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家乡在陕北一个平常的小县城——富县,之前是写作鄜县的。县志记载唐朝大将尉迟敬德奉命选址建州邑,已经插好标戟,一头鹿突然出现衔了标飞奔,官兵随后紧追,追到一处四面环山,杏花遍野的胜地鹿突然扔戟消失。尉迟将军觉得这是天意,就将这里选定,命名鄜州,这个字也是据此创造,一进富县县城,标志性的雕塑就是一头巨鹿衔着标戟。家乡别称杏城也是由这个美丽的传说而来。</h3><div><br></div> <h3> 我出生于富县一个叫张村驿的小乡镇。与陕北风情完全不同的是这里的风光建筑。一条浩瀚的葫芦河清澈碧绿,两岸的水稻葱郁高挺,完全是江南水乡般旖旎的风光。夏季是我们最快乐的季节,随意搬开一块石头,螃蟹四处逃窜,对于挥舞大钳的它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不一会大大小小就可以抓一脸盆,当然没有大闸蟹那样肥硕,但端回去焙干吃还是异常美味的。<br></h3><div> 夏夜的晚上,大人都聚在街道乘凉,小孩子则一群群追着捉萤火虫,这些带着小星星的家伙成群结队,没有蜻蜓般机敏,不一会也能装满一罐头瓶子,看他们在瓶里挤挤撞撞飞不动煞是有趣,只是光亮并不大,不知道书中记载的那个把他们装在纱袋的小孩是怎么借他的亮光读书的。</div><div> 我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到六岁上学前。记忆中每家都有一个狭长的门洞,我们经常会在门洞的墙上贴饼子,就是贴墙倒立,很多人家的麻杆架子车都靠墙站着。穿过门洞是四方的院落,几间房屋,屋后有很大的院子,种树种菜,喂猪养鸡的地方。到了杏熟桃落的时令,天天去后院捡摘果子,还可以拾到蝉蜕,据说这是很好的中药可以换钱的。我家的后院有几棵高大的桑树,夏天的时候一大把甜甜的桑葚塞进嘴巴马上就是紫红一片。姥姥养了几笸箩的蚕宝宝,每天给蚕铺满桑叶,我天天趴着看他们由米粒大的小白点长成一条条肥胖的毛虫,耐心等它们结成圆圆的蚕茧,最后不知在什么时间他们钻了小洞变成蛾子飞走。姥姥拿蚕茧煮了缫丝,还会把蚕蛹炸的金黄让我去吃。</div><div> 每天早上,街道两边的店铺前主人在一块块的卸长长的橱板,这种门窗城里是没有的,他们房屋都装着透明闪亮的大玻璃呢。多年之后,我在汉中古城看到的房屋布局和建筑样式与记忆中张村驿的民居非常相似。我才明白这个我最初记忆的家乡有许多外来文化,外来移民和当地人耕作饮食交融,语音也在几代人的传承中被同化。豆豉、酱菜、腊肉、大煎饼等这些南方饮食在我家乡司空见惯,家家会做。吃辣也是我们的强项。家乡人面食的制作更是精道,光是面条从和面到擀面就有很多讲究。面要和硬分多次揉光醒到,擀的薄如蝉翼,切的细如雨丝,煮好劲道爽滑、细长不断,关中的饮食文化在这里代代相传。我们的家常饭和陕北吃食截然不同。</div> <h3> 从 小就听说过这样一句谚语“九州不收鄜州收”,原来家乡有平原,有川道,产小麦产大米,有玉米有荞麦,物产众多,夏秋两收,养鱼种菜,牧羊放鸭。家乡以他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来自四川、山东、河南、陕北等多地的移民、难民,而且无论南来北往之人,他们驻留富县都能找到和家乡相似的良田水域。旱涝不惧,原上不收川道收。据老人们回忆从没有发生过大饥荒,这样看来家乡的确不负这个富县之名。</h3> <h3> 一到暑假我会被送到家乡第二大河流域的洛阳老家,奶奶说解放前整个洛河川都是我们家的田产,她的父亲是中过举人的,不愿出仕,带着皇帝曾赐予四两铜的顶带安眠于家乡。爷爷也曾是前清秀才,后来还在师范读书,接受共产主义信仰,不顾家人反对把自家田产无偿分给穷人,还收留流落的外乡人。爷爷自己不喜欢种田,也没有选择教书,他倒喜欢带领着戏班一群人到处演出,县史记载富洛合县,他这个老团长带领戏班达到了建国后秦腔的鼎盛时期。可惜我生的晚没有见过他,每年六月六姐姐们会带着我给爷爷泼三。上坟要用新麦蒸罐馍,雪白的大馒头上顶着各种面花,面花不像洛川黄陵那种各色颜料染成如真的假花,只是用红油辣椒把白面晕染,捏成小动物或者花的造型附着在白馒头上,还要再提一罐拌汤。罐馍供在坟前,拌汤倾倒在地里,请他老人家尝尝新麦,喝了汤以免在酷暑口渴。通常姐姐们要给爷爷说一些家事,希望他保佑家人平安,收成更多。我是没心思听的,抬头看着地里如盖的大树,心想着核桃是不是很快就能吃了。</h3><h3><br></h3><h3><br></h3> <h3> 一转眼离开家乡已接近二十年了,十年前家乡父老还是保持农耕生活的作息习惯。近几年家乡附近几个村落一起搬迁到了距离高速路口较近的新的安置点。政府给每家盖了二层的小楼,一排排院落整齐划一,水泥道路纵横交错,高楼商铺林立,健身器械齐备,大婶们的广场舞也跳的如火如荼。家乡土地上无数的苹果树核桃树被砍伐,葱茏的庄稼被推成裸露的平地,新的华能电厂厂区已初具规模。据说建成后电厂能给家乡每年增加上亿的财政收入。我想有先进工业文明的带动,家乡人民的生活应该会越来越富裕。祁愿家乡河流仍然澎湃不息,家乡蓝天依旧高远透亮,家乡人民永远幸福安康!</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