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h3><h3> 最近,我的一位亲人癌症晚期,每天都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搏斗。病人性格开朗,爱好运动,注重养生。得此重病,只能说上苍蛮不讲理,太过残酷无情!</h3><h3> 然而探望时,一个情景让我难以释怀。病人由于疼痛难忍,尽管使用了吗啡类抑制药物,但仍时而呼号不止。我明白这几乎是人类不自觉的反应,或者说这样的挣扎与呼号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这时,十多年前父亲与疾病作斗争的一幕,电影回放一般浮现在我的眼前......</h3><h3> </h3><h3> 那是2001年的冬天。距离春节仅有几天的时间。家里人一边照顾病重的父亲,一边忙着过年的准备,比如大扫除,买年货等。这个时候,父亲很听话,默默在他的房间待着。</h3><h3> 这个时候的父亲,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治疗手段,包括放疗化疗西药中药等,刚从广西肿瘤医院回家调养。说是"调养",其实说白了就是束手无策,听天由命。主要的任务,就是让父亲过得有尊严,尽量减少痛苦。</h3><h3> 父亲得的是肺癌,由于肺部、胸膜纵膈到处长满了癌细胞,不仅呼吸十分困难,而且疼痛难忍!但父亲就算是脸上憋的青一块紫一块,就是一声不吭!大年三十是除夕,本是一家人的年夜饭团圆饭,父亲还是不出他的房间;好不容易喝了点汤,就叫我们出去了。晚八点刚过,又到了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间,这是我们一家人一年一度最爱看的节目。这时父亲又把我们从他的房间赶了出来,说你们快去看晚会,我在里面听听就好!</h3><h3> 现在回想起来,那有什么"听听就好"?分明是在以最顽强的意志来抵御病痛在肉体上、精神上带来的一轮又一轮,而且越来越强烈的无穷无尽、永无回头的煎熬和冲击!这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在父亲整个患病期间,我们竟然从未听到过父亲忍受疼痛所发出的丝毫呻吟声,而且我们竟然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妥和异常!</h3><h3> 对我来说最刻骨铭心的,是在父亲弥留的前夜,那晚住进了人民医院肿瘤科。大约午夜时分,父亲需要上洗手间。当我一边扶着父亲一边托着吊瓶走向洗手间时,父亲在一把挂在墙上的雨伞旁停住了,对着雨伞叽里咕噜念念有词。原来这把雨伞上印着一张英文报纸的图样。父亲执教的后期是一名中学英语老师,因此当即朗诵起来,状态似乎不错。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凌晨4点左右,父亲没有跟我们打声招呼,独自的走了,或许是怕打扰本已疲于奔命的我们;父亲走得很安详,我们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痛苦!</h3><h3> 父亲病重期间,有三个不:从不焦躁;从不吭声;从不让人料理个人卫生!</h3><h3> 父亲顶着酷刑一般的痛苦咬牙坚持,我想只有以下三个理由可以解释:一是不想将本属于个人的痛苦传递至家人;二是必须守住一个父亲应有的底线和气节;三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怪物,根本没有痛觉神经。我只能这样理解。如果说是一种信仰,我几乎无话可说!</h3><h3> 这时的父亲,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耸立着,作为坐标,我们高山仰止;作为信仰,支撑我们直面任何困难和挑战!</h3> <h3> 我自幼生长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均为小学老师。家里有姐、我和弟弟。我出生的那年,正值我国1958年"大跃进"后的"三年困难时期"。由于亩产"几千斤",吃喝不愁。浮夸的后果,便是造成了粮食短缺,饥荒弥漫。