

（摘自拙诗：《杨梅》

炊烟是顶土布头巾

戴在头上

开镰后的村庄

就如纤纤江南女子

把谷黄色的笑声

一把一把喂进灶里

煮成香喷喷的新米饭

让久居都市的我

垂涎三尺

（摘自拙诗：《新米饭》）

面对汗水一样饱满的新谷

我羞成一粒苍白的糙米

老井的淘米水还认识我

锅中的杉木饭勺还认识我

他们用土语问我

从哪一个米箩中走来

（摘自拙诗：《新米饭》）

晚辈的眼神怎么也猜不透

我这个远房亲戚

手捧飘着泥土香的新米饭

无菜也连吃三碗

说我满眼的泪珠

很像一串新米

（摘自拙诗：《新米饭》）

乡愁是这世上最甜的忧愁，想过来是愁，愁得你常常对明月仰天长叹！思过去是甜，甜得你常常对河水会心一笑。

乡愁是一碗梦中的常德米粉，让离乡的常德人魂牵梦绕，把一碗《细米粉》吃得那样牵肠挂肚。

夹一把

如乡愁细又长

一口就能尝出几十年的

　　酸甜苦辣

（摘自拙诗：《细米粉》）

细米粉

如思乡的白发

满口稀松的牙齿

如梳子

细细地梳

密密地篦

生怕漏掉儿时的每一根

（摘自拙诗：《细米粉》）

母亲做的米粉

在梦里能吃上几十年

走遍天涯海角

饥肠辘辘的时候

就想吃上一碗

（摘自拙诗：《细米粉》）

乡愁，是一扇古老的大门，门内藏一杯美酒，你离乡它就关上。远在天边，你施再狠的魔法念再神的咒语输再长的密码，它也不会打开。你只有飞回来，用纯净乡音，轻拍门环，大门才会为你打开，美酒才会为你飘香。

乡愁，是一个珍藏在记忆中的古老渔鼓。乡愁，是一段保存在血脉中的优美唱词。

　　乡愁，是一些留在嘴边割舍不了的泥土乡音。乡愁，是一种在梦中对往事的深情凝望。

母亲的歌谣

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闭上眼睛也能看见

（摘自拙诗：《母亲的歌谣》。

母亲的歌谣

在手掌上轻轻拍响

睡着了也能听见

（摘自拙诗：《母亲的歌谣》）

母亲的歌谣

在心头久久回荡

化作泪还能流淌

（摘自拙诗：《母亲的歌谣》）

月亮跟着我

打着赤脚

踩着银色蛙鸣

从水田中悄悄趟过

 

一种香气

弥漫整个田野

我看见月亮装扮成温柔的镰刀

在田里

笑微微地割来割去

（摘自拙诗：《蛙鸣夜色》）

一双苍白的脚

在水田里踩出一串模型

已无法浇铸出

稻香弥漫的童年

 

面对家园的泥土

我再也不是快乐的红蚯蚓

再不能以泥土为食了

（摘自拙诗：《面对家乡的泥土》）

手，想以学者的眼光

测量农业历史的深度

一把唐朝的镰刀伸过来

把我割伤

复杂的思绪从伤口涌出

跌在一个汉代的谷桶里

任稻穗抽打

于是，心中有一块土地

庄稼割了又长起来

希望面朝黄土的时候

背不再朝天

（拙诗：《面对家乡的泥土》）

月光搂着西瓜的时候

母亲的手如瓜藤

牵我走向瓜园

 

母亲看西瓜的眼神

与看我时一样

 

母亲种的瓜最甜

离家时吃的那一个

现在心里还是甜的

 （摘自拙诗：《瓜园》

我拍着西瓜

听瓜熟了没有时

母亲正拍着我

她说顺藤摸瓜时

总摸不到我

种了一辈子西瓜

也没把月亮种圆

（摘自拙诗：《瓜园》）

远离灯红酒绿

我走进田野

引诱我的

是高一声低一声的

布谷　布谷

母亲放养的那只布谷鸟

翩翩朝我飞来

伫立在我的肩头

催我布谷

（摘自拙诗：《布谷声声》）

羞愧地摊开双手

久离家园的我

看不见茧花的手掌上

已无谷可布

布谷鸟衔了我的心

朝家园那亩良田飞去

我看见它嘴上衔的

是一颗谷子

（摘自拙诗：《布谷声声》）

一种土话管一方山水

属于哪一方山水

就归哪一种土话奶大

 

土话都住在乡村

一身布衣千年不变

泥土味很浓

（摘自拙诗：《土话都住在乡村》）

土话都害羞

一遇生人都躲躲闪闪

露面就脸红

土话都很原始

说山外的流行世界

常感词穷

但谈农事

格外生动

一句土话插在土里

就会结出谷子

（摘自拙诗：《土话都住在乡村》）

土话长在骨子里

流在血脉中

走遍天涯海角

学遍世界每一种语言

一听见母亲用土话唤我乳名

热泪定会夺眶而出

（摘自拙诗：《土话都住在乡村》）

脚在小路上轻敲鼓点

心老远就咚咚敲门

走过花生地

小小黄花如蜜蜂飞来

母亲的挥手三十年前就举在村口

"你看这花生

花开得再好

还要落到土里去结果"

（摘自拙诗：《走过花生地》）

突然，我的心被猛蜇一下

母亲的手迎过来

我才发现

自己已不是庄稼

（摘自拙诗：《走过花生地》）

乡愁是古老村口一声亲切的呼唤，让远方的游子想起就会两眼汪汪。乡愁是河街码头一个深情的守望，让远方的游子看见就会魂不守舍。

乡愁，是一种浸润在血液中的温暖。乡愁，是一种望断南飞雁的执着。乡愁，是日积月累的一种牵挂，无论在海角在天涯。乡愁，是伴随终生的一种怀想，无论是春秋是冬夏！

乡愁，是一片儿时玩过的青瓦，盖起来能遮雨，弯过来能透风。故乡的和风细雨，永远如唐诗宋词般美好，低吟一腔热血，浅唱两行热泪。

乡愁是一首诗。奔向远方，才拥有乡愁。记住乡愁，心中便有诗情。有诗和远方，无论身在何处，我们心中都有温暖和力量。

乡愁是一个可触摸的温暖故事，所以怀揣乡愁的人，都有一副火热心肠。

乡愁是一本厚重的线装古书，打开它能化解你心头最深的忧愁。合上它能承载你笔下无边的思念。

　　乡愁乡愁，乡在左，愁在右。乡愁，这首千年古诗，令每个游子左顾右盼，轻吟浅唱。乡愁乡愁，乡在天边，愁在眼前。记住乡愁，才知我们来自何方。不忘乡愁，才知我们情归何处。乡愁如一轮明月，无论你浪迹何处，都如亲人一样笑微微地跟着你看着你，让你泪眼汪汪。

明月能照万代，乡愁可诗千年。

出镜：管彬延

摄影及后期：戴奇林

文字：戴奇林

书法题字：戴奇林

特别鸣谢管彬延同学的倾情演绎和其父母的大力支持！

戴奇林：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常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诗刊》、《人民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三百多篇，出版诗集《想念家园》获丁玲文学奖。教育专著《好父母是学出来的》新华社出版社出版，入选《父母必读的50本书》。《成长可以很快乐》新华社出版社出版，获中国教育学会家庭教育专业委员会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