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挑战命运的牛人 五

怡雪

牛占金大师

在与《吴起志》的撰写人黄永旺先生的交谈中得知，吴起的铁边城镇，已经建设成为颇具规模的名胜古城，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省内外游客。并且说，寺庙的泥塑、彩画工程，是由长城镇安门村的牛占金与儿子牛亚东负责完成的。过了不长时间，恰遇亲戚出嫁闺女，我等提前一天，来到这座享有盛名的塞上古镇。我们到达时，已是上灯时分，时下的乡镇，驻守的人很少，街道黑灯瞎火，也很少见到行人。所以，吃完聚客夜餐，没有与亲朋好友多叙，就择室而息。
古镇的夜，静的出奇。天上喜欢眨眼的星星，也很偏爱、眷顾这里。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大地。近处的呼吸声，远处的脚步声，十几里外的汽车的喇叭声，声声都是清清晰晰，伴随着夜的节奏，成伦有类… …
早晨，勤快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唤醒了沉睡的大地，也唤醒了操办婚礼宴席的婆姨。趁着粉汤、饸饹还没有开吃，我拿起相机，锁定了该镇的第一抹晨曦。又在八碗开席前，参观了乾龙山庙宇。
登高俯视，这里的确很美，很美。镶嵌在蓝天白云下面、群山环抱中的城镇，处处是飞檐翘角的琼楼玉宇，安放女王赫连铁香魂的坟冢，位于乾龙山的下的路口。荒芜了的墓堆，还没有开发利用，仍然是草长莺飞的颓败景象。好在过程就是结局。她—赫连勃勃国王的爱女，曾经也是大夏国里的侠女、才女、美女。有倾国倾城之色，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态。有着过人的武功与智慧，是响当当的统帅铁边城、琵琶城、天背后三城的女王。她颇有巾帼风范，堪为文武双全的一代英雌。然而，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雌也不例外。智慧的敌国北魏，巧妙的利用了美男计，派出英俊潇洒的战将，骗取赫连铁女王的信任，使她堕入爱河而不可自拔，整天沉迷于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在放马南山，刀枪入库的麻痹状态下，北魏剑不出鞘，刀不血刃，就将女王束手就擒，轻而易举的荡平三城。
历史上的女枭雄，都是靠色诱成功，诸如则天武后等，通过制服男人而征服天下。而赫连女王却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埋下致命的祸根。最终断送了疆域，与烂漫似锦的年华。可谓是："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乾龙山寺庙内的石壁上记载：寺庙于2010年10月份正式破土动工，总投资670多万元，请回神像佛龛33尊。寺院供奉释迦牟尼、观音菩萨、文殊菩萨、弥勒佛、药师佛，道观供奉祖师、关公、龙王、财神、土神、送子娘娘等… …
在铁边城诸多景点里面，乾龙山寺庙当属最夺眼球的一处。目前，铁边城镇已经成为延安市33个城乡统筹示范镇之一，陕西省31个文化旅游名镇之一，全国重点古镇之一。
牛占金负责建成这么一座气势恢宏的圣庙，着实令许多熟悉他的人惊叹不已。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没有上过几天学，也没有见他从事过泥塑之类的活动，甚至连尿泥也不玩的牛占金，突然成了赫赫有名的泥塑艺术家，简直不可思议。
随着交通的发展，及网络信息的开通，我们与这个传奇人物有了更多的接触与了解。他的发迹，天赋当然是首要的，但机遇也是非常关键的。再引伸下去，就是生活的逼迫，才是他绝处逢生的秘诀。
他的从艺之路与偷权的太极尊师杨露禅颇为相似。因为家庭负债累累，除了躲债就是逃债，年年、月月、天天如此。有些时候，说成是逃命也不为过喻。将近十年，没有过过一个好年，没有与全家人心安理得的吃上一顿团圆饭。迫于生计，他走东闯西，见了寺庙就进，见了塑工就拜，给塑庙的师傅打工几年，将所有程序及基本技巧，都默默记在心里。但到了关键、核心的工艺制作时，师傅总是将所有的人拒绝在门外，秘而不宣。但时间长了，师傅发现，其他工人都是觊觎他的技术而来，每到关键时刻，总是有人偷偷摸摸，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唯有牛占金这个普通工人最老实，不闻不问，眯着个眼睛，貌似在打瞌睡，一副既不关心，也没灵性的神态。于是乎，让他接近了一些接近核心技术的工作，但不是全部，仍然保留若干。这样一来，他就有了更多的机会，窥探到了所有的秘钥，将关键技术里的绝招死记硬背在心里。并利用吃饭、夜里、或无人的时候，私下里练习巩固。