</h3><h3> 这个时期,我们姐弟的营养除了稀粥外,偶尔也有"荤"的。那就是鸟肉熬粥。现在说起来或许是奢侈,但那个饥荒的年代实属无奈。那时没有环保的概念,况且很多鸟也偷吃庄稼。父亲刚好也是个"好猎手",经常在下午放学后,提着一把气枪就出去了。到了黄昏时分,只见父亲拎着一把"鸡毛掸子"回来了。何为鸡毛掸子?就是打了一大串的鸟,将这些鸟串绕起来,不细看就像一把鸡毛掸子。这是那个时候一般人家十分稀罕的美食了。鸟肉熬粥,味道鲜美;除了营养,还能管饱。去掉羽毛内脏往热锅里一炸,再撒把盐,那股鸟肉的浓香,让人垂涎三尺!父亲除了一把气枪,还有一个"兵工厂",那就是自制了一个简易机械,将牙膏壳身上的金属铝融化后灌入竹子的孔内冷却,然后截成颗粒状放进一个器皿,最后压制成气枪口径的铝弹。"武器弹药"充足,我们也算是暂时度过了饥荒。父亲的能力,用现在的说法,说是"超人"一点不过分。自此,我们对父亲的崇拜简直无以复加!</h3><h3> </h3><h3> 父亲的隐忍和低调,也是父亲做人的准则和一贯做派。文革期间,由于出身不好,父亲说话做事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不管怎么做,最后都被打成右派。好在父亲平时为人处事拥有比较好的口碑,同事间的关系良好,没有用多久,父亲说他终于"解放了"。我只知道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这样的"解放"头一回听说。文革大批斗大串联,学校操场召开打倒牛鬼蛇神的批斗大会,操场上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看到很多小伙伴跑到会场捡拾地上的彩旗玩,总想也跑出去撒撒野,无奈就是被父亲锁在房间里困着。后来一想,一个正在被审查的教工子弟,若是带头"破坏"会场秩序,估计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也是父亲保护我们的唯一方式。</h3><h3> 听父亲说,祖父土改时被划为地主。但是这个地主,除了曾经骑过一头瘦马巡视他的几块瘦田外,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后来听说这个"地主",也是好中选劣评选出来的。从未听说村里的人说哪个人受到了他这个"地主"的压迫,反倒传说祖父对于祖母很专横跋扈,而且很吝啬。据说祖父有一次买了一块五花肉,自己一个人偷偷煮了,为了识别祖母是否偷吃,还数着切了多少刀。而且连着猪皮,"顺"走哪块都会看得见!这个穷地主,以及平时没有与什么人交恶的过往,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文革期间对于我家成分的歧视和压力。</h3> <h3> 70年代初,父母返回原籍南康三塘村和石村教书,我们也跟着回到了村里。父亲为了给我们造一个窝,就在回去之前,将农村家里的祖房粉饰一番,还在每个门口用油漆临摹了毛主席的诗词书法比如"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之类的作为对联。记得回去的头天晚上,村里没有电灯,一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学说村里的瓦话(土话)。记得最有趣的一句瓦话就是"墙根(墙壁)",父亲说,这跟廉州方言"长颈"是一样一样的。一想到伸长脖子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发笑。那晚我们玩得很晚,屋外的狗不时在叫。虽然感到什么都很陌生,但与父母在一起,这个天掉不下来。次日早晨,听到每家每户的公鸡串联一起此起彼伏的叫着,我明白,我已经是农村人了。</h3><h3> </h3><h3> 每个学期结束,我和弟弟都要回到县城外婆家过假期,于是父亲就锯了一块木板,修平磨滑,固定在家里唯一能显摆的大件商品,一辆旧凤凰单车的尾架上,作为车架的延长板,坐得下我和弟弟俩人。自此,父亲的单车后座,驮着两个一路动作不停的儿子,也驮着父亲满满的爱和希望。