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栟中文革二三事<br> 缪 庭<br><br>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于1966年5月,终结于1976年10月,历时十年。在这特殊的历史时段中,我在栟茶中学度过了初中和高中的求学时光,在人生的旅途中留下永久的轨迹。四五十年前的陈年往事历历在目,感怀至深。<br><br>一、栟茶五七中学<br> 我在上小学四年级时文化革命迅猛发展,栟中红卫兵到我家抄家七次“破四旧”,没收、毁坏了很多文物和传家之宝。上五年级时“停课闹革命”。为了将学制“秋招”改“春招”,我们六年级多上了半年,小学一共上了六年半。1969年2月我入学栟茶中学。<br> 学校大门朝南,面向栟茶运河,离河仅十几米远,是两扇简陋的铁棱子门。进门后右边是大礼堂兼饭堂,经过四五排教师宿舍和女生宿舍,再穿过一段冬青树小道才到教学区。位于桥北街朝东的大门和街尽头朝南的大门都已封闭,但原形仍在。朝东大门较小,有几级台阶,门楣处呈拱形,门面有砖艺装饰。朝南大门沿用十几年,两个砖砌门垛两边有门房。学校建筑的布局是按照此门和门内主道规划。主道的东边是国家标准的甲级教室,右边是乙级教室,后面有两排丙级教室,都是一幢四室。甲级教室高大、明亮,有雄浑的砖柱,宽大的走廊,屋檐上面有铁皮过漏,屋顶还有流线形女人墙。后来女人墙遭雷击破损,被拆除。<br><br></h3> <h3> <br></h3> <h3> 我就在甲级教室上课,班级名号初一(8),这是三届并为一届所致。半年后,班级名号又改为春初一(2),同学有康承俊、于建连、王杰华、杨伟玲等人。校园里大字报随处可见,层层叠叠,还遗留了不少学长们的杰作:砸毁“四旧”的瓷器堆、木器堆,丑化刘少奇、邓小平和本地“走资派”的漫画。还有歪才将刘少奇的奇横写成“狗”,将苏国光三字组合成漫画骷髅头。<br> 那时文化学习很少,政治活动很多。教室布置都是以“四个伟大”为主题,教室后墙和黑板报都装饰为“毛泽东思想大学校”。上课仪式就是:(领呼)敬祝毛主席,(齐呼)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节奏整齐,震耳发聩,边呼边虔诚地将红宝书语录本举过头顶,瞌睡虫顿时消失。课后常跳“忠”字舞和上街游行。在庆“九大”期间,非常亢奋地三四天就有一次拉上大幅标语,手持“忠”字牌上街呼喊口号。有一次,毛主席最新指示深夜才下达,高音喇叭一响,我们深夜赶到学校集中,上街狂呼:“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br> 忆苦思甜活动频繁,听家史,吃忆苦饭,参观展览会,看了好几遍《收租院》的电影。东街和西街各有一个老奶奶常来痛诉家史,每次都让我们哭得天浑地暗,心灵也得到净化,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出来。</h3> <h3> <br></h3> <h3> 学习毛主席著作是我们课堂内外的中心主题,还要讲究活学活用。我能通背语录本和“老三篇”,会唱很多语录歌,写的批判稿错别字少,被选为“活学活用斗私批修”小组成员。学校举行对外开放的现场会,我也参与演讲。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孩子哪有什么修正主义,只是先把自己抹黑,再上纲上线批判一番,然后觉悟,做秀而已。不过,倒也提高了自己的写作水平和表达能力。<br> 季斌老师是我们班主任,教政治和“农基”,是一个富有创新精神的好教师。“农基”课上讲一些合理密植、施肥、嫁接之类的实用知识。班上有一个发明小组,鼓捣出几项“成就”。第一项是“520”农药,实际上这是季老师一人的研究成果。外形像泡沫塑料,掰开泡水,搽在植物上,植物就会疯长。我们搞了一个很小的试验园地,长出的莴笋有一米多高,但纤细如竹。