偷偷学习，比一般正常的学习要艰苦几十倍。首先，光照不足，不能大明大亮的进行；时间要快，没有充足的时间让你利用；精力与体力不支，因为利用了吃饭时间，休息时间，睡觉时间。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学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技能。
在铁边城寺庙的塑造之前，儿子牛亚东组织召开了家庭会议，制定出一年走出困境，盈利二十万，两年打下基础，盈利三十万，三年改变面貌，盈利四十万的脱贫突围方案。全家人早已被贫困潦倒，东躲西藏的日子折腾的筋疲力尽，对亚东的计划虽然一致通过，没有异议，但都是半信半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只有亚东的妻子，对亚东的计划充满信心，因为她十分了解丈夫的毅力与智慧。只要他想到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在铁边城寺庙开工之前，亚东建议父亲，不用工人，再苦再累也要自己干。一方面是算经济账，二方面是自己亲手过的活质量上有保障。父亲心疼儿子说，这么浩大的工程，又有时间限制。儿子虽然年轻，但刚从部队上回来，不能为了赚钱，累坏了他。亚东答道，在部队的几年，在戈壁、雪山，在艰苦的环境里，锻炼下了一身的好苦水，正好用上。他说，虽然退伍了，在自己的心里，还是一名能吃苦耐劳，顶天立地的战士。再说啦，调到部队机关的几年，又学到了绘画、着色等艺术，刚好用在神像及庙宇的艺术处理方面。
任何事情，都是说来容易，做起难。尤其是泥塑艺术，是个既要细心到一丝不苟，又要出牛马一般的苦力。
亚东军人的魄力、毅力，在这种情况下，发挥到了极致。他边学边干，既是苦力工人，又是技工技师。亲自选用粘性细腻的土，进行和泥、雕、塑、捏等手法。亚东在边学边干中，学会了扎身架，根据需要，扎出神像的体态。学会了微细的技术如，衣纹、面部的表情、服饰等塑造。
过去在部队搞宣传时间学习的东西，与塑庙现实当中还有相当大的差别。都必须从头学起，但这些并没有难倒部队的标兵。他很快就熟练的掌握了贴金彩塑与全彩塑的艺术。最后一道工序是着色，素有"三分塑，七分彩"之说。但，后面的工艺都是亚东的强项，不用怎么酝酿，就能轻松操作。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经过这父子泥塑绘画的人物的面部、手部、脚部，及整体，做工特别精细，大块骨骼肌肉颇成比例。有些特殊的神像，他们根据历史的传说，进行了艺术性的夸张。
铁边城寺庙高质量，高标准的按时竣了工。隆重的开光仪式上，来自省内外的众多佛教、道教界人士及群众达近万人。
参加庆典的艺术大师，宗教界学者，及有关方面的领导、团组及当地群众，对寺庙的整体及塑画工程，无不交口称赞，拍手叫绝。巧合的是，一个多月还没有下雨，给农作物生长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但在开光点眼的那一天，从一大早开始，雨就下个不停，当地的群众说，乾龙山寺庙的观音菩萨真的显灵了。
与我一行的艺术家说，这个寺庙里的泥塑艺术，有机的造型与绘画尤具感性，蕴含着生命和动力，浑厚大气与非凡的浪漫。深信，他们父子通过提高自己的综合艺术修养，必能厚积薄发，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
铁边城镇的复古建造，一举成为世人瞩目的名城，也给一方的经济带来了跨越式的发展。其中，乾龙山寺庙，给铁边城镇的整体建设增光添彩。也给她的建造者牛家父子带来了不菲的回报。实现了牛亚东经济突围三步走的实施战略。
每当夜深人静时，往事不堪回首，却又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