</h3><h3> 这时的姐,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到了假期,除了往生产队里分给的自留地上的菜地浇肥淋水外,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出工劳作,晚上登记工分。大约一天记4工分,每工分约2分钱左右。每当姐快要支撑不住时,父亲并没有理会母亲的叹息,对姐说,我们家不出娇生惯养的人,别人家孩子挑的担不会比你轻。说着说着姐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姐那时严格说还是一个需要大人照顾的小孩,尚在长身体的年纪,但稚嫩的肩膀,却过载着我们现在的同龄人所不能承载的委屈于忧伤。</h3><h3> </h3><h3> 父亲的严是出了名的,但却不暴躁,一般以教育为主。但有一次例外。我已不记得是那年,也不记得是因什么事,父亲冲着我发火,只依稀记得父亲一边骂一边随手抽了一根干柴准备向我抡过来,最后还是忍住,改成大大的厚厚的肉掌抽在我的屁股上。那时外婆跟我们一起住,愣是没有拦住。可见我"犯"的事有多严重。那时还在"三忠于""四无限"的年代,每家每户都要搭建红宝书台。家里就将一个肥皂木箱,用红纸糊了上去口朝外固定在墙上,作为红宝书的专属书架,就像神坛一般。里面摆放一个毛主席石膏雕像,还有红四卷,语录本,两旁对联为"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要想吃饭,饭前必须要背诵毛主席语录。你想想看,挨了打,脸上还挂着泪,流着鼻涕,还要跟着大人一起肃立背诵伟人语录,不用说表情有多滑稽了。</h3><h3> 还记得有一次读小学五年级,父亲在我的裤兜里发现了一根香烟,那是同学赶时髦给我的,我不会抽,但作为礼物藏着,最后被父亲发现。结果是整个晚上的作业,就是写一份检讨!以致后来参加了工作,迎来送往少不了烟酒的应酬,但一想到那次的"藏烟门"仍心有余悸。这也是我至今烟酒不沾的原因之一。</h3> <h3> 在对待子女教育上,自打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尾架上开始,就反复接受着父亲这样的教育:独立,友善,自强。求人不如求己。不时还威胁说,我们家的成分是中农,今后能否有书读,能否分配工作,一切都是未知数。父亲曾对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顶多能够在18岁前管住我们的温饱,今后的工作生活全靠自己。在我的印象中,似乎还没听说父亲、母亲去讨好哪个领导,去哪里说情。所以包括姐、弟和我,后来的读书和就业,父亲一直都没能帮上什么忙,一切都是靠自己闯荡。我们曾一度认为在这些问题上,父亲显得比较窝囊,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没本事",但现在想起来,我们能有今天,才不负父亲当年的"初心"。父亲一定程度上成就了我的性格,就三个字:不求人。要知道就连美国总统都在求人。所以,求人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个人营销能力:把主张说出去,把利益拿回来。如此而已。</h3><h3> 父亲不同于母亲,父爱不会像母亲那样用温存的语言或是拥抱抚摸去表现。往往是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事,直截了当。记忆中我还是幼稚的年纪,有次得病发烧,看到父亲火急火燎拎着我往背上一搭,大步朝公社卫生院跑去。我趴在父亲的背上,看到父亲的白背心烂了很多洞,背心上还残留变成黑色的汗渍。大粒大粒的汗珠子在父亲的背上冒了出来,挂不住了又往下流。少不经事的我,不知道发烧40°是什么概念。后来在朗读朱自清的《背影》时,我的眼前马上浮现父亲的那件烂背心以及豆大的汗珠子的样子。</h3><h3> 虽然那时是越穷越革命的年代,但父亲从未有让我们绝望。父亲那时的工资是49元,已经是全家的指望了。那时的物质十分匮乏。记得父亲每月只能凭肉票去一趟公社小镇买猪肉,而且由于食用油不够用,买的多是肥肉,除了少量吃,其他用来熬制猪油来代替花生油。买猪肉回来的当天,不管后面是否还有吃的,先饱餐一顿红焖猪肉再说!此外,也把部分肥肉用食盐腌制起来,过了许久翻出来切成方块,放进饭锅里一焖,米饭香喷喷的。