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东北万里行_ 之二

托天罗汉

第十一天 5月23日

滦县—昌黎—南戴河

行程87公里 宿南戴河国家邮政培训中心

次日早餐，自煮二米粥、鸡蛋，凉拌菜，买两个滦县大馒头，吃得舒服。饭毕，结帐装车加油上路。加油站就在旅馆对面，是刚开张还是搞什么庆典，飘红挂绿。入口处两只气吹的黄金大象分立两边，气势可观。这种利用吹气造型炫耀造势的手段真是来得方便，一路上看到不少，或婚丧嫁娶或买卖开张。中国人爱面子，虽然是气儿吹的华而不实，但打眼看上却也是一番兴旺景象。

从滦县出发终于又可一路向东。向东是我们的大方向。长途旅行的体会是，只要方向正确心里就踏实。何况通向东北的京哈铁路就在身边。东出滦县不远开始过滦河桥，正赶上G205修道扩建，路况又是极差，暴土扬尘中车辆挤挤。窄窄的滦河老桥尽管两端都设了大车禁行的路障，但还是塞满了各式车辆和拖拉机，有些重车竟然能挤过路障也驶上桥来。真令人耽心这老桥会承受不起。此时充分显示了摩托车的灵活性和通过能力，尽管车龙纹丝不动，我们还是能见缝插针过得桥来。加速前行。

正行间，忽见路边一楼前招牌十分惹眼，原来上面大书的竟是“东飞大酒店”。虽知不过是重名不足为奇，心里还是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忍不住停车拍照，以示奇缘。此乃河北省卢龙县石门镇地界。

路折向东，仍与京山线相伴而行。

前方进入昌黎地界。昌黎也是因我历年来乘火车走这条铁路而熟悉的一个地名。

眼前现出一带高山。公路跨过铁路略向北，大山愈显突兀。

及近昌黎县城。右侧略显古旧的民房上空有一古塔突立，很是显眼。来到近前向路边蹬三轮的老者打问，竟说不出这塔的名号，只说是古塔，昌黎古塔。再问那山，也回答不出名堂。我们颇感兴趣地寻小路下到塔前，见本是古塔寺门的老房已全由商铺占据，再问还是没人能说出这塔的典故。事后上网查询方知怪不得这些百姓，原来对这塔的考证历来就有争议，连史学家都说不清楚，是昌黎之一大迷至于那山却是“东临碣石有遗篇”的碣石山主峰娘娘顶。

穿越昌黎市区，大街一旁有韩愈故里的标志，原来这里还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老家。韩愈，字昌黎，不知是人随地名还是地随了人名。

过昌黎，两边现田园景色，国道上跑着不少旧式的小四轮拖拉机，甚至还有驴车，这与陕豫农村相比显得落后，那边这些早已被可以多拉快跑的农用汽车取代了。

路又右转，再跨京山线，在铁路右侧行驶。过一热闹集镇，忽然见一大牛塑像立在路边，基座上有“牛头崖”三字。呵呵，这就是海滨高速上那位胖路警所说的了。右侧也果然有一岔路向南。拍照后不加犹豫驶上此路，方向南偏东，正是南戴河所在方位。

一路风大，是从南面吹来的海风，这里离大海很近了。路折向东时路边有高大的白杨，时已过正午，决定就在树荫下补充能量。风在树间呼哨，稍一松手包食物的塑料袋就被吹上高高的兰天。路基下有一家老小在水里犁田，准备种水稻的样子。一个妇人送饭来，一家人就在旁边的干地上惬意地吃，男人还啃着鸡喝着啤酒。呵呵，现在的农民真是今非昔比了。

掏出庭槐给我的GPS想再确定下方位，一看早就没电关机了，没有备用电池手机充电器插头也不匹配，看来这一路用不上了。

很快前方就不再是农村模样，道路整洁绿化美观，继而有时尚的城市建筑，是到南戴河了。道路再折向正南时我们就知道很快会看到海了。穿过一片别墅样的楼房眼前豁然开朗，到海边了。

最靠海边的小街道一旁密布着各种商铺，简易的卖各种吃食和纪念品，好点的是各种名目的旅馆饭店。经过几番询问顺利来到国家邮政总局培训中心，这是我们来南戴河的目的地。

我们当年北邮红色宣传队的战友们，在各奔东西后的几十年里依然经常聚会。最难忘的就是1998年由时任国家邮政总局领导的TXW在南戴河为大家安排的那一次。当时这个培训中心刚刚建成，整个建筑群落高雅时尚，周边环境清爽静穆。那一次聚会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就想着有一天我能带着文娟也来这里玩玩住住。现在我们终于来了，而且是驾着摩托车来的。只是周边的环境已杂乱得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培训中心的大门外立着对外接待的牌子，无须多费口舌了。前台女孩态度不错。当听说当年T局长曾招待我们在此度假，就态度更好，房价也从200降到150，而且给了朝向最好的主楼海景房。一位经理模样的男士还请我们开房后到餐厅用餐。

有小保安引领我们在院内停车，看到整个布局还是当年样子。主楼后是几座供领导享用的别墅式小楼。当年宣传队聚会兴业和上官夫妇曾有幸享受那奢华的待遇。进入客房，大落地窗将海景尽收眼内，令人心情舒畅。房内设施已显陈旧，但仍不失国家级楼堂馆所的大气。

我们当年北邮红色宣传队的战友们，在各奔东西后的几十年里依然经常聚会。最难忘的就是1998年由时任国家邮政总局领导的TXW在南戴河为大家安排的那一次。当时这个培训中心刚刚建成，整个建筑群落高雅时尚，周边环境清爽静穆。那一次聚会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就想着有一天我能带着文娟也来这里玩玩住住。现在我们终于来了，而且是驾着摩托车来的。只是周边的环境已杂乱得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培训中心的大门外立着对外接待的牌子，无须多费口舌了。前台女孩态度不错。当听说当年T局长曾招待我们在此度假，就态度更好，房价也从200降到150，而且给了朝向最好的主楼海景房。一位经理模样的男士还请我们开房后到餐厅用餐。