第二项是恒温箱,在大木箱内部装了几盏电灯,接上电源,内部就能保温。第三项是铰链,这要归功于张林同学的父亲。他是钳工,没有他的技术和工具,那么厚的铁皮是卷不成形的。我们全班写好喜报,抬上实物,高举红旗,敲锣打鼓上街游行,向栟茶镇革委会报喜。<br><br></h3> <h3> <br></h3> <h3></h3><h3> 丁祝庆老师教语文,讲课深入浅出,抑扬顿挫。初二时,徐苏老师教语文,讲到“打虎上山”一课时,徐老师用不同的腔调朗读不同人物的台词,有声有色,惟妙惟肖。这两位老师对我后来在栟中任教语文也有很多指导和帮助。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张国贤是常熟人,教英语和讲汉语都嗲声嗲气。英语课本中有很多红色口号和军事用语。期末考试我得了99分,仅是把单词翻译的“八”写得草率像“11”,被错扣了1分。我拿着试卷去找张老师,她笑着说分数已经登记了,你已经是第一名了,也给你个教训吧!这个教训使我终身不忘一撇一捺的写法。 <br></h3><h3> “工基”用的上海教材,内容是三机一泵,由一名工宣队员照本宣科,听得一头雾水,还不敢打瞌睡,生怕被戴上“瞧不起工农”的大帽子。徐渎老师教音乐,他擅长二胡,教学中讲乐理,练视唱。徐老师和举重健将李国钧老师同室,住在学校东北角,隔壁就是猪舍。我常在那儿一边聆听荡气回肠的《二泉映月》,一边观看猪仔奋勇地抢食。音乐考试就是唱一段样板戏。虽然我会几种乐器,但嗓门不好,得不到高分。戴希德老师是泰兴人,本行是物理,篮球技巧高超,教我们军体。我在那段时间学会打篮球。军体内容较多,有持枪瞄准、持枪刺杀、匍匐前进、跨越障碍、夜行拉练等等。投掷手榴弹是军体的考试项目,也是运动会竞赛项目。戴老师虽然改行,但还在上课。谢仁道老师就惨多了,他是如皋人,地主成份,被安排挑大粪浇菜园。谢老师力大如牛,戴着高度近视眼镜,挑起满满两桶大粪健步如飞,绝不亚于农民。他还自豪地跟我们说,如果扁担经得起,他能一下子挑四桶。地主的儿子还这么热爱劳动。有一次师生参加镇上的万人大会,传达林彪事件。我们都席地而坐,潘大鑫老师紧靠着我们。他是镇江人,资本家成份,教英语,风度翩翩,但早就定为右派。他抽起烟斗,吐出浓郁牛奶香味的烟圈,让我们非常好奇。</h3><br> <h3> </h3> <h3> 早在我们进校前的1966年5月7日毛主席就发出指示:“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 “五七指示”影响极大。随后红卫兵开展跨省市大串联。毛主席八次接见红卫兵1000多万。学校的文化革命之火越烧越旺。1968年9月栟中成立红卫兵团,学校建制是团、营、连、排,班级干部就是连长、指导员。当时又风行让校名攀附文革精神,双甸中学改为红卫中学,马塘中学改为东方红中学,袁庄初中改为育红初中,浒澪小学改为浒澪五七小学,先民初中改为先民五七初中,新光小学“戴帽子(即加设初中)”改为砖瓦厂五七初中。栟茶中学也在这股潮流中改为栟茶五七中学。品学兼优的学生所获得的荣誉称号不是“三好生”,而是模仿部队的称谓“五好战士”。我在初中两年中三次被评为“五好战士”。我珍藏着 1969年至1971年的初中成绩报告单和“五好战士”喜报。报告单上方油印“如东县栟茶五七中学”,另外注明:该同志被评为“五好战士”。“五好战士”喜报的颁发单位是红卫兵团,盖“如东县栟茶五七中学”公章。</h3> <h3><br></h3> <h3>二、文艺活动丰富多彩<br> 1971年2月,因为家庭成份是地主,我初中毕业后未被推荐上高中。失学一年,也自学一年,看了一些小说书,仔细研究了一千多页的《赤脚医生手册》,练习乐器颇有长进。1972年2月镇革委会景卫主任考虑到我父亲是1941年的老党员,在他坚持下,我被补进下一届,上了74届高中。<br> 1972年政治活动仍然盛行。“批陈整风”换成“批林整风”,学工、学农更为重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持续升温。