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糁,母亲的味道

木人

<h3 style="text-align: left;">  周日上午九点,带着小娃到“美丽日子”游泳,收到文友饶婉丽的微信。她说:“杨哥,我妈今年腌了一缸骨头糁,味道很好,我掏瓶来给你尝尝。”<br></h3><h3> 好久没吃到骨头糁了,这立马勾出我的馋虫来。我高兴地回她:“好的,我领小娃在医院对门的‘美丽日子’游泳,你来了吗?”</h3><h3> 她说:“十点左右我来,在文化宫门口等你吧。”</h3><h3> 小娃洗好后,饶婉丽已经在文化宫门口等着了。我接过她送来的骨头糁,心中委实高兴,连连说声谢谢。</h3><h3> 回到家,刚好老父从乡下来,做中午饭时,妻子从瓶中舀出一碗,加点清水炖熟。一尝,果然好吃,就是母亲生前腌制的那种味道。于是,无来由地想起已经过世四年的母亲。</h3><h3> 作为一个典型的家村妇女,母亲会腌制很多的咸菜,家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咸菜缸,自从她死后,我们姊妹,包括父亲,谁也没再去动过。2014年农村美丽家园建设,响应政府号召,我们哥仨凑钱,拆旧换新老房子。于是,母亲的腌菜缸,一个个的从老屋中搬出来,散乱地摆放在院子边,后因工人堆放建筑材料,大多被毁。新房建好后,只剩下两三个完好的,至今还搁在新房外的墙根脚。</h3><h3> 母亲腌制的咸菜很多,诸如骨头糁、血辣子、腌肉馇、腌酸菜、腌洋姜、腌萝卜干、卤腐、水豆豉、酸辣子、藠头、腌野蒜等,她死之后,这些咸菜,永远在缸里封存了。可是,在儿女的心中,那些酸辣的味道,如何能够忘怀!</h3><h3> 过去,在农村常听到这样一句话:一个农村妇女,家里若不腌几缸咸菜,紧七忙八时客人来了,你备不出大酒大肉,若连几样咸菜都掏不出来做下饭菜,人家就会说,这个媳妇,不辣造(贤惠,有本事)。在这方面,母亲,一直是父亲在亲戚朋友面前的骄傲,吃过母亲咸菜的人,莫不在父亲面前竖起大拇指。</h3><h3> 母亲腌制的咸菜中,最奢侈最费事又色香味俱全的,当数骨头糁,它陪伴我度过学生时代的艰苦岁月,在我正长身体的时候,不可或缺地供我营养……那种的味道,至今想起,还令人口舌生津!</h3><h3> 记忆中,我家的日子,是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一九七八年)以后,才一天天好起来,每年的春节前夕,都能够杀一头过年猪,备几桌杀猪饭,请来亲朋好友,共享浓郁而喜庆的年味。年猪宰杀之后,剔下猪的排骨和腿棒骨,细细剁了,用来腌制骨头糁。</h3><h3> 骨头糁,是泸西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喜欢腌制的一种风味食品。过去在农村,几乎家家都要腌制一缸。冬至之后,立春之前,气温较低,气候寒冷,是腌制骨头糁的极佳时期。过了这段时间,气温渐高,腌制的骨头糁容易变质,无法保存。所以,冬十腊月,杀不了过年猪的人家,也会从街上买些排骨来,剁细腌制一缸,以备来年享用。</h3><h3> 剁骨头糁,费时费力,需要有极大的耐心,排骨要剁得越细越好。要剁到骨肉黏合在一起,用手指一捻,骨粒要比碎米还小时方可。</h3><h3> 家中吃杀猪饭的亲朋好友散去之后,收开堂屋,摆下三四块大大小小的砧板。