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桃李【文：原创】

桃李

图：网络

文：桃李

朗读链接：掌上明珠

　　清明将至，以此文祭奠我的姥姥……写于她离世之时，其实伤痛不应该经常拿出来翻阅，翻阅一次，就会有一次的疼，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人们还是忍不住要去翻阅，因为那人，那事，那情，从未走远，就幽藏在心灵深处！如今你躺在向阳的山坡，春日照着北方赭黄的土地，那如佛金的阳光定然穿过了泥土，温暖你的居所，辉映你慈善的面容，你的身边定是长满了茵茵的芳草，开满了五彩的鲜花，或许你已经开始了另一段生活，尘世的所有已与你无关，但是关于你的一切，你遗留在世的儿女子孙却从不会忘记！

天上人间

几日寒冷过后，天气复温暖，但气若游丝的暖空气，恰似柔和的春风，它给人以错觉，仿佛冬天还很遥远，而实际上，在寒暖交替的时节，温润的暖空气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秋尽冬来的脚步。衰亡孕育了新生，那么新旧交替的时候，是该为衰亡悲歌，还是为新生而狂欢。

　　姥姥你就像这个季节，应着自然的脚步，过完一小段属于自己的光阴，穿过茂盛繁华，归于寂静萧索，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是一个人人猜测、人人没有确切答案的地方，一个人人恐惧、人人又不得不去的地方，我渴望着那个地方仅仅是你的另一个驿站，短暂的停留后，重新回到人世，姥姥，如果可以轮回，你还能和我们重逢么？今世已已，来世未知，可人仍然傻傻地期待，期待能在另一个时世里重逢、相拥。

　　秋风中的叶子，被抽干了水分，干巴巴的挂在树上，注定了要飘落。心脏衰竭，所有脏器的衰竭，没有抢救的必要，医生给出的结论，你猝然倒下，从未进过医院的你躺在了病床上。病床上，小小的身躯佝偻着，更加的瘦小枯干，花白的头发凌乱，闭着眼睛，鼻子上插着吸氧的管子，呼吸重浊，仿佛气管已经淤滞，如堆积了无数尘沙的河道一样，毫不通畅；偶尔浑身战栗，就像在寒风里冷得发抖-----这不就是树上的老叶片么，瑟瑟，勉强的挂在树枝上，随时有坠地的可能。这架机器太老了，所有的零件都已经老化，无法正常运转，只要一个环节有了一点点的毛病，就轰然倒塌。残烛，微弱的火光无需狂风暴雨，柔细的风一吹就熄灭了。

　　在有些破败的病室里，躺在白花花的床单里，鼻子上、手臂上、手指上安插着各种抢救仪器的那个人就是姥姥么？那个即使病危了，依然头脑清楚，能认出每一个人，还示意让我们休息的慈祥的老人，就是我将逝的姥姥么？在春天的时候，你还能满屋子溜达，还能和我们大声的打岔，我还那么热切的渴望希冀着她你能长命百岁，怎么一转眼就躺在了病床上，孱弱的连呼吸都困难了？一个人的零落怎么可以这么快，鼻翼里的一口气息怎么就这样难以挽留？

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儿女们急急的赶来，眼泪蔓延-----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早有准备，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寿终正寝，谁能为之欢笑，91岁，尘世里有几人能够活到这个年龄，有人说这是喜丧，可是喜和丧的搭配，叫人到底是悲还是欢，太多的人，面对死亡无法豁达，我们终是凡夫俗子，过不了生死这个关口。

　　落叶归根，抛却了生时的纷扰，所有的罪孽面对死亡都得到了宽恕。你终于躺在了自家的热炕头上，吃到了自家热乎乎的小米粥，满足踏实幸福否？大家都说：老太太高兴了，它的一切心愿都得到了满足。其实一个人临终的想法，有谁真正的知道呢？所有的想法皆来自活人的揣度罢了。

　　许是真的高兴了吧，你放下一颗心来，在午夜在万物沉寂的时刻睡去了。虽然你熬光了众多比你小的兄弟姊妹，甚至熬去你的大儿子，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生命这个既定的宿命，没有过多的疼痛和挣扎，静静的离开了，因为安详，所以人们说你睡了。所有的生命都终逃不过这个结局，所有的生命都无能为力。“死如秋叶般静美”，诗人啊，给了人们多少误解，即使这样安静的睡去，死亡仍然不是静美。

　　打开棺木，漆漆的夜色里，我看到了你最后的脸，和生前一样，我有些迟疑和惶惑，这样一张脸，从今往后我真的看不见了么，这就是死亡么？一个字，把人和人格开，从此两个世界。近在咫尺，却再也不能相拥相挽，不能亲昵的抚摸彼此的脸，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看到彼此的笑貌-----把你生前穿的戴的用的统统烧掉，有关你的有形的一切在顷刻间消失，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出现的只是很多和你相关的图景，却如浮云一样抓也抓不住，从此天上人间，你触摸不到我，我触摸不到你-----

　　人们都说，将要死的人，脸上的抬头纹是展开的，而且都要清肠，是不是人到了这个时候，真真正正把一切都放下了，要开开心心干干净净的的去往另一个世界，开始另一段美好的旅程，我希望是这样的，我希望在那一段路程里，姥姥能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为子女以及子女的子女操劳，不要再累弯了腰，佝偻着走路；我希望你可以疼爱自己，不要把好吃的都夹进别人的饭碗；我希望你能过富裕的生活，不要每天为着衣食担忧；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好强，躺倒在病床上，大小便后还要自己提起裤子，示意不要别人帮忙；我希望能有个男人，一直陪你走完你的一生，而不是孤独过了二十几年------

　　叶片在风中几乎要尽了，踩在落叶上窸窣作响，叶片碎了，融入泥土，明年的时候，它重生于枝头，我希望它长得最肥大鲜美，就如同慈祥善良仁爱的姥姥，今生修得来世福，我希望无论天上人间，你都应该成为最幸福开心的人------

天上人间啊，天上人间------放一只手在胸前，心的疼痛，却永远按摩不到，秋风与泪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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