有小保安引领我们在院内停车，看到整个布局还是当年样子。主楼后是几座供领导享用的别墅式小楼。当年宣传队聚会兴业和上官夫妇曾有幸享受那奢华的待遇。进入客房，大落地窗将海景尽收眼内，令人心情舒畅。房内设施已显陈旧，但仍不失国家级楼堂馆所的大气。

望海边，景色依旧漂亮

服务员进来热情招呼我们去餐厅用餐。

因不是饭口时间，经理现叫人开了餐厅大门。厨师和服务员也是现叫来的。饭菜口味不错，是星级酒店的水准。虽然偌大一个餐厅只有我们两位客人，小伙子仍站在我们身后一丝不苟地提供服务，用我们行内的眼光一看就知道是受过标准培训的。

饭后乘兴去海边游玩。看到周边的氛围与当年全不一样了。没变的只有与大海的亲近。当年这一带的整个海滩都是属于中心的，我们直接穿着泳衣就可以跳进海里游泳。现在楼前竟有了一条街道，增加了许多新的楼堂馆所和商铺，中心几乎被湮没其中难以辩认。海边更是增加了许多游乐设施，还有一条索道和栈桥伸入海中。

海滩上游人不少，五月海水尚凉，不敢下水，只脱了鞋在浅水里徜徉着观景，也十分快意。

日落渐凉，游人很快散去。我们也决定到街上去选购些明天的吃食。走了一阵，清静的街道上除了夸张的海鲜酒楼找不到一家实惠的卖家，原来眼下尚未到旺季，散客游人不多，近海一带的商铺多还没有重新开张。于是返回中心，骑上车到远些的当地居民区寻觅。

第十二天 5月24日

南戴河—北戴河—山海关—绥中

行程139公里 宿馁中宏跃大酒店

次日登程。按原计划是应该与胜利会面的。想与胜利见一面是此行南戴河的另一目的。胜利是我六十年前在鸡西滴道托儿所时的小朋友，本素无音信，他竟在半个多世纪后从博客中发现了我，并开始了网上联络。我在我的FRWS中写当年在托儿所的生活时提到了突围，而他正是突围的堂弟当年只有三四岁，而我写到的那个老和我打闹的女孩胜东竟是他的姐姐。胜利现居北京，说在南戴河买了块地，盖了房，要种植葡萄酿酒以为晚年乐事。听说我此行能过南戴河，便相约了见面。却在出济源的路上接到他的电话说有要事临时回了北京，不能践约，实是遗憾。原还想能顺便看看一直在玉田农村生活的胜东，也不能够了。

驶离南戴河，经北戴河直抵山海关。此三地原来均属秦皇岛市。秦皇岛三个字在我心中特别谙熟。母亲于1956年前后曾在此学习两年，秦皇岛这名字伴随着我当时对妈妈的想念而深印在我儿时的记忆中。

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沿海最具优势，加上旅游资源得天独厚，秦皇岛由此建设得颇有规模。山海关是其主要景点之一，依路线图行走，可先看万里长城之海中起点老龙头，再看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城楼。然而在老龙头的见闻实在令人扫兴。抵达老龙头时大概赶上了什么活动，景点大门外游人寥寥，却坐了不少工作人员或是志愿者，都着一色服装身披绶带。原以为他们是在为游客服务会帮我们看车及行李让我们进去游览，不想却被冷冷拒绝，一负责人模样的还开口就要二十元，令人好气好笑。换了一处入口再问仍然令人失望。这山海关老龙头景区的服务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山海关地处河北却与山东有不解之缘，是当年山东人闯关东的必经之地。“闯关东”是东北人在谈及家史时使用率最高的三个字。因为八成以上的东北人其祖上都是闯关东过来的。文娟的父辈当年就是从这里闯入东北。闯关东是中国历史上蕴藏平民文化最为丰厚的移民现像。

与正定一样，进入山海关景区也是一条精致的仿古小街，街道中心广场四周陈列着很多真人大小的青铜塑像，生动的向人们展现了当年山东人闯关东的历史画卷。他们肩挑车拉，或携家带口，或孤伶一人。那一张张悲凉却满怀希望的面孔让我们内心深深震撼。

栩栩如生的塑像让我遐想着文娟父亲母亲当年闯关东的情景。人世沧桑，今天我们又正步着他们的后尘来闯关东了。

关前广场的牌楼下有推车卖山东大煎饼的，大煎饼卷大葱，正宗的山东人吃法，让人感到亲切。买上两份洽为午餐。

来到山海关城楼前。书有“天下第一关”的城楼上空寂无人，远不是北邮宣传队98聚会时那般热闹景像。因为登楼收费了，而且票价不菲，将无数游客挡在门外。我们也无心登楼，在关前留影已足够了。

经人指点，沿“天下第一关路”向南，上S048省道出山海关。

从天下第一关古城楼向南北两侧各延伸了一段新修的城墙，将G102和S048这两条通往东北的主干道锁住，从高大的城门洞出城就算是出关了。

“关外”实际仍是热闹的市区。寻到一处卖机油的，买了一桶。黑鲨的红色机油警示灯已然亮起，该加换机油了。

S048在向东延伸数公里后与G102合并，从山海关往东北的通衢大道就只有这一条了。当然还有铁路。还有高速，但是现代修建的高速公路尚无任何历史的沉淀可言。而国道则大体都是历朝历代沿着千百年来的历史辙迹铺就，两侧依然存活的古树可以证明。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总能给我无尽的暇想。耳边呼哨的风声中似有抗金英雄岳飞的战马嘶鸣、似有清兵大举入关的铁蹄咚咚、似有东北流亡同胞的悲凉歌声，又似有辽沈大战的炮声隆隆、…… 。