同学们热衷于吹、拉、弹、唱,这也培养了一批文艺骨干。宣传队一直由邵冠世老师带队。我刚进高一时,邵老师闻知我二胡拉得不错,便通知我来参加节目排练。他还郑重其事地写了一个字条,用了“假如有空”、“不知可行否”、“致、礼”等字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对一个十五岁的学生还那么讲究礼仪,可见邵老师素养之高。至今,我还珍藏着这张字条。邵老师本来是南师大地理系毕业,但他嗓音亮、纯,普通话标准,我们赞叹他唱歌有“喉音”,其实就是会美声唱法,共鸣和气息运用娴熟。邵老师还有个可爱的女儿,邵源,唱歌也很美妙,经常观看我们排练节目。<br><br></h3> <h3> 学校有多种民族乐器和各种配件,还有现在根本见不到的秦琴、大胡。乐器橱就在邵老师宿舍里。学校的二胡比我自己的好,都是一二十元钱一把的。乐队有七八人,有板胡、二胡、大胡、月琴、三弦、扬琴、笛子、唢呐、和四五种打击乐器。主琴原先是七二届的沈石锦,后来由我担任。乐队中还有沈锦华、孙根生、丁年祥、吴成、杨宝华、刘刚、何亚梅、汤群林等等。寒、暑假排练全都是市镇同学。乐队主要为舞蹈和演唱伴奏。演奏不分声部,都是齐奏。乐器种类多,音准、节奏统一,演奏起来和谐悦耳。演出的服装、道具、化妆品大多数由学校购置,少数自制、自带。硬景、软景及幻灯片都是由徐苏老师绘制。幕子、灯光、后勤都由工友负责。<br> 节目种类多样,有表演唱、对口词、快板、相声、舞蹈、独唱、双簧,还有保留节目——样板戏清唱。每场演出都能持续两小时左右。样板戏越演越大,有选场折子戏,有全场《红灯记》、《白毛女》。《沙家浜》中戴阳扮演郭建光,徐志红扮演沙奶奶,沈志云扮演小凌,刘刚扮演沙四龙。《智取威虎山》中蔡卫扮演少剑波,刘刚扮演李勇奇。《海港》中周鑫扮演马洪亮,于红扮演方海珍,蔡卫扮演韩小强。全场《红灯记》中邵冠世老师扮演李玉和,缪美华扮演李奶奶,朱延云扮演李铁梅。全场芭蕾舞剧《白毛女》演出规模最大,剧组达到六十多人。陆军扮演大春,戴纪生扮演杨白劳,蔡健扮演喜儿,戴晓华扮演白毛女,戚国生扮演黄世仁,周鑫扮演穆仁智,缪美华扮演黄母,李锦锋扮演张二婶。《居旅栟茶》2014年第二期上载有我的撰文《栟茶中学〈白毛女〉排练演出纪事》,详细描述了那段艰难而浩大的文艺演出过程。<br><br></h3> <h3> <br></h3> <h3> 演出地点主要在栟茶镇人民剧场。那几年镇上的大型演出活动很多,庆“九大”,庆“十大”,庆“四届人大”等等。栟中宣传队经常包演全场,也在校内演出,还深入农村、工厂、部队。有时到农村的小队大场上红旗一举,锣鼓一敲,社员们一会儿就聚拢过来。去老坝港慰问解放军演出三次,都是骑自行车前往,在那儿和士兵们一起吃饭,演夜场,演出后带夜摸黑赶回栟茶。<br> 乐队演奏员在排练演出中很辛苦。歌唱、舞蹈演员还可以轮流休息,乐队却不能。外出时,还要自己携带乐器。伴奏京剧时高度紧张,特别是节奏松散的乐段,要紧跟唱腔,声琴合一。排练大型舞蹈《春到水乡》时,最后一段情绪热烈,节奏很快,乐队经常越来越快,使舞蹈演员动作做不到位,跳得既累人又难看。乐队就要反复练习,做到在乐曲高潮中仍然节奏稳定。排练地点大多数在大礼堂,是已废的准堤庵,一个高大的古典建筑,雕梁画栋,箩底方砖,飞檐滴水,木柱一人抱围不住,室内还有个砖砌舞台。<br> 寒、暑假和农忙假排练时,还有护校和劳动任务。在夜间站岗时,我们趁着夜色放手玩闹。在卫海桥下摸虾,电筒一照,虾眼发光,手到擒来。到校田掰来玉米,用废纸烤得半熟,就着生虾吃个痛快。白天劳动时,我们有时躲到西北角的竹园里玩。竹园旁边的河岸下有学长们挖的防空洞,是我们休闲的好去处。用弹弓打麻雀和在冬瓜地里捉蟋蟀都是我的拿手好戏。有一次老师寻找沈石锦和蔡卫,他们闪进教室,爬进天花板的维修洞里,老师赶来不见人影,惊诧不已。<br><br></h3> <h3> 几年的文艺生活造就了一些文艺人才。丛志远考上南艺美术系,周鑫考上南艺音乐系,缪庭考上南师大音乐学院,徐小建由县文化馆委派到南艺进修舞蹈。缪美华获市级表演奖,担任县老年大学艺术指导多年。