昏暗的灯光下,二姐夫为“排头兵”,手握斧子或铡骨刀,将整块的骨头敲纰裂后,砍成拇指大小的碎块,然后用刀铲给大哥,大哥再用砍刀把骨头剁成黄豆粒大小时,再铲给我和三弟。我和三弟再用轻巧点的钢菜刀,细细地剁。&nbsp;</h3><h3> 有的人家,为了省事,会用碓把骨头舂碎后再剁,也有的把骨头砍小,用机器粉碎来腌制,这种骨头糁,吃起来会腻嘴,没有人工剁细腌制出来好吃。</h3><h3> 更深半夜,骨头糁终于剁到黏和和的一团,归拢在一个大锑盆内。母亲早已备好草果面、八角面、辣椒面、茴香面、舂绒的生姜等配料,和盐巴一起,按一定的量放入盆中,细致的搅拌揉匀,装入腌菜缸内,用手杵实,再用塑料纸密封缸口,盖上缸盖子,在缸叶子内倒满温开水,才算完事。待腌至一个月后,即可掏出食用。</h3><h3> 骨头糁蒸、煮、炒、炖皆宜,鲜香爽口,美味无穷。最常见的是炖吃:掏出放在碗里,放入适量的清水,再放在甄子里(或电饭煲的蒸层)蒸。待饭熟后,骨头糁也熟了,色泽晶亮鲜红,清香味醇,令人食欲大开。骨头糁还可以与青椒、鲜猪肉剁细炒食,与排骨蒸食,与鸡蛋炖食,与乳饼煮食。骨肉内的油脂经过熬炼,激发出蛋白和乳酸的香味,既有新鲜肉的鲜美,又有老肉的醇香或是乳饼的膻味,品尝一口,这风味食品的芳华,简直妙不可言。</h3><h3> 据说,骨头糁内含有钙质、脂肪、蛋白质等营养丰富的物质,经常食用,能促进儿童健康成长,有增加钙质、治疗软骨病等作用。所以,我能够长得高高大大,与学生时代经常吃母亲腌制的骨头糁分不开。</h3><h3> 还记得在普泽附中走读的四年时光,学校离家三里,需住校。下午放学回家吃过晚饭,用一铝制饭盒,舀上满盒的饭,在饭盒一端留出少许的空隙,装上几勺炖熟的骨头糁和其他不易馊变的炒菜,用书包背到学校里,第二天清晨上课前,和其他走读的学生一起,放入学校教师食堂的大锅内去蒸热,早上放学后从锅内取出,回到宿舍坐在床上,用调羹将饭菜一拌,美美地享用。</h3><h3> 睡在上铺的是一个回族同学,他的家境很好,每次吃饭,都要舀些炸牛干巴或是小炒牛肉给我。我想回赠些骨头糁给他,他急忙用双手紧紧盖住饭盒,对我说:“我不吃!”</h3><h3> 我以为他嫌弃,就恼了。他笑着说,回族不能吃。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回族不吃猪肉,这是民族的禁忌。直到初中毕业前,我都只吃他的牛肉,却无以回报。</h3><h3> 读师范时,每月回家一次,母亲都会用香油炒上一罐头瓶骨头糁,给我带到学校。放学饭打来后,拧开盖子,满室生香,同舍的人都会来舀吃,三五天时间,便“洗劫”一空。</h3><h3> 师范毕业工作之后,生活条件渐渐好了,十冬腊月买来排骨,细细的剁了,请母亲来教着腌制一缸。遇到出差时,若去的地方恰好有朋友,便会掏一瓶送人。个旧的一个朋友拿到后,问我能不能生吃。我便一一的教他,如何做了吃。他吃后大赞,时间恰好是腊月,他非得叫我教他腌制。于是,买来咸菜缸、排骨和配料,按母亲的方法,教着他腌制。他是个有心人,从此学会母亲的“手艺”。去年又去他家,他还腌着,吃了,还是母亲的味道。而我,自从母亲过世后,不再做了,想吃时,就去菜市场买点来。大多是机器粉碎的,味道怪怪的,腻嘴,不好吃。</h3><h3> 今年年底,还是腌制一缸吧。我这样想着,心底便浮起对母亲深切的怀念。如何能够忘记,骨头糁,这母亲永远的味道!</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