再行约十公里，在一个叫老军屯的地方过一条叫九江河的大桥，桥头有路牌标明：辽宁界。终于踏上东北的土地了，虽然离我们的最终目标还相去甚远，但已足以令我们感到兴奋。

一出山海关时就感觉似乎天也高地也宽，那是心理作用。而现在，田野里的土地真的是在逐渐变黑了，路边的农舍也不再是河北那种略带弧形的平顶，房屋的门窗式样、房前屋后的菜地、篱笆都开始透着熟悉和亲切。往远处看，是漫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地势也开始显现东北丘陵地貌，道路有了些平缓的起伏，比华北平原上那种简单的平坦更有驾驶的乐趣。黑鲨欢快的跑着，似乎也在为进入东北而高兴……

下午三时许抵关外第一县馁中。下一座城市是兴城。看时间宿馁中尚早，再行50公里宿兴城则略晚，犹豫着穿过馁中闹市，想在两地之间找一合适的地方宿营。然而过六股河大桥后城市的热度锐减，越走越是冷辟。虽偶有路边店，但不想让文娟跟我一起委曲将就。那种店我住过，卫生条件很差。于是掉头加速，重返馁中。

注意到六股河桥头就有一家门面甚是豪华气派的酒店。明知房价会超过我们的心理预期，但还是停车进去问问。回答果然令人咂舌。不过前台小姐态度友好，主动为我们联络价位合适的宏跃大酒店二部。原来这是馁中首富宏跃集团旗下的酒店。宏跃发迹之初在市中心始建宏跃大酒店，后产业做大又建了这座档次更高的新店，市中心的老店便为二部。

从桥头返回市里找到了宏跃二部。酒店地处闹市却已因陈旧而生意不景气。不过设施服务还说得过去，与房价匹配。酒店周边商铺密布杂陈，叫买叫卖甚是喧嚣热闹。馁中靠海，又交通发达矿产丰富，占尽发展经济的地利。辽宁省像馁中这样的沿海城市还有兴城、葫芦岛、锦州、营口、大连、丹东……，如一串珍珠镶嵌在环绕北渤海的辽东湾上。如此得天独厚，辽宁的经济不想发达都难。

第十三天 5月25日

绥中—兴城—葫芦岛—锦州—辽河油田

行程194公里 宿盘山市东郭镇

欢喜岭采区吉利旅馆

从馁中出发，国道102与京哈铁路并行，离海更近，已是整条环绕渤海湾的海滨大道之一部份。祖居蓬莱的文娟天性爱海，我就着意选择离海最近的道路行走。这一亲海情结曾让我们在汉沽到乐亭的沿海路上历尽坎坷，我却不知怨悔，直至误入浩瀚的渤海湿地油田。

近午抵兴城。兴城是近年兴起的海滨旅游城市，名气不小。我们专门去海滨看海，在兴城标志菊花女雕像前留影。菊花女是当地传说中一位智杀渤海恶龙的侠女，有一段凄美感人的故事。兴城海滨的确很美，沙滩洁净金黄，很像黄岛薛家湾的金沙滩。

离兴城向葫芦岛，一路沿海而行。

海滨景观大道，整洁宽阔，两边都是好景致。一处大石，上书“龙回头”，看着景色最是不错，地势高起，略向大海伸出，临崖观海，烟波浩淼尽收眼底。据说乾隆曾到此游过，因流连忘返频频回望，就有了龙回头的传说。

路边有人专卖海产，主要是当地特产的鲜虾酱，闻闻味道纯正，让我想起鸡西的虾酱，禁不住买一大罐，挂在座下。上路后心里一直想着我们爱吃的虾酱炖豆腐。

七十年代在鸡西生活的五年里，肉少粗粮多。特别是初春时节，地窖里存了一冬的秋菜吃完了，新菜还没下来，就多亏有大量的虾酱上市，不是陈年的难闻难看的那种，很新鲜，可以看见完整的小鱼小虾小蟹。吃它很能下饭。特别是用它炖豆腐，东北的黄豆好豆腐香，炖出来实在是美味，营养更是没得说啊。

不知现在鸡西人还能不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了……，一路遐想，前方已快到葫芦岛了。

前方又是好景致，葫芦岛海滨到了。

海滨停车场不让停摩托，向收费人说了好话，得以走近海边看看。

海边沙滩上立一只大葫芦，上绘八仙过海图。按说八仙过海的故事是在蓬莱，想必他们是也曾路过这葫芦岛了。

坐落于海边的海军三一三医院

在医院前向一军人问路，说这滨海路已一直都修到丹东了，听了令人兴奋，好路好景致是摩旅人的最爱。

102穿过一段市区，继续沿海而行。地势渐高，海岸上开始有些山包。遥望前方高处有一座寺院，专门寻小路过去看，见山门上大书《望海寺》。

果然从这里远眺大海一览无余，寺前一条小路可以沿很陡的高坡下到海边。大概是因为这里风大浪高，没有人为开发的痕迹，保留着天然粗旷的景色。

寺前广场上有些建寺剩下的砖石，以为不是古迹，便不多停，回到大路继续前行。

一路海风劲吹，空气清冽。在一处觉得风景好的地方停车拍照，却像是个风口，风越发大。回头再看那望海寺，已经有些模糊，就有了古旧和沧桑感，甚至也有了一种飘渺的神韵。蔚兰的大海因为有这寺庙陪衬，有那高陡的海岸环抱，加上压倒一切的呼呼风声，眼前的整个景色在我眼里就不只是美丽，而是有些壮丽了。可惜相机不行拍不到那么好。人们赞叹美景，往往是因为内心的感悟，是看得入心了。用心看到的东西是拍不出来的。

沿途观景很必要，但在我心中赶路更要紧。出来时虽然约定了“三不”原则，但我的乐趣似乎还主要是在行进中。因必须把文娟的耐受能力放在首位，所以每日行程不足我意向中的二分之一。并又在途中实践中总结了50公里一小休100公里一大休的经验。小休停下来活动活动腰腿，喝水方便；大休铺开防潮毯，吃东西，睡上一觉。但是文娟从不睡，总是要把头盔细心擦拭，然后以自己的方式写途中日记。

