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篓

英英

<h3>&nbsp;&nbsp; 深夜,泡一壶红茶,翻一翻《本草纲目》,茶香袅袅,墨香淡淡,如温煦的春日里步入山林,如温暖的秋日迈进原野。左一脚是庄稼,右一脚是草药。寂寂的野草被乡人逮住,塞进陶罐里慢慢煎熬,便成了苦口的良药。</h3><h3>  老家的房前屋后,疯长着一些野草,艾叶、半夏、车前、瓜蒌等等。这些草,春季冒芽,夏季葳蕤,秋天结籽。儿时,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便熟稔这些野花野草,藤藤蔓蔓。夏天开紫花的是夏枯草,长得像竹叶一样的草叫淡竹叶,伏天炒叫鸡吃的是路边荆。地里还有一种叫"苦莴笋"的野菜,有深厚的苦味,母亲常以盐搓之,开水焯一下,做凉拌菜。遗憾的是,还有许多植物还不清楚其名,更不知其功效。</h3> <h3>  那日,母亲来城里,照例带了新摘的云雾茶,还有香嫩的椿芽和地菜子。她还掏出一把黄色的瓜籽来,说是城里人最近流行的吊瓜子。我一看,这不是瓜蒌籽嘛。咬开壳,一股苦香蔓延开来,越吃越觉得满口清芬,神清气爽。小时候,邻家倒塌的院墙上爬了很多瓜篓,春天长藤生叶,夏天结着一个个小青瓜。我们无聊地用石头砸开青果,里面有不成形的籽,味道苦得很。寒露过后,瓜篓的长藤渐渐枯萎,果实慢慢变成橙黄色,一颗颗挂在残墙上十分好看。山野更多,秋冬挂在树杈上,远远望去像一朵朵金花。把干硬的外壳扳开,里面有稀泥样的瓤,还有一粒粒长圆形的瓜籽,孩子们戏谑地叫它"屎瓜佬"。</h3><h3> 瓜篓的学名叫栝楼。《本草纲目》这样记载瓜萎:润肺燥,降火,治咳嗽,涤痰结,利咽喉。利大肠,消痈肿疮毒。怪不得,赤脚医生程胡子每年都去山林寻找瓜篓,连根挖出来装在麻袋里。回家后,他们将果柄剪下,编结成串,挂在阴凉通风处晾干。晾一段时间后,便剪去果柄,用软纸逐个包起来,宝贝样收藏起来。有年,邻居何二奶奶得了冠心病,浑身乏力,在大医院久治不愈。后来,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到程胡子。程胡子把了把脉,便从壁上取下一把瓜篓藤,让她以瓜蒌根子煎水喝。一月后,竟治愈。原来瓜蒌是治疗冠心病的良药。其实,它全身都是宝:叶子可做茶叶,果实、种子、块根都可入药,具有润肺祛痰、利气宽胸、治疗咳嗽痰粘、消除胸闷作痛等功用。明代的名医朱丹溪曾甚赞瓜篓,"治嗽之良药也",这是指治痰热咳嗽,寒咳则无益。此外,瓜篓籽还是极受欢迎的休闲食品,具有化痰止咳、润肠通便、化瘀散结等保健功能。</h3><h3><br /></h3> <h3>  与草木有缘,是一种难得的福分,儿时的伙伴林子就与瓜篓结下了深缘。前年,他无意中得知郑州的瓜篓种植基地经济效益特别好的信息,便马上前去考察。专家告诉他,瓜篓喜暖,土层深厚、土质肥沃的沙质壤土最合适种植;第一年种下后,可受益五年,经济生态效益俱佳。考察回来后,经过反复甄选,他承包了村里一片废弃的窑场,整理出四十来亩地。次年春天,他踌躇满志地种下了瓜篓。自此以后,他着了魔似地精心伺候他的宝贝瓜篓。在地里搭了个简易棚子,吃住就在那里,时刻关注生长情况。他还四处搜集瓜篓的种植资料,到外地参观学习,不断总结种植经验,很快就成了行家里手。</h3><h3> 今年秋天,我去林子家参观:一人高的棚架下,密密麻麻缀满了宝葫芦一样的瓜篓。远处望去,像一个个小巧的灯笼,极好看。林子选了一个熟透的瓜篓,用刀子自上而下轻轻一划,露出许多瓜篓籽。他麻利地取出籽,剩下两瓣瓜篓皮悬挂在架子上。他告诉我,这籽取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了,这就是吊瓜子;瓜皮就挂在这儿晾晒,等干透了再割回去,也是好药材呢。</h3><h3><br /></h3> <h3>  想不到,曾经寂寂无闻的瓜蒌,像一串铃铛紧紧贴在残垣的底部,年年自生自灭,竟有如此好的前景。也许,我们太急功近利,经常忽视无关宏旨的小事物,而恰恰这些小东西在关键时刻大显身手,救人于危难。无用乃是大用。家乡有很多看似无用的东西,比如红花石蒜,因为多长在坟地,没人敢碰;比如被称为&quot;杂草&quot;的益母草,一不小心就被当做烧锅的柴草了;再比如苦楝树、白茅草、黄荆枝、矮地茶,因其貌不扬,在乡野自生自灭。这些无用之物,却心怀慈悲,润泽和饱满了乡村生活的每一天。</h3><h3>  谁还敢小看瓜蒌这样不起眼的野生植物呢?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来越重视身边的一草一木,哪怕它再卑微,再细小,再微不足道。我明白,我和它们一样,都是大自然的普通孩子。</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