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爸爸一一王光庆》修改校正稿(无图片)

青山

<h3>  我的爸爸王光庆,长江支队五大队五中队的老战士。爸于1923年4月25日(农历)出生于河北省沙河市册井乡康川村一户农民家,这是一个在太行山脚下的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抗日战争时期,爸十八岁就是村里的民兵队长、财粮,他常带领村上的民兵配合八路军打鬼子,由于勇敢又有能力,不久就当上了册井乡南七村联防民兵队长,带领着七个村六,七十人的队伍,破坏日伪铁路,挖路基,割电线,夜里到炮楼下向日伪军喊话,鬼子扫荡时保护老百姓撤退。一九四二年河北发生的那场惨无人寰的大灾荒,爸家中饿死了爷爷,小叔,小姑姑。也是这一年,爸正式参加了革命队伍,成了县武委会干部,任参谋组长,立过战功,受过嘉奖。一九四五年,爸把妈从老家带出,也参加了革命。一九四八年,爸从沙河县调往河南新乡县,当时新乡县城尚未解放,是边缘区,需要有斗争经验的干部,所以爸离开了家乡,到新乡县任武委会秘书。那时,叔叔也当八路军走了,家中就剩奶奶和年幼的姑姑。一九四九年,毛主席发出"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号令,从太行太岳抽调大批干部,组建长江支队,随军南征,接管政权。爸和妈一起报名南下。那些年,奶奶身体不好,常生病,叔叔的部队不知驻扎在哪儿?不知何时能归来!可这样,爸妈依然义无反顾。临去武安县结集前,上级调了一匹骡子,爸拉着,妈骑着,连夜走山路回家与奶奶告别。奶奶说:"忠孝不能两全,去吧,光子,素芳"。后来,家中田地一直由村里代耕,直到叔叔负伤转业回家。爸妈此去经年,大地关山,漫洒丹心。</h3> <h3>  一九四九年初,爸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五大队五中队,别了家乡,一路南下。本来南征目的地是素有"人间天堂"的苏杭地区,后战事有变,改进军解放福建。那年代福建对北方人来说,是一个几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水土,习俗,语言完全不同,有人退怯当了逃兵,但绝大多数长江支队的战士们,听党的话,党指向哪就打到哪。就这样,爸他们行军作战六千余里,翻越中条,太行,武夷山,横跨黄河,渡长江,过淮河,途经八省六十三县,进入福建,于一九四九年九月十九日解放漳州,接管了漳州政权。从此留在这闽南大地,打土匪,搞土改,抓农业,修水利,生育养育了我们姐弟四人,直至二○一五年四月一日,以93岁高龄辞世。</h3> <h3>  从我懂事起,爸和妈永远在下乡,在写材料。爸先后在龙溪,海澄,石码,天宝,后来在专署农业局,地委农工部,市水电局工作,曾在华安县,漳浦县,云霄县,东山县等地主持过工作(含工程项目)。无论到哪,爸一辈子苦干实干,廉洁奉公,一心为民。他常说:"人一辈子要给这世上留点看得见的东西"。</h3> <h3>  我小时候,爸在专署农业局,地委农工部工作。每到春耕育秧,夏收夏种,秋收冬种,每到刮台风,下暴雨,起霜冻时,爸都奔赴田间,下到地头,调查指导,走到哪都和当地干部群众打成一片,发现问题,总结经验,回到家就伏案写材料。</h3> <h3><font color="#010101">  有一年冬天,漳州霜冻得很严重,幸亏爸他们提前得到气象台预报,连夜就发出紧急通报,组织干部群众在田间燃起一堆堆的烟火,驱霜除冻,两天两夜未眠。寒潮过后,爸用自行车载着我沿天宝大水港方向附近走去,看到路两旁的香蕉树和庄稼都没受冻,开心地笑了。</font></h3> <h3>  爸在老家没受过正规教育,文化不多,但他天资聪明,参加革命后非常努力学习,文化水平提高很快。我们家有一本几乎被爸翻烂的汉语小辞典,上面密密麻麻注上了许多爸学习时写的注释。家里储物间堆满了各种书刊,其中就有中国"四大名著"。由于在农业战线上工作时间较长,又肯钻研总结,爸六十年代初就是党报《华东通讯》特约通讯员,《福建日报》社通讯员,写的稿子屡屡见报。文革前国家选派援非农业专家,爸就是外派专家人选之一。一个地道的北方人,竞成了南方水稻专家。</h3> <h3><font color="#010101">  1960年6.9漳州特大洪水,我们住在钟法路地委宿舍大院。洪水进到了院子里家里,有齐腰深。爸妈都不在家,也不管我们,任一堆孩子们在院子里用洗澡盆划船玩,看天上的直升机盘旋,几天几夜不见爸妈的面。洪水退了,爸妈才回家打扫了一下。可就在那天,爸却一头躺下起不来了。听妈说,爸一直在抗洪指挥部,没白天没黑夜地值班。洪水最严重的那几天,因爸对漳州周边地形十分熟悉,就被派去带领空军直升机空投救灾物资,指挥定点投放,多次飞起,下降再拉升,几天几夜没睡够觉,只打盹。任务完成了,爸回家却倒下了,从此落下了眩晕症的毛病。</font></h3> <h3>  一九六七年初,爸任华安县委代理书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爸把华安的山山水水几乎跑了个遍,最偏远的马坑,和春等自然村都到过。当时许多地方不通公路,爸拄着棍子,一步步爬山涉水,了解民情,深入调研,谋化改变贫穷落后的华安县。