地势开始平缓，道路被逐渐拓宽，路面柏油重新铺就，两边还有了些雕塑小品，一些民工顶着海风在对道路做景观绿化修茸，这些都表明大城市锦州快到了。

同葫芦岛一样，锦州的军事色彩更为浓厚，东三省的省会都在它的身后，因此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谁占领了锦州谁就可以扼守通往东北腹地的陆海交通，真正是东北的咽喉和门户。辽沈战役中攻打锦州的战斗最为惨烈，前些年这里的铁路沿线还可见十分坚固的钢筋水泥碉堡。解放后锦州仍然是中国驻军最多的大城市。锦州于我和文娟也有着重大的意义，四十年前，我们共同的人生之旅竟是从这里的一座军营起步。

一进城区就不好找路边休息处了，便决定在锦州湾大桥头的路边大休。这里实际已看不到海，但顺海滨湿地吹来的风仍是很大。防潮毯被吹得几乎铺不到地面，好歹在一工房避风处把毯子铺平，坐上去压住，吃几颗干果巧克力喝点水，然后再费力地收起毯子，驰过锦州湾大桥向市区进发。

进入市区风明显小了。道路一进入城市便开始变得纷乱难辨。问了人才知道如何再去找上滨海大道。重新来到城市离海最近处，正是锦州著名景区笔架山所在。路在高远处时看得到山海和景区中像似在海中建造的大型雕塑。及近，视线全被园门挡住，什么也看不到了。门票很贵，无心破费耽搁，爬到园门一侧高处，也没拍到任何标志性的东西。

继续沿G102即滨海大道快速前进，突见前方开始分道：102略向左拐而去，另一岔路继续沿海而行。及近，见路边一块巨石，上书红色大字：“跨海第一路”。未多思索，径直迎风驶入，与海亲近正是我们所好，跨海岂不比近海更美。心中揣测：那102国道定是穿过市区去绕渤海湾走弓背的，这跨海第一路自然就是走弓弦了，可以越过锦州凌海盘锦，直抵今天的预期目标大洼县，不由心中得意。

然而很快就再高兴不起来。刚下到这跨海第一路时各种车辆还很多，有一番热闹景象，可是越走车辆越少，不知何时路上已只有重型卡车和工程车辆，即是跨海近路怎会如此冷清？开始担心这是一条还没有完工没有修通的新路。而且路跨的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海，而是海滨泥淖湿地，风却是大得如同海上一样。越是深入，风越是强劲，黑鲨被吹得摇晃，几次险些倒地，我必须用力让车向右倾斜以抵抗风力。因是侧风，路面很好，车速并不慢，不多时已跑出数十公里，而前方仍是泥水滩涂，漫无边际。路边只有成片的风力发电机，巨大叶片迎风飞转，可见其风力不小。

看着逐渐低落的油表，心中不由得开始担心，这刚通车的路上显然不会有加油站，如果油尽也无法向其它车辆求援，因为那些偶尔驶过的重卡都烧的是柴油。回头，也已不可能，油已过半已不够再回到102去，只有硬着头皮前行。如只我一个人我不会太紧张，这样出来旅行就是要经历事情，什么意外情况都可能发生，但实在是不想让文娟跟着担惊吃苦。

终于远处开始有大片的绿色，并有房屋掩映其中。而新路的痕迹亦到此而止。路边连着立了两块路牌，标明前方是双台河湿地保护区，跨海第一路到此断头，要续走滨海公路须北上凌海再找G102。又是北上绕行，与前些日走不到乐亭无奈北上绕行滦县重找G205如出一辙。而我心理上实在不想再次背离前进方向再重蹈覆辙。向前观望，新路虽然到此终结，但仍有一条旧柏油路继续向前向东进入湿地。虽不宽但路况还不错，根据经验这样等级的道路一般都会通往较大的村镇，应该仍能以捷径通往沿海湾南下的滨海公路。

只要有路就应该朝着即定方向前进，能走多远是多远。几次长途旅行中总是这种想法占上风，这次又是如此。

我们不理会那路标，径直驶入那条小路，继续东进，东进……。

奇怪的是这条路上几乎没车，只偶有拉着钢管和油罐的拖拉机经过。十多公里后这向东的道路突然被一条南北路封堵，再无法向东，继续前进只有南北两个方向可以选择。丁字路口上倒是立有路标，但是上面只有“欢采某队”“欢采某厂”的字样，根本无从参考。正踌躇间，一辆黑色小车驶来，刚欲上前问路，小车在路口调了个头，又匆匆从原路跑走，看来也是跑错路的。最后我们选择了向南，因为我们要走的营口丹东在此之南，我知道现在还远没到达渤海湾东岸，但毕竟贴近即定方向。而且向南远望隐约有些黄白颜色的建筑，只要见到人就好办。待走近再看，原来那黄色的竟然是大个儿的磕头机，白色的是工房。工房内空空无人。那不慌不忙采油的磕头机我们是熟悉的。再放眼远眺，可见无边的绿色中还隐约有不少这样的色彩，那也都是些无人看管的磕头机。四野寂寥，杳无人迹，令人心中越发惶然。

路再向南，竟又向西折去，与即定方向背道而行！这种感觉是最令人懊恼的。但四野茫茫，再无它路，只有随它行走。突然路边有一临时搭起的小帐篷，至近，帐篷外竟然有人。是一老汉，赶紧上前打问。老汉口音很重，但最后还是听明白了：这里是辽河油田一个叫欢喜岭的采区。老汉不知道大洼和海滨公路，只有向他问清去欢喜岭镇的方向。今天肯定是找不上海滨公路了，只求能赶到一个镇店加油过夜。

欢喜岭，名字好动听，可这一天的遭遇如何让人高兴得起来。

日落之前终于找到了欢喜岭。果然是个大镇子，或者说是个小城镇，完全是因为采油发育起来的。这里集中了欢喜岭采区的一些行政机关。热闹的街道两边有各种商业。看到加油站了，还有旅馆饭店……，心上一下子轻松下来，不用在那没人烟的湿地野甸里过夜了，实在值得庆幸值得欢喜！

