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爱无疆

淡水交

慈爱无疆~母亲永远在我心中

黄乐新/图文并制作

　　我的母亲生于辛亥首义年，至今一百一十周年了。母亲因患肝病和高血压医治无效，于一九八三年六月十九日辞世，享年七十二岁。这多年来，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刻在我脑海中浮现，她老人家普通而不平凡的一生激励我在人生道路上前行，我也时常因对母亲孝敬不够而悔恨不已。

　　我对母亲早年身世了解不详。只知道母亲出嫁前就随娘家人一起流落到汉江边上的一个小镇谋生，后来由亲戚牵线嫁到婆家，父亲也从老家来到镇上给外祖父家帮忙并且另外做一些短工维持全家生计。母亲生性贤淑，在家操持家务带孩子。收入虽然微薄，由于母亲精打细算，日子还算过得去。

　　母亲生有两男三女，前面的一男一女夭折早逝，剩下现在的大姐、二姐和我。母亲育儿有方，孩子们个个乖巧懂事。父亲常年辛苦，积劳成疾，加上家境贫寒，因缺医少药不治而撒手人寰。当时大姐七岁，二姐四岁，而我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母亲遭遇晴天霹雳，面临着人生最难的关头，今后的路怎么走？在把父亲送回老家安葬期间，婆家人一致表示只愿意留下我，因为我是男孩，两个姐姐送人，母亲可以改嫁。母亲深感依靠婆家是没有指望了，当时就断然拒绝了婆家人的安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把孩子送人，一家四口死活都要在一起。”于是，擦干悲伤的泪水，一气之下，拖儿带女离开婆家返回到二百公里以外的小镇上，从此一别三十五年再没有回过老家，从此纵然有千难万苦，母亲没流过一滴眼泪。

　　从婆家回来的一家四口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生活的基本条件都不具备。当时正值解放之初，就业谋生难上加难。在如此艰难的境况下，母亲凭着非凡的毅力和勇气一人挑起养家育儿的千斤重担。起初在镇上一家烟厂当包烟工。烟厂日夜开工，母亲经常上连班，每天五更即起，鸡叫难眠。虽然没日没夜的干却依然难以揭开锅盖，后来不得不叫刚满十岁的大姐一起上班。没过多久，烟厂倒闭，母亲失业了。接下来只好自谋生路熬糯米稀饭换钱度日，母亲饿着肚子忙活也舍不得自己吃上一口。后来，经工会组织介绍，母亲才到镇上的花鼓剧团当炊事员。由于勤勤恳恳加上一手好厨艺，做的饭菜色香味美，常常得到剧团演职员的啧啧赞叹。姐姐们和我先后到了上学年龄，就更加增添了母亲肩上的压力。为了供我们上学，母亲不得不托人借印子钱（即民间高利贷）以解燃眉之急。放贷人知道母亲守信用，每次总是放心地把钱借给母亲。后来实在负担不起了，两个姐姐先后辍学找事做以缓解家庭经济困难。一家人就这样相依为命，艰难度日。直到我长大成人参加工作，母亲才稍微舒了一口气。她老人家一生辛劳，历尽磨难。前半生遭遇中年丧夫的沉重打击，忍饥受冻，勤扒苦做，为的是把儿女拉扯大；后半生，儿女各自长大成家，却不依靠儿女享清福。依旧上班工作，自食其力。即使到了晚年，也是一人独住，衣食起居自理，经济上完全依靠自己的退休金生活，不给儿女添麻烦。这正是：

霹雳睛空父逝前，慈亲一柱可擎天。

沿途风雨千钧担，满腹辛酸两弱肩。

力使完驱拦路虎，汗流尽灌育苗田。

长留懿范励儿女，遗产能超万贯钱。

　　母亲有高度的觉悟，是一个开明的人。解放初期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母亲克服生活负担重、孩子小的困难，依然积极参加镇工会、妇联和街道组织的各项活动。如在“三反”、“五反”运动中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地同不法分子作斗争。抗美援朝期间，配合政府慰问军、烈属。帮助镇上的花鼓剧团成立工会组织，组织演职员开展工会活动。实行义务兵役制初期，上门做入伍人员及家属的思想动员工作。母亲的杰出表现多次赢得政府和上级组织的嘉奖和群众的好评。曾连续三届当选县人大代表和退休前的历届镇人大代表。还担任过镇总工会和镇妇联委员。这在镇上成千上万的那一辈家庭妇女中是绝无仅有的。

母亲心底善良、为人正直、说话得理，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人。亲朋邻里夫妻拌嘴，婆媳不和，一经母亲调解就能化解矛盾，增进和睦；对找上门来谈冤诉苦的人母亲总是热情接待，耐心劝解，使来人破涕为笑，满意而归。

母亲心灵手巧，是一个特别能干的人。当过专职炊事员，蒸、烧、煨、炒、炸烹调技巧样样精通。腌制的洋姜、萝卜、水白菜和豆豉风味独特可口，包粽子、磨汤圆粉、打糍粑、摊豆皮、炸翻饺、炒炒米样样全能。母亲的针线活堪称一流，全家人四季的衣物、被子、单鞋棉靴都是母亲一手缝制，剪出的鞋样新颖美观，连亲朋好友也争相采用。

　　母亲对她的每个孩子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特别是对我。由于我是家中的老幺，而且从小身体瘦弱。母亲对我疼爱有加，姐姐们也让着我。家里再穷也没有让我受冻挨饿。逢年过节，只有我能穿新衣、新鞋。姐弟三人也只有我读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若不是因“文革”中断学业，肯定还会供我继续深造。劈柴、担水、背米、买油盐，大小家务事一概不要我拢边。从小到大母亲从来没有打骂过我，连大声的狠话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我第一次走出家门到县城上高中，为了帮我改善生活，母亲把家里有限的计划肉票卖肉给我做豆豉干子红烧肉带到学校做下饭菜。即使长大成人再外工作有时回到母亲身边，仍然把我看成没长大的孩子，总让我玩好睡好，做几样我最爱吃的菜然后轻轻叫醒我一起吃饭……。博大的母爱讲述不完，似海的母恩报答不尽。长大成人的我长期在外，与母亲聚少离多。平时我对她老人家冷暖过问不够，也很少能陪伴左右与母亲聊天叙旧；母亲生病时也没有主动请医问药，更缺少在床前伺候。虽然我曾努力争取调回母亲身边，终于等到那一天的时候，母亲却因病不治与我永别了，子欲孝而亲不待啊！我为对母亲的粗心马虎，照顾不周而羞愧难过，我为对母亲孝敬和报答不够而遗憾终生！

　 母亲既为我长大成人花尽了毕生精力，也给我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她老人家面对人生磨难，百折不饶，坚忍不拔的精神；人穷志不穷，堂堂正正做人的骨气；自强自立，勤劳节俭的治家理念和善待亲朋邻里，乐于助人的为人之道为我树立了人生的榜样，使我受益终生。我以今生能成为她老人家的儿子而自豪和满足！敬爱的母亲，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每到清明回老家祭母的时候，我的悲痛、羞愧、悔恨总会交织在心中而无以言表。有拙诗为证:  

只缘太少报慈恩，切切归心返旧门。  

黄纸一燃悲不尽，白头三叩愧长存。  

母缝冬被虽藏久，子沐春晖犹觉温。  

今日上坟天降雨，潇潇共我泪倾盆。

怀念母亲

未报春晖恨有余，阴阳两隔断音书。

只缘聚少离多矣，能不知羞欠孝欤？

悲泪滂沱逢此日，晴空霹雳忆当初。

弱肩挑担父早逝，一柱擎天名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