腌制过的肥肉很结实,放牙里一咬,受了挤压的猪油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满嘴留香。趁着嘴唇还挂着油,亮晃晃的,还可以去向别人家孩子炫耀着。我想这也是那个年代唯一值得炫耀的东西了。</h3><h3> 记得父亲有两样宝贝,一个是烟斗,另一个是一支派克钢笔。</h3><h3> 父亲的烟瘾很重,总叼着一个黑檀木烟斗。烟丝的材质,就是杂货铺里都有卖的一角二分钱的"顶熟",小时候少不了为父亲跑腿。感觉父亲最惬意的时刻,便是将烟丝压进去点燃吱吱的抽着,然后喷着烟圈一个叠一个出来。父亲每到半夜都要起来抽烟,然后敲打烟斗除烟烬。我除了充当二手烟民,父亲的半夜烟斗声,也像更鼓一样"笃笃"有节奏的敲着,就像是计时,烟斗一响,已是午夜时分。父亲尽管也有一段时间戒掉了烟,无奈积重难返。父亲的病症,也应跟这个烟斗有关。父亲唯一在我们面前成为反面教材的,恐怕就是这个烟斗了。为此父亲深感歉意也十分无奈。弟后来也上了烟瘾,为此母亲没少唠叨。</h3><h3> 父亲的另一个宝贝,便是派克钢笔,上面刻着PARKER的字样。但当时也没有追问这支钢笔有什么来历。父亲一直担任初中数学老师,但说起PARKER来竟也随口念了几句英文。我当然一句都没有听懂,也没有考究父亲为何会咕噜咕噜。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在教学的后期,竟然被选送到钦州教师进修学校(现在的钦州学院)进修英语,时为当时班里年纪最大的高龄生。由于基础扎实,竟被班里选为英语课代表!临近退休,却说父亲会英语,而且还是英语老师,用现在的话说"藏"得够深的。这是为什么呢?是怕文革期间被人说是"里通外国"吗?我们不得而知。反正对我们来说这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有两个短板,就是该死的数学和英语,但父亲偏偏是这两门课的老师。这是时代的作弄,还是遗传基因的阻挠?还好,英语的基因,最终还是多多少少隔代传给了孙辈我女儿的身上。</h3><h3> 父亲的治学很严谨。他的很多书籍,包括参考资料和很多教案,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老师写批注并不出奇,但父亲的批注,都是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写出来的,这些都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而且书籍码放得非常整齐,桌面一尘不染。父亲还留下一个小黑板,黑板上还留下辅导我女儿英语时写下的句式及音标。后来这块黑板连同父亲的书籍,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为的是留下一份念想。</h3><h3> 父亲是个很有才气的人,而且都是先闷声藏艺,显而不露。但久而久之抖落得多了,兜不住了才"横溢"起来。我的画画和美术字基础,可以说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读小学一年级那年,我就能够模仿父亲学写"毛主席万岁"的空心宋体字,至今还记得那个"岁"字最后一笔画出了头,被好好教育了一番。"三忠于""四无限"的年代,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在一张纸上按照图样用胶水作画,画的都是向日葵之类。画好之后再用染过黄色和绿色的木糠撒上去,抖干净木糠一看,被粘上的木糠方显庐山真面目,一幅画即大功告成!</h3><h3> 父亲如有空经常会指点我的画。比如比例关系、线条运用,明暗、色彩层次等。虽然后来没有在美术方面走得更远,但光凭这点皮毛本事,足可以在后来营盘青山头大坝万人拦海截流工程会战上,免除了不少肩上的皮肉之苦,少脱几层皮。由于有这一技之长,别人都在工地上锣鼓喧天大干快上,我和几个小伙伴却得以在后方日夜赶制宣传板报。工地上有句话很流行,想要偷一会儿懒,"男人抽抽烟,女人(一公里外)撒撒尿"。而这点偷着乐的本事,是父亲给的。</h3> <h3> 父亲在美术上是我的启蒙老师,可惜没有什么作品问世。倒是他的一个学生叫徐子平,是《广西画报》美术编辑。