选择这家叫吉利的旅馆住了。仔细向老板打问这里的地名，因为地图上并无欢喜岭这么个地名，老板说这里属盘山市管，地方上叫东郭镇。地图上为什么不标注这一大片油田，令人费解，许是出于保密的缘故。又向老板问了这欢喜岭的热闹去处。按着指点找到了位于旅店北面的商业街，果摊饭铺不少，在饺子馆吃了饺子，在一辆农民的大车买了些便宜香瓜，却是今年吃到的最甜的，能让我们回想起儿时的味道。鸡西的香瓜是我们记忆中最好的，有那么多好吃又好看的品种，在鸡西以外的其它地方再也没见到过。眼下按说不到香瓜成熟的季节，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大棚生长的，味道很差，价钱很贵。

第十四天 5月26日

辽河油田—大洼—营口—大石桥—岫岩

行程244公里宿岫岩斑吉璞邸酒店

吉利小店没条件让黑鲨进到室内，也没有车棚，只好停在院子里。老板再三说绝对安全，只有信他的。把车罩好，不能开启警报器，因为这里的风仍很大，车罩被吹起拍打车身会不停引起误报。次日早起见车安好才算放心。

早饭老板推荐到路对面的包子铺吃，还真是不错，便宜实惠，羊杂汤和包子都用料实在，能让人感受到店主这对小夫妻的诚信。来吃的很多是年轻的石油工人，都穿着油污却颜色鲜亮的工作服。

在欢喜岭打听去大洼的路，很多人就都能说得清楚了。地图上看大洼就在东郭镇以东偏南，不到100公里。到大洼以后我们将沿辽东湾向南行进，经营口，大石桥后进入辽东山区，之后直下丹东。

迎着升起的太阳出发，开始还是向东。如果真能就这样一直向东那就真是一条捷径了，但是不可能，不久路就折向了正北，向东没有任何岔路，只有湿地的排水渠。

我们的即定方向是往南，而现在却不得不向北。心中纳闷：如此广袤的油田为什么不修一条直达辽东重镇营口的路？

渤海湾东部大部在辽宁境内，故又称辽东湾。辽东湾西部，或有美丽的阳光沙滩可供旅游开发，或有陡峻的海岸深水可建良港供远洋运输。而辽东湾东部却大不一样，因有大凌河、双台子河、辽河三条大河在这里入海，将整个海岸冲积出一片亚洲最大的滩涂湿地。这里地上虽长不出什么有用之物，地下却有丰富的油气蕴藏，六十年代末开发，命名辽河油田，列中国石油五强。查了百度才知道，欢喜岭乃是油田最大的炼油厂所在，欢喜岭沥青还是驰名世界的大品牌。

一路往北，四野望不到边的绿色，却不是庄稼，那是大片的能在咸水里生长的芦苇，这里便又号称是亚洲最大的苇场。

向北的油田公路终于到头了，开始折向东，很快与S308省道对接。过了双台子河终于折向南，汇入305国道进入大洼县城。大洼留给我们的印像之一也跟石油有关，在这里加到了出行以来最贵的汽油，93号每升7.55元。故意问中石油的加油小姐：守着这么大个油田，怎么还比别的地方贵呢？。答曰：那是原油，不是还得炼吗？

无论省道国道，一进城区闹市就很难再辩别清楚，中国的小城镇路标多不规范，很少有能将国道与城市道路同时标明的。在一处机关门房问路，看门人指点说：“去营口？走向海大道啊，往东，那条最宽的路就是！”

好一条向海大道！宽阔笔直极为平整，路灯护道林整齐划一，可以说是我们走过的最好道路。开始还以为只是市区才有的一段，于是开大油门高速行进，想尽情享受一下。却没想到这路竟一直就保持着这高水准向前延伸，跑了至少五十多公里直达营口辽河大桥。

如此长距离高等级的道路实在是第一次体验。回想这一路走来，各省的道路就属辽宁最好。道路建设状况可以反映一地的经济实力。要建好路长路必得有海量的优质沥青，而那一片巨大的辽河油田可以提供足够的资源，这条非凡的向海大道所用的沥青必是来自欢喜岭炼油厂了。

越是深入辽宁，越是感觉辽宁实在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地理位置沿海沿江沿边占了个全。西部沿海有金色沙滩深水良江港，东部沿海有储量丰富的优质油气田；北部内地有阜新抚顺等全国数一数二的大煤矿和各种有色金属矿藏；东部山区有稀世岫玉和各种林木。特别是毛泽东时代建成的东北老工业基地很多都在辽宁，譬如最早闻名中外，对中国工业化影响最大的鞍钢。加上改革开放的好时机好政策，辽宁的经济发展领先全国实属必然。

向前暸望，雄伟的辽河大桥在薄雾中隐现。奔流不息的大辽河在这里放慢了脚步，静静汇入大海。

大辽河是辽宁的母亲河，是辽宁人民的骄傲，更是营口人的骄傲。

大辽河在辽宁境内百转千回，慷慨地滋润着两岸的万顷良田。来到辽东湾入海，仍眷顾着这片土地而不肯直泻而入。先是向东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把无限风光留驻营口，之后才调头向西注入渤海。

营口人民配合着母亲河的优美曲线，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同样壮美的大桥。大桥的引桥也带着优美的弧形，显现出柔和之美，而豁然挺立的桥塔则尽显阳刚之气。桥下河海相融烟波浩淼，好一副壮美景色！

走过大桥便是营口经济开发区。

营口地处辽河入海口，最利于海上交通，是中国北方最早对外开埠的通商口岸。

路边一巨石上书“滨海大道”，原来一路走过来的向海大道也是这整条辽宁滨海大道的一段。滨海大道即沿海公路，对于一个国家具有战略意义，中国还有海南、深圳等多条，辽宁的最具规模，它西起辽西馁中县东至辽东虎山长城，全长1443公里。

就在大石边的树荫下休息片刻，按计划今天要赶到岫玉之都岫岩宿营。

继续沿滨海大道前进可直达大连旅顺，那里有中国北方最美的海滨和诸多游览胜地，90年代初有一次从海路回东北时已曾涉足，这次就没有列入计划。从营口起我们将离开海岸线，折向东南进入辽东山区，经大石桥市、岫岩县直下丹东鸭绿江中朝边界。