戚东志、于亚萍多次参加市、县会演。何亚梅、沈志云在南京舞台大显身手。夏晓莉多次参加浒澪花鼓演出,还在香港的国际比赛中获得特等奖。文艺活动的组织工作也锻炼了一批学生干部,后来戴纪生、李锦锋、王斌、戴晓华、陆军、蔡健、程秀梅、周卉、缪美华、戚国生、缪鹏、周俊志等等在各自机关单位成为出色的领导,其中戴纪生、王斌被授予大校军衔。</h3> <h3>三、战天斗地开辟农场<br> 1973年3月邓小平复出,大刀阔斧整顿各行各业,给教育事业带来生机。学校开始注意文化学习和各级考试,教师们情绪高昂。季林涛和吴功云老师先后教我们高中语文。季林涛是革委会副主任,善写诗歌,朗诵起来激情四射,上过两次大型公开课。他经常把我的作文在班上朗读、赏析。吴老师选了我两篇作文《行船》和《学工随笔》编入《栟中习作选》。此册收录了1973年全校优秀作文十五篇,共二十二页,设计了封面,编了目录,还撰写了后记,由缪文光老师钢板铁笔刻印。后记中说明此册是县教代会的献礼作品。五年前,我在吴老师家中看到此册,惊喜拍照。<br> 徐行,苏州人,教我们高一数学。冯凯,南通人,教我们高二数学。他们工作认真投入,两课连上,下课了还和我们交流解难。汪士安老师和冒盛余老师先后教我们物理。汪老师讲课的思路很清晰,也形象生动,他在讲“二级管原理”时说:“放人进来,马拴在门外”。班主任冒老师知识面广,自编教材,从电学、光学一直讲到激光、核子。我对光电效应,电磁原理特别感兴趣,成绩很好,当上物理科代表。化学课高二才开设,袁世君老师和查俊老师夫妇,上海人,先后教我们化学。我又当上化学课代表和学习委员。革委会副主任缪龙云教政治,他指导我怎样记政治笔记,怎样背政治中的概念。我在运动会上踝关节扭伤,他亲自来我家探望。姜鸿藻老师,白蒲人,教英语,声若洪钟,板书苍劲。他的板书就是我的字帖,他的教学催生了我对外语的兴趣。<br><br></h3> <h3><br> 理化课都重视实验,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物理课上冒老师给我们演示操作和卸拆手扶拖拉机。男同学基本上都学会了发动、挂档、行驶等技术。冒老师曾在一次课中,被拖拉机摇柄打在脸上,青紫了好长时间。袁老师指导我们去制镜工厂调查。后来我们小组由我执笔写了一份“银镜反应”的调查报告,获得“优秀”。<br> 组织委员王根山,语文科代表张跃勤等几位成绩拔尖的同学是我心目中的竞争对手。学校多年来第一次评“三好生”,我被评为班上唯一的“三好生”。至今我珍藏着这份奖状,模板是铁笔刻印,内容用小楷毛笔填写。<br> <br></h3> <h3> 好景不长,1973年后期出现了“白卷英雄”和“马振抚事件”,文化教育急转直下,学习气氛一扫而空。学校不断地让学生走出校门学工、学农。我们学工到过栟茶农机厂、栟茶五橡厂、栟茶轧花厂、栟茶油米厂、栟茶生产社、于港磷肥厂、马塘化肥厂、马塘农药厂等等。去马塘时,还要带上铺盖,住宿一星期。学农去过于港五大队、浒澪新庄,也带铺盖,打地铺睡在农民家中。<br></h3><h3> 班上建起勤工俭学小组,有偿为学生服务,有修车、理发、补袜子等项目。我担任组长兼会计,收入用作班费。</h3><h3> 革委会主任周善培,军人出身,讲话做事很有气魄。在学校大会上强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注重小事细节和品质培养,师生们都很信服他。1973年底,由他主持申拨了范公堤以北的150亩荒地作为栟中农场。他的初衷是以后学农不到别处去,就在校办农场边学农,边上课。我们高中74届就成了开天辟地的拓荒者。<br> 农场位于港头儿东北边,边防哨所的正北边,距学校六七公里。文革期间没有高三、初三,尽管我们高中上了两年半,班级名号仍然是高二(2)。我们班在各种活动中都积极领先,在农场也是开天始祖。1974年2月我们班作为第一批垦荒者奔赴农场。大多数人步行,少数骑车的要带个女同学。一路上充满向往和好奇。