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稼楼里忆“懂经”

老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遂友之愿，前往召稼楼古镇，也不知友是从哪得悉，竟然知道上海还有这么个去处，嚷着要去瞧瞧。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今年冬短，早春二月，虽乍暖还寒，微风细雨中桃红灼灼，柳绿点点，那惬人的春意已悄然而至。

召稼楼偎着纵横的浜河水道，那波光粼粼里影影绰绰的是明清韵味的青砖黛瓦与骑马墙，依着岸边的垂柳和错落的街舍，河道逶迤伸展，好一幅如画的江南水乡。召稼楼是上海农耕文化的起源，城隍老爷的故里，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

亭台水榭，雕楼画栋；店幌铺商，市井阡陌。与友慢悠悠地逛着，古镇现大都是些复建的景物，非明清的原始建筑，却还是透递出了一份古朴的韵致。外围，河塘水道，拂堤杨柳，倒也有种自然的野趣。小桥人家，草长莺飞，河边泊着小舢，随波晃悠着，野渡无人舟自横，一付闲适的生态画卷。

韵味毕竟与城里不同，引得一行兴致高涨，驻驻移移，评评聊聊，尝尝名吃，逛逛小铺。

拐入了一家鞋店，清一色的布鞋，全手工制作。我望着这鞋，不禁有些出神。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穿的松紧鞋嘛。

读中学那会儿有两双鞋是必备的， 一双是胶底的跑鞋，另一双就是这黑布松紧鞋了，只是布底换成了塑料底。

这松紧鞋北方唤作老北京布鞋， 因穿着舒适方便 老少咸宜。那时这个鞋还有个高端款被称做“懂经鞋”，“懂经鞋”的要素是黑色绒面鞋布配上塑料的鞋底，而有别于普通款的平布料。

穿懂经鞋自然应该是懂经人，不然就有点象如今的贪官，德不配位了。懂经是那个年代的用语，现年轻人怕是不明其意，有时尚，得体，领世面，懂规矩等含义。

穿懂经鞋的同学不少，但不是每个都懂经的。

中国文化中凡举事喜好三，“三思”，“三缄”，“三生”，“三坟”，“三人行，必有吾师焉”等等，咱也来选上三个懂经的同学。犹如过电影般，同学们的年少形象快速闪回，那时见识浅薄，外在感觉多了些。

首先跃入脑海的是家霖，儒雅倜傥，风度翩翩；卫国，英武俊朗，威风凛凛，这两位同学形象上佳举止得体，自然入选无疑。第三位就有点犯难了。

宪荣，现今大帅哥一枚，当时肉身虽也长得颀长挺拨却没发育成熟，举手投足透着股稚气，终是嫩了些；葛明、谢昕两同学其他都合格，就是有点楞；志洪，很有休·杰克曼的范，可还是缺口气；林洪、厚今、阿青、沪生，英俊少年，聪敏多才，遗憾的是受基因所累，入不了例，怨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们的父母；而鸿西、罗炜、才忠、德富、志愿、静义、式永、王勰等根本就还没长大；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也算不得懂经；还有谁？我啊！实不相满，曾对着镜子上下打量过，那鞋穿在我脚上横看竖看都象老北京土布鞋，加上我一点不噱的头，真是从头土到脚了；思来想去还就只剩阿民了，论身躯无可挑剔，论面相，说句实话，不敢恭维。阿民与《大宅门》里的老七长得十分相似，甚至更痞些，胜过老七的是阿民善笑，这笑容有个专用词语，“一脸坏笑”。尽管如此，阿民人缘好，三教九流称兄道弟，风趣健谈信息广泛且无所不知，表痞里正，深得男女同学喜爱。没人选了，第三个名额免强就是他吧。

中学时期班里的三位懂经同学：家霖、卫国、阿民，一文一武一痞，印象中他们仨绒面懂经鞋不离脚。

几分钟里，在这小鞋铺里遐想着，嘴角泛起了笑意。回过神来，友已挑了两双鞋，说在家穿着舒适。我问老板，有绒布的吗？答无。看来今天我还是无缘懂经一回。

出得鞋铺，走走逛逛，天色已晚，一行始打道回府。

召稼楼归来已有数日，友还惦记着笋肉下沙烧卖，我却记着这老北京布鞋，想着懂经一事，是为记。

2018.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