离开“滨海大道”，在十字路口向东进发，大石桥在营口之东。

道路渐宽，开始有很多的红绿灯。穿越繁华的市中心。街道干净整洁。商厦门面装饰大气。营口是个不错的城市。

道路渐窄，收缩成两市之间的公路。从蒙满灰土的路碑上辩认出“鹤大公路”的字样，一时没想出其名所指，有点困惑。

刚略有乡镇景像又渐见城市模样，只繁华与整洁远不如刚才，是大石桥到了。

大石桥是营口下辖的县级市，名字虽简单得几近俗气却很有典故：传说是唐太宗李世民远征高丽到此，战马在一条河里陷入淤泥，就在河上修了座石桥，这里便由此得名，算来也有1300多年的历史。暗想那李世民到此也该是从西京长安出发，与我们走了同样的路线，想来挺有意思。

向一位老警察打听去youyan(岫岩)怎么走，说：去xiuyan吧？到前面丁字路往南。老警察纠正了我的发音，岫念“秀”，不念“釉”。看来五笔打字也有不好处，碰到生字有时会打得出读不对。

丁字路口有一处加油站。看看油刚过半，还跑得百多公里，就想直接右转向南而去。文娟说应该把油加满，要进山了，有备无患。觉得有理，便先过去加油站加油。

一路走来文娟学会了看仪表算油量，经常从后面探过头来发出提醒和建议，那情形像是坐在家中的餐桌旁一起商量着下顿饭吃什么，让我内心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本来就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家，只是我们现在的家是在两个轮子上。

果然越向南行越是偏僻，路上行人车辆稀少，再不像前些日走不远就有热闹的城镇街道。下一个加油站还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出现。

道路起伏渐高，青山幽幽渐近。

偶过小村，都是朴实清静，几乎没有商业门面。现在我们行走的是辽宁省道S321，目标岫岩，准确的大方向，东南。

道路从河谷弯进一块四面环山的小平原，可见一个很大的村子座落其间。不由得在心里念出：“山间有坝子……”。那是初一地理书里说到中国西南地貌时的一句话。陈福祥，我们当时的地理老师，一个大个子河南人，说这句话时口音挺逗，我们常故意学他，所以一直记得。坝子就是山间小平原，看来东北也有这种地方。

路边原来细水涓涓的山涧不知何时在坝子里变成一条水量充沛的小河。平坝上庄稼长得油绿，还有很多水田，一些男女正在慢节奏地插秧劳作，要不是路边树下停着几辆摩托车，会让人感觉眼前是一幅古老的田园风情画。

看得出这里的农民很丰足。自古以来人类就择水而居，有水就有好地，就有好生活。生活在这山水之间，想来要比平原城市有意思得多：夏有山花烂漫，可捉鱼鸟采撷山珍；冬可见山舞银蛇，可狩猎戏雪。最令人羡慕的是这里一定不会有食品安全问题。

田野中间有些瘦高的水泥礅，成直线横跨过平坝，直排到对面山脚。上面山腰间绿色被铲除，裸露着一片白石砬子。看得出那是正在修一条高速公路。本来S321也该是向那个方向去的，却是不慌不忙的在平川里弯来弯去，似乎在努力把每一处民居集中的地方都串连起来，让每一户人家都能享受到出门的便利，最后才来到对面山下。那里半山腰处正在为高速公路打一个隧洞。在这里你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公路与高速的不同特征和不同功能。高速逢低高架，遇山打洞，苛求直线距离以求通达两地的最短时间，为少数人服务。而公路则尽可能择村镇人居而过，不怕绕弯费时，力求为更多的百姓服务。相对于大自然，高速彰显着人类呈强和征服的本性，公路表现出来的则是对自然的敬畏和随从，对生态的破坏相对较小。在通过山区时，公路总是尽量在山谷里蜿蜒，实在山谷走不通，就老老实实去爬山越岭，极少毁山打洞。

S321从平川一边的山谷进来，来到对面山脚下却再无山谷可循，只好老老实实爬山了。

在平地走久了再走走山路很有些惬意。车子若能轻松地爬山越岭，主人就一定会心生快感。当年去九寨翻越秦岭就是，那时黑鲨年轻，竟能以45公里的时速跃上山顶，那真的不是爬而是跃。如今黑鲨老了，又是双人重载，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好在坡虽长却不甚陡的，老黑鲨的表现还不错，心里很安慰。

路边闪过一个告示牌，字很多很小，也不细看，只管悠悠上山。

不一会来到半山腰，再看山下，村舍田陌更显错落有致，有点像飞机低飞时看到的情形。又几个之字拐走完，终于到达山顶。山顶处路面开阔，路边一块大石，上刻三个大字：“魏大岭”。

几辆汽车在岭上停住不前。又几个年轻人闲坐在路基上看热闹。从他们脸上露出的几分幸灾乐祸，觉出前面道路有情况。走过去查看，果然不出所料：公路在山口处被一大堆修路用的碎石完全封堵。此地路政实在有点不地道，道路即然完全封闭，就应在山脚下立上明显警示，怎能叫人费时费力上得山来再退回去！？退下山去再从别的路径绕行今天很可能就到不了岫岩，必须设法过去。当年在大巴山遭遇过比这更难的情况，这一次也应能克服，必须在碎石堆上开出一条路来。

没有工具，我的一双耐克翻毛大皮鞋就是工具。走上去两脚左右开弓，不一会石堆就矮了几尺。把行李全部卸下，开始把车往上推。看热闹的看着挡不住我们，一位年长的便过来帮忙，终于顺利越过石堆。

重新绑好行李开始下山。

原来山另一边的路面已全部铺好碎石，只等喷洒沥青了。路面太窄，无法实行半封闭施工，看来也真的是只有把那一边的路封死才能保住这一边已铺好的路面。

棱角分明的碎石有时竟如碎玻璃一样在阳光下闪着矅眼的亮光，走上去很怕它们会把轮胎剌破。小心奕奕地踩着刹车低速下山。

直下到山脚平地才走上已铺了柏油的好路。

路在山谷中蜿蜒。

这里没有大片平地，沿路便没有太集中的村落，只不时的会经过几户人家。注意到几乎每个农家门前都堆有几块白色的大石，想来那一定是用来剖玉的，这里已是岫岩境内，是中国四大玉种之一的岫玉主产地。