先走黄石子铺成的晴雨公路,再走一段宽大的土路,经过边防哨所炮楼,跨越范公堤,通过炮车桥就到了一望无际,遍地盐碱的目的地。<br><br></h3><br> <h3> 农场一片沙土,土路也是沙子堆建。行人很少,偶见下海的渔民和海子牛拉着木轮的平板牛车叽咕叽咕地走过。海风那么狂野,卷起沙土飞撒过来,我们从头到脚都披上“纱衣”。炮车桥下的新河,虽然通向内河,但河边没有芦苇,岸边没有青草,仅是像癞子头一样,有几根艾蒿。<br> 我们与其说来开荒,不如说是填荒。我们每个人都带来一包泥土,还带来青草、苜蓿、荠菜、马齿苋、蒲公英等植物。市镇同学找不到这些植物,就带来茅靴儿,因为里面有草籽。拖拉机耕出大约四五亩地,我们把带来的土倒进地里,栽上带来的植物,把茅靴儿撕成碎片,怀着绿树成荫的希望,栽进土中。海风冷飕飕,潮漈漈,吹得人全身发凉,衣服也变得沉重起来。大家坐在地上吃午饭,都是自带的干粮。我带了半条馒头和几片萝卜干。开始吃饭才知道嘴里有沙子。我带了一个军用水壶,被同学们传下去,几乎全部喝光。吃完饭,我们跑到炮车桥下,河水清澈见底。有的同学撸起袖子,抄起水喝起来,我也尝了一下,又咸,又涩,又冷。河岸上都是原先海潮冲刷的丫子,茫茫盐碱如雪,河水怎能甘甜?炮车桥北没有一户人家,桥南寥寥无几。男生小便还好处理,只要走远一点,背过身子即可。看人不猜尿,猜尿不看人。女生就麻烦了,她们走得远远的,轮流躲在丫子里面,上面女生站着遮挡。一天下来疲惫不堪,灰头鼠脸,原先的热情和兴致冷却了许多。<br><br></h3> <h3> 学校安排高中年级轮流去农场。三四星期后,我们再去农场。这时已经建了伙房和厕所,已经运来红砖开始建教室。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修建灌溉渠。工友在河边安装了水泵。我们要给一条长七八十米,宽一米左右的水渠夯实、加固。同学们表现积极,手上磨起泡也不休息。第三次来农场的任务是栽秧。我们市镇同学从来没下过水田,也卷起袖子、裤管,赤脚下水。革委会主任沈元成和我们一起干,脸上、身上也弄得泥污不堪。沙土在水中容易游走沉淀,秧苗很难插下去,我们用手指抠出泥,还有人用锹柄戳个洞,然后栽下秧苗。我栽了两行,腰酸背痛。沈主任在县中时与我父亲缪荣同事,平时看到我问长问短。在水田中,他又指导我怎样壅紧泥土,什么姿势才不会太累。虽然他是知识分子,却也会种田。第四次去农场的任务最艰苦。先把大粪抬上水泥船,每人抬了七八趟。水泥船前端两侧,由冒老师用红油漆书写“栟茶中学”四字。船的动力就是背纤。陈军、顾理林、杨幸、梅勤等几个大力的同学自告奋勇,打着号子,俯首屈腰,牵动粪船启航。大多数同学步行前往。等到下午粪船才到炮车桥下,又是每人七八趟将粪抬上岸。水稻长势很差,又黄又矮。我们把粪倒进稻田。稻田的大粪浓度太大了,像个大粪池。1974年7月我们毕业了,后来我问了叶嵩工友,那一年水稻颗粒无收。</h3> <h3> 1975年,农场建了两间教室,学生可以在那儿上课、住宿。农场管理员换成季敦友师傅,他长住那儿,孩子季本勇也带去了。炮车桥北边就是他们孤零零的一家。几年后换成顾平场长来管理,试种大米草。90年代由栟茶油米缪云龙厂长承包,经营多种项目,建起不少厂房,创办南沙酒厂,生产日本风味的“南沙青酒”。再后由栟茶油米厂缪正明承包,生产“洋口大曲”。 栟中农场被周边农户蚕食,由最初的150亩缩小到87亩。现在炮车桥北住户众多,养殖场遍布。我对农场深深眷恋,三次故地重游,炮车桥和老炮楼历经沧桑,仍然向我们讲述着四十五年前的故事。<br><br> 文革中的栟中虽然在混乱的政治形势中摸索前行,但锐意进取,培养人才的理念和精神仍然不失、不散、不堕,绞尽脑汁开展各种活动,在不违背政治路线的前提下,将教育工作做到最大化。我有切身感受,我在中学阶段德、智、体、美、劳多方面都得到正常发展,为后来的学习、工作打下良好基础。感恩母校栟茶中学。<br></h3><h3> </h3><h3> 2018年8月修改于如东高级中学</h3><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