几年的拼搏，拼命，最终拼出了成绩。还清了全部债务，又买了楼房和车辆。亚东以实际行动，粉碎了"这辈子也还不清穷皮烂帐"的荒谬的断言。给那些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庸者以有力的回击。父亲出门穿着中式布衫，纽扣扣的整整齐齐，一派堂堂正正，底气十足的艺术家的派头。爱人验证了自己的远大目光，为此，更增添了自豪与自信。但在高兴、兴奋的同时，她也为在寺庙建造过程中吃尽了的苦，受尽了的罪而难过。因为他们毕竟是她的至亲至爱。在那些日子里，没明没夜、将近十四、五个小时的奋战，一天下来，腰疼的伸不展，粉尘、油漆呛的嗓子疼，不停地咳嗽打喷嚏。手长时间在水里，泥里浸泡受湿，发红、肿胀、过敏，最后发展成皮肤病等等，每每想起，眼睛里不由自主的含满泪水。
为了复员，不得已，用善意的谎言哄骗了部队，说家里承包了几十万的油井，家里没人经营料理。这样的借口，相当于给首长出了个既舍不得，又留不得的难题。为此，他回来好长一段时间，心里特别内疚，痛定思痛，挥之不去。到了后来，他在家里创造下了辉煌业绩，爱人鼓励他再上一次大学，他自己却想创办一个美术教学基地。但从目前的情况分析，他与爱人的计划可能都被搁浅泡汤。因为，由两个村合并而成的一个大村的党员集体，及镇镇府鼎力举荐他，出任支部书记。原来他没有这方面的愿望，也不抱多少希望，但投票结果，他以压倒性的态势高票入围。看来众望难违，只能服从，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后记：
受牛亚东军旅故事的影响，最近几天，我看完了电视剧《在那遥远的地方》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60、70年代的昆仑山上的哨卡及山下的驻守部队，因为故事的场景与情节，与牛亚东的经历非常吻合，牛亚东参军的部队就在那里。所以，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一直与牛亚东的故事紧密的联想在一起，感觉处处都是他的故事，时时都有他的影子。在昆仑山上的圣女峰哨卡，有一位叫丁浩天的战士，也是多才多艺，先是在哨卡，最后因为他的诗词、文章发表在军报上，被司令员点名，调回机关搞宣传工作。这个人简直就是牛亚东的原型，故事也像牛人传奇的翻版。
圣女峰上时不时的有人因为高原反应，因为雪崩，因为事故牺牲。牺牲的战友，都被埋葬在了山上……
坚守在那里的边防战士们，每天都坚持按部就班地升国旗，唱国歌。喊着 "我们缺氧，但不缺精神"，" 我的前面是哨所，后面是祖国"的口号。
然而，故事的结局，却远远没有牛亚东那么圆满幸运。女战士袁鹰考上了第三军医大学，她到昆仑山上与战士们告别，但哨卡接到了命令，说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暴风雪，袁鹰随着部队一起前往灾区。为了寻找一个新疆的孩子而牺牲，永远离开了战友，留在了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昆仑山圣女峰哨卡。
习惯投机钻营的吕强，为了往上爬，背叛了与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同学、战友袁英的爱情，与司令员专横跋扈的女儿韦洁结婚，最后身败名裂，鸡飞蛋打。这与亚东与富玲的爱情故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电视剧里的故事，与现实中的故事情节相似，结果却有天壤之别。
写完牛人传奇，已是上午八点，早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柔和地洒在了房间、墙壁、床上。良好的空气质量，传递着芬芳的气息，爽肺润脾，沁入心扉。这段故事看似平常，但颇具传奇。对于牛人来说，作为传承的历史资料，的确是弥足的珍贵。
就在前天，在我家里，见到了故事的主人翁夫妻。妻子学习期满，满载而归。丈夫驾车迎接，堪为双飞双栖，难舍难分，不离不弃。他们的修为，他们的追求，他们的选择，他们的坚持，他们的爱情，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望尘莫及，是可望而不可即，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因为，有许多时候，尽管你付出了洪荒之力，也不一定能得到你的期许，还得有那个缘分，还得有那个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