远望，又是“山间有坝子”，一处十分开阔的大坝子，岫岩县城座落其中。

很热闹很时尚的一座小城，自然是玉石带来的繁荣。缓缓在街市中行驶，寻找合适的住所。最后选定了一家门面整洁名为“斑吉璞邸”的小店。感觉这店的名字太有品味，又暗合了岫玉的特点。岫玉多有美丽的斑纹，可以释解为各种吉相，而古来称未经雕琢的蕴玉之石为璞。

房间虽小却陈设简洁不俗。放好行李，出来驱车找农贸市场买米买菜。

特意买了一大块豆腐。在葫芦岛海边买的虾酱还一直没有机会品尝，今晚可以一饱虾酱炖豆腐的美味了。

在一家粮油店买米时，老板娘看我们外地人模样，以为是专来淘玉的，好心提醒我们切不可上当。黄金有价玉无价，玉这东西是最能弄人，能让人发大财也能让人栽大跟头。她说刚不久一个广东老客花了四十五万买了块玉，其实价不到二十万。我们不懂玉，也是从不在这上面费心思的。

回到斑吉璞邸，文娟开始洗衣，我着手做晩饭。拿出白沟买的电炉，插上自制的调温插座，不一会儿房内便溢满虾酱炖豆腐的香气。正得意时，突然插座处火花一闪，啪的一声灯全灭掉，屋内瞬间漆黑。一定是插座里有短路处，引起空开跳闸。摸黑在室内寻找开关箱，找不到。打电话问总台服务员也说不清，要来房间看看。我连忙拒绝：我们的外衣都已脱了在洗，屋内又浓浓的虾酱味，一进来就知道我们是在自己烧饭，这样的酒店一定是不允许的，一时进退两难处境十分尴尬。我找出马甲穿了，免强可以出去见人，到总台请小姐找维修师傅。好一会儿当值的师傅来了，说只有一个总开关箱，却不知是在何处。到处找不到，又打电话问师傅的师傅。好不容易把开关箱找到了，好多开关中又不知如何与房间对应。只好他挨个扳，我回房里用电话通报，扳一个问答一句。开关总算找到了，房内供电恢复，连忙在电话中感谢。谁知一口气刚松，突又闻到房内有电线烧焦的剌鼻气味，赶紧看电炉处，正有浓烟腾起，原来刚才黑暗中忙乱，电炉的电源线搭在了炉盘上，电一来炉子一热，电线的塑胶外皮立即烧熔，不等我上前拔掉插头，电线已被烧化再次形成短路，空开再次跳闸，房内又一片漆黑！真它娘的！今晚怎么这么不顺！无奈编诓硬着头皮再给总台打电话，幸好师傅还没离开，态度也好，重新又给推上开关，还要来房间帮助检查电器，赶紧婉拒。屋内已满是塑胶烧焦的呛人气味，完全没有虾酱豆腐的香味了，晚饭吃得毫无心情。

这一晚上的折腾，让斑吉璞邸这4个字在我心里完全没有了吉祥美好的寓意，反倒成了是明天会出更大事情的前兆。

辽宁岫岩的斑吉璞邸酒店

第十五天 5月27日

岫岩—滚马岭—丹东

行程171公里 宿丹东财经宾馆

班吉璞邸之夜虽然很不开心，但一觉睡过重新感受新鲜空气和清晨的阳光心情还是好了很多。每天出发前重与爱车见面，热车、捆扎行李等一系列的动作总会让我感到愉快。这是一种只有喜爱驾车远行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好心情。

赶快离开这不吉不利的班吉璞邸。

穿过岫岩城区，驶入连接丹东的312省道。不一会儿就又深入山区。

我喜欢走山路，每把一座高山大岭踩在脚下心内都会有一股征服的快感。然而好心情很容易让人疏于慬慎，这在山道上，尤其是下坡时非常危险。

无边的青山连绵起伏，我们正驶上相对最高的一座。放眼四野，山林莽莽，除脚下这条窄窄的柏油路似乎再没有任何人迹。很久都没有一辆车通过。过了制高点开始下山，路虽不宽，却十分平坦。辽宁的路就是好，即便是在这深山老林里修路也不马虎。在山区里走这样的路很是惬意。

然而好心情让我疏忽了下坡减速。突然，前方一个左直弯，让我措手不及。大鲨在车型上本身转弯半径就大，我又习惯着右侧通行，这更限制了安全转弯半径，车眼看就要冲下路肩。在这大山上路肩之下不是陡崖也是深沟。一时心往下沉，下意识地急踩刹车，完全忘了弯道急刹乃驾车大忌。说时迟那时快，黑鲨瞬间侧翻，如一架未能正常着陆的飞机，在满布细石的路肩上急速滑行。我被抛下车后，左侧膝肘狠狠着地，也以俯卧式急速前冲，几乎同时，文娟也被从后面抛过来，一直冲到我的前面……。

当都停下来时，我头脑一片空白，心中充满恐惧，不知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后果。我试着爬起来，还好，腿脚并无大碍。前面，文娟已先站立起来，虽口中喃喃，却不是责备也不是惊吓，让我心中一下好受很多。我们急切地互相检查，确定骨头都没有受伤。但文娟的右手肿起老高，软组织有严重挫伤。我左膝左肘击地强擦，衣裤被撕得稀烂，破烂处红伤外露血肉摸糊。好在行动并不受阻。发动车子也无异常。我这时才觉出上唇疼痛，是刚才滑行时与地面磨擦受伤。查看头盔，面罩上一片划痕深深。显然刚才是这面罩保住了我的脸面，嘴唇都被磨破，鼻子哪里还保得住，想那惨景实在后怕。