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找父亲的踪迹,为的是感恩父亲当年对他美术的启蒙以及生活上的关心。后来徐子平出版了一本画册《意垒画》,每幅画的下方都有几行文字和旧照片,记载他个人成长的经历和回忆,其中就提到了父亲对他的影响。</h3><h3> 父亲不可思议的本事,还体现在他写美术字时对于字体结构、笔画的精准把握,空间感和布局谋篇功底上。还是在粉粹"四人帮"那年,营盘冰厂需要写一幅"华国锋同志是我们党当之无愧的领袖"大标语,有人举荐了父亲。然后父亲搭着高高的木梯爬了上去,仅定位了字的位置和边框,随即拿了把刷子,不打草稿徒手蘸红油漆就在一米见方的格子内刷完了整幅大标语,而且是非常标准美观几乎和印刷体一模一样的黑体字。没有很好的字体结构把握和手上功夫,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后来这幅标语,竟成了当时文化的一个符号和那段历史的印记。</h3> <h3> 父亲早年有一把小提琴,黑乎乎的,说是德国制造。行里的人都说提琴的底板布满密密麻麻且十分对称的虎纹,就是最好的提琴。为此父亲还花钱买了一把新提琴软泡硬磨跟人家换了把德国琴。父亲的提琴水平不算高,属于大路货,但马思聪的《思乡曲》和粤曲《平湖秋月》那一定是滚瓜烂熟的。后来我的一个表姐读高中参加学校的宣传队,父亲就痛快地送给了她。从此,廉州镇大北街那条长弄式的老宅子,便经常回荡着《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的旋律。为了表示我的传承,工作后我又在华侨商店买了一把上海灵雀牌小提琴,可以锯上几下,但一般的用途,不过是照相摆拍的道具罢了。不过父亲的音乐细胞我一点都不会旁落,90年代在我们这个县城曾经风靡一时的共青艺术团团长,歌舞厅乐队队长,可不是随意叫的。</h3><h3> 父亲乒乓球的爱好带动全家的爱好。父亲在乒乓球上的绝技,就是近台直板弹击。手腕一抖,左右两路,你只能猜。等到反应过来,球已经落地了!我的一个球友直言是得到我父亲的真传,一板直板弹击就挑落无数高手。有一次我和弟弟干了一架,正在禁闭之中,最后的处罚决定,便是罚兄弟俩练球2小时。后来弟弟凭一拍之勇打进广西师范大学体育系,也是修成正果。还有就是我母亲,也十分酷爱乒乓球,现在虽是81岁的年纪,但对于国乒队员的情况却是如数家珍,甚至某某球星加入哪个俱乐部都一清二楚。凡有电视直播,整个魂都被比赛勾去了。为此家里不知烧坏了多少锅!有次在小区见到老太太在打球,母亲球性大发,一上阵就把小她20岁的"老大太"打的稀里哇啦!我一看不妙,81岁高龄一旦为了救球出现意外,那还了得,赶紧缴了母亲的球拍。</h3><h3> </h3> <h3> 父母的低调,还表现在长期保守的一个秘密。参加工作后,有一次来到父母亲20多年前工作的常乐中心小学公干,在和校长寒暄过后,校长说了一件事,就是有一年广州电影制片厂来到合浦县常乐镇,以学校的一个勤工俭学的真实事件改编拍摄小电影《接班人》。那时的母亲由于身材高挑容貌靓丽,被选中扮演学校的团支书和辅导员,女一号。但拍完后摄制组就撤了,以至这部电影谁都没有看过。父母也从来都没有提起。我回去兴奋的将所了解的情况跟父母说了,父母略一沉思,还真确认了这件事。还说父亲那天因带学生到校外劳动耽误了,回到学校见到摄制组在拍摄,一个人站在人堆外咧着嘴傻笑。事情总有那么神奇,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前几年,母亲的那个电影里的学生,忽然打听到母亲的情况,便托人从广州带回一张当年那个电影《接班人》的光碟,一家人围坐一起欣赏时,母亲那个乐呀,简直乐开了花!而片尾的时间显示为1958年12月,电影拍摄至今已经过去了59年,也就是半个多世纪!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飒爽英姿的团支书,已经成为了我们全家的骄傲。《接班人》里的团支书,也成为了母亲的经典形象和年代记忆。</h3> <h3> 父亲在子女眼里,总是严肃而神秘。作为子女,总是喜欢父母对自己充满慈爱和包容。但大多父亲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都会在子女面前正襟危坐,居高临下。我父亲就属于这类。