实际上这一重摔的后果完全可能比破相还惨：以我们的年纪完全可能会多处骨折，或完全有可能有后车来不及刹车碾上我们！或我们自己冲下山去跌入深谷多少天也无人发现！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在这急弯窄道上停留我们仍会有危险，我们必须找一安全的开阔处处理伤口。我们先推车蹒跚向前，之后发动上车。缓缓拐过一道弯口，路一子变得很宽，两边还有简易的凉亭甚至景观。路当中还竖了一彩门，原来这里是鞍山、丹东两地的分界处。

我们找一处荫凉地方简单处理伤口。只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因为我们随身只有四片创可贴。腿上的伤口用了两片才免强遮住出血处，我上咀唇贴一片，文娟的手贴一片。她手背已肿得像馒头，创可贴显然毫无用处，我的心痛远远超过了伤痛，情绪沮伤。此时文娟却表现得乐观，竟仍然有心情免强拿住相机走去四处拍照。她的坚强和沉静感染了我，情绪也开始一点点振作。就是，为何要如此气馁？本来如此远行就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几次出来不都是做过最坏的打算吗？何况我们现在的情况远远算不上最坏，与刚才头脑里闪现的惨景相比，上天已是给了我们极大的眷顾，只是在冥冥中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惩罚，让我们为我的大意付出些微代价。作如是想，我的情绪便很快转为庆幸转为感激。

充分休息后，振作精神，重新上马，一路南下，向丹东进发。

走丹东，主要是想去看看鸭绿江，看看著名的断桥。我们是从小唱着“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长大的。“鸭绿江”与“抗美援朝”一起深深印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

进入市区，一路有路标指引，很快来到鸭绿江边。

看着宽阔的鸭绿江我们完全忘了伤痛，只有满心的激动和喜悦。文娟兴奋地指着远处：“看那，鸭绿江断桥！”向左侧眺望，果然一座似曾熟悉的黑色大铁桥横跨江上，却是看不出断处，似完整的连接着对面朝鲜的土地。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各级政府都非常注重城市建设，是为改善民生更为招商引资。水资源是城建的重要资本，凡有沿江河湖海条件的都会着力将那一点难得的临水区域打造成漂亮的景观。丹东得天独厚以久负盛名的中朝鸭绿江边界为伴自然建设得更是不错。隔江相望，是我们昔日最亲密的友好邻邦，如今却似乎有很多说不清了。

醒目的国界界碑立在花丛中，我们正要互相拍照，一位操北京口音的中年人走上来主动要为我们拍合影。他说他已经注意我们半天了，从车牌看出我们是从西安跑过来的，一再表示十分钦佩我们的精神。从他胸前挂着的长焦相机看，是个很专业的摄影者。我们很高兴，再三表示感谢。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知此人名叫高建业，在北京某单位工作。

这里应是丹东最热闹的景区了。江边如同在上海外滩和哈尔滨松花江畔看到的，各式五颜六色的游船密布，争相拉客。大喇叭里反复提醒游人不要上错船，不要相信野导说的可以在朝鲜登岸参观。

来到近处，看桥确实是断的，只因为紧挨左侧还有一桥，远看两桥重合，像似完整。

上断桥参观收费，每人三十。这里是很典型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收费不高。管理人员态度也好，允许我们把车停进院中，把小件行李放入办公室保管。我们得以轻松无忧上桥参观。

走上桥来心情很是激动，桥头“鸭绿江断桥”是当年的志愿军副司令员迟浩田所题。

桥头一组大型群雕，以彭德怀总司令为首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英姿勃勃，正以压倒一切的动感姿态跨向大桥，此情此景似有“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雄壮歌声在大桥的钢梁之间震响。桥头两侧的高射机枪阵地和碉堡更把人引回当年的回忆。

看大桥简介，知此桥始建于1909年。同样出于掠夺的目的，日本人在1943年又在上游不足百米处建造了另一座更加坚固的铁桥。一百多年来，小日本通过这两座大桥从中国和朝鲜抢走的矿产资源足可在其海下形成新的矿藏。

仇恨之余你不得不赞叹日本的科技能力，虽历经一个多世纪，但大桥依然不失完美，高大坚固之间透着精致和严谨。然而世界列强哪一个发达科技不是为了掠夺他国利益。

沿桥向江心行进，江面之阔超乎想像，是因为这里已基本是鸭绿江的入海口了。环顾两岸，中方一侧城建繁荣，高大建筑林立，江边游船挤挤游人喧闹。而朝鲜一侧建筑平平，冷冷清清。两边形成强烈反差。

此时另一座铁桥（现称中朝友谊桥）上正有一长列暂新的桔红色重型卡车缓缓驶上桥面。如今昔日鲜血凝成的中朝友谊虽然已是十分微妙，但两国的经贸仍在往来。中朝两国毕竟是一衣带水唇齿相依，相信总有一天两国仍能重修旧好。

行至第四号桥礅，看到大桥在这里被设计成可以整体旋转九十度，以便大型船只通过。由巨大的齿轮组成的连动机构在今天看来亦不失先进。

四号桥礅是大桥的炸断处，因为这里正是中朝两国的水上分界线。当年美军只炸掉了大桥的朝鲜一侧，虽能表明当时刚刚诞生的新中国在国际上已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更可见美帝国主义的野蛮示威。

在这里，巨大的钢铁大梁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扭弯、切断。当年的抗美援朝战争中，这两座钢铁大桥是志愿军重要的交通线补给线和生命线，在美国空军无数次的狂轰滥炸中，终于有一座被彻底炸断。电影中看到的情形，现正真实地呈现在眼前，令人心中交织着愤怒和震撼。有几颗未爆的航弹被陈列在炸断处，上有显著的美军标记。

以史为鉴，这断桥就是一面镜子，里面永远有美帝的狰狞嘴脸，警醒国人永远不要太天真。想到前些年有人为避美国讳曾将这断桥改名变色，并设计把大桥开辟为游乐场所，多亏被多数爱国人士抵制才重归历史原貌，否则我们今天看到的可就是一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怪物了。细思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有愤怒有悲哀更有庆幸和骄傲！

（之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