平时邻居或是父亲的同事,都说父亲是这个世界最有趣最有幽默感的人,遗憾的是这个我们最盼望的闪光点,很少会光临在我们身上。或许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唯一能见到的,就是偶尔不小心摔破了东西,父亲两手一摊,拿腔拿调地唱道:"十个哎呀,不如一个哦呵……"然后吹着口哨收拾破烂去了。而我最大的进步,就是发扬光大父亲的装腔作势外,外出游玩,总能带着家人一起嗨,不时在女儿面前装个鬼脸,这已经是在发扬光大了。</h3><h3> 父亲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画地图",意即宅基地示意图。父母当时还住在我公司分配的房子里,后来搬到了学校宿舍。作为父母亲,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除了不给子女添麻烦,恐怕也在积攒着今后可以留给子女的可以"交代"的财产,似乎无此不足以说明父母的"政绩"。从90年代初开始,父亲就一直物色宅基地,每看到一个地段(那时还没有开发商供应楼盘),回到家就兴致勃勃用粉笔席地而画。有时我下班回来了,我的邻居就报告说"你爸又画地图了"!我明白,父亲画的不是地图,而是全家人的梦想。后来父亲果真倾尽全力买到了廉州镇政府统一开发的只建了一层的粗胚房,也就是现在的清水房。父亲简单刮了一层水泥墙面就和母亲迫不及待搬进去住了。</h3><h3> 过后不久,当我看到这间夏天里热得像蒸笼一样连喘气都困难,冬天里北风呼呼发出怪叫的房子,倘若父母常年住在这里养老,我觉得那不过是"煎熬的晚年",所谓的幸福晚年无从谈起。我和老婆一咬牙,决定借钱也要把剩余的房子建好!结果是半年过后,小区又新添了一幢造型别致、设计宽敞,看起来很养眼且使用起来十分方便惬意的房子,从此这个家也就成为了我们全家的大本营。在这里每逢佳节全家人必聚在一起,那种满满的幸福,总能像年味一样从窗口飘出去。能够让父母晚年住上好房子,得到好的照顾,生活质量得到大大的提高,我觉得是我和老婆当年作出的最明智的决定。</h3><h3>我的一个老同学,学生时期校园板报的"联合撰稿人",后来的钦州日报报社总编陈春棠先生,得知我在写一篇回忆父亲的文章,有感而发即赋词一阕:</h3><h3> 【卜算子·咏亲 】</h3><h3> 庭前金山堆,</h3><h3> 怎比椿萱茂。</h3><h3> 四美虽具二难并,</h3><h3> 何堪子不俏。</h3><h3> 兄台不见椿,</h3><h3> 只把萱当宝。</h3><h3> 待到阖家吉祥时,</h3><h3> 千愁随烟消 。</h3><h3> 字里行间,词真意切,直击心弦!</h3><h3> "椿萱并茂"乃人生大幸。如今,父亲不在了,母亲就是我家最后一件宝。好在父母前世修来的福。父母的人生态度和价值取向,一直影响着我们。父母不仅养育了我们姐弟三人,包括儿媳,姑爷都是天底下最善良孝顺的后辈。每年的年夜饭,就是全家人的嘉年华,而此时的母亲,就像慈禧太后一样被众星捧月般伺候着。我敢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的晚年,健康,满足,祥和,快乐,惬意。母亲现在最大的烦恼,用她的话说,竟是"什么都好玩,不知还有什么不想玩的"!噢,我的天呐!</h3><h3> 而令人唏嘘的是,由于我们这代是被"计划生育"政策耽误的一代,恐怕像母亲这样儿女绕膝,其乐融融的待遇和情景,这般无比美好的天伦之乐,到了我们单传的这一代,怕是无福消受到了。</h3><h3> 清人金兰生说过:"父母所欲为者,我继述之;父母所重念者,我亲厚之"。不管如何,家里还有母亲,我们会像爱护国宝熊猫一样爱护母亲。而且"熊猫"还不止一个,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熊猫",依然抱成团,享受着<span style="font-size: 16px;">"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朗朗乾坤。</span></h3><h3> </h3><h3> </h3><h3> </h3><h3> 2018.1.28</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