毎次回家,他都滿怀深情地对我谈起华安的山山水水,爸对我说过,"焦裕禄可以改变兰考,我也可以改变华安"。可惜由于文化大革命的乱象,爸壮志未酬。</h3> <h3>  一九六九年,由于军管会急用熟悉抓生产的领导干部,爸从地区军管会生产指挥部调往漳浦县工作,任县革委会付主任。那时漳浦县是"电灯不明,道路不平",一发大水,县城就被淹一半。他一上任就想方设法从漳州引入电力,解决了县城用电问题。紧接着在全区大干水利的背景下,爸亲历亲为,扎进基层,查看天文地理资料,进行实地勘查测量,提出设想设计思路。和军队支左干部、旧镇团团长,县革委会主任姜学硕叔叔共谋大计。爸亲任一线总指挥,开始了战天斗地大兴水利。鹿溪桥闸,旧镇桥闸,南浦水库,扬美水库,祖马林水库,梁山水库,处处都有爸的足迹。</h3> <h3><br></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 漳浦"朝阳渠"引水工程,是爸的杰作。那个年代,一无资金,二无机械,只有人力。爸任一线工程总指挥,他提出干部群众"三自带",自带工具,自带口粮,自带被褥,造反派也一样上工地,千军万马,热火朝天大干水利。一天夜里,大暴雨突发山洪,是南浦乡一个村民带着爸紧急转移,前脚刚走,后脚指挥部就被洪水吞噬了,真的好险!爸晚年还念念不忘救命恩人。</h3> <h3>  "朝阳渠"是一个引蓄结合,以灌溉为主,结合发电的引水工程。渠道全长37公里,大小建筑200多座,其中朝阳渡槽长760米,"∪"形钢丝网槽身,河中双拱净跨60米。在渡槽施工中,爸和工程技术人员彻夜讨论,修改设计,创造出"井字架","独木架"和倒吊的"勾缝架"等技术和工艺,完成了难度很大的人工钢丝网水泥槽身吊装至60米高度的任务,还创造了"空心墩","肋墩"等石砌结构法,节约了大量资金和材料,加快了施工进度。特别是朝阳渠首创的巧夺天工的“高架石拱技术",是水利工程渡槽建造史上突破性创造性技术,是土洋结合,群策群立,领导,专家和群主攻克旳难关,此项技术后被复制到云肖向东渠和东山八尺门引水工程,经进一步完善后获国家科学大会奖,省科技成果奖和水利部科学技术奖。曾任云肖向东渠总指挥的李文庆叔叔说:"没有朝阳渠,哪来向东渠"!朝阳渠在全省也引起轰动,各地参观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民门日报》还发表了通讯文章宣传过爸的事迹,那年,爸还获得省政府先进工作者光荣称号。爸在事业就是这样的人: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永远学习,永不止步。</h3> <h3>  家中有几张爸在朝阳渠工地的照片,一张是身背黄挎包,挎包里永远的老三样:一支笔,一个本子,一条毛巾。还有一张是爸伏下身子,手抓石子的照片。</h3> <h3>  在朝阳渠工地上,爸得了痢疾,足足拉了两个月肚子,面黄肌瘦,1米8的个头体重只有110多斤,整整瘦了有50斤!可这样,爸也没休息过一天,和大家吃住在工地整整七个月,干部群众都夸"王指挥是真正的实干家,好干部!"。</h3> <h3> 最使我潸然泪下是这样一张照片: "朝阳渠"通水典礼那天,爸穿着打了大补丁的裤子,和地区来的领导在干部群众列队的欢呼声中穿过。当年裤脚上那块大补丁是我妹妹亲手缝补的,在一条洗得发白的黄色裤腿膝盖位量上,打了一块足有三个巴掌大的黑布块,那块醒目的补丁和爸仍显病容且消瘦的脸庞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我都止不住流泪,心酸又骄傲。</h3> <h3>  爸离休后,八十年代末重返"朝阳渠",我随行並给爸拍了一张照,在明媚的阳光下,近七十岁的爸身板依然挺拔,满面笑容,手背腰后,站在高高的渡槽下,一条小路伸向远处。我读得懂爸,那是人生路上绝好的风景!</h3> <h3>  我还记得,在修漳浦鹿溪桥闸时,由于紧张劳累,爸的流鼻血毛病严重复发,每次流起来都止不住,要用掉一、二十块纱布,在家人面前,爸从无有过一句怨言。当时工地在通往云霄、诏安、广东的国道边,每日过往车辆无数,遇到交通堵塞时,爸亲手举着小红旗,吹着哨子上阵指挥疏通道路。我一九七五年春节结婚回去,爸还叫新娘子新女婿上工地挑土。鹿溪桥闸建成后,漳浦县城再不受淹。鹿溪桥闸和旧镇桥闸起到了挡潮蓄洪抬高水位的作用,解决了历史上旱来筑沙坎,屡修屡毁的问题,大大提高了沿岸农田的抗早能力,解决了城关和镇区的水涝问题,改善了灌溉条件。</h3> <h3>  一九七六年,爸又被派往东山县西埔湾围海工程,也是任一线总指挥。爸有较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发作起来双脚红肿疼痛难忍,海边潮湿,更加重病情,常是腿不能弯,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可爸还是住在工地,吃大食堂,潮起潮落,算潮夕日期,计海浪高度,选择最佳时机投石筑坝,最大限度保证工程进度和安全。妈说,爸偶尔回家住一晚,梦中都在喊"投石了"!爸晚年病重住院,在睡梦中还在喊"合拢了,合拢了"!仿佛还在当年的工地上。</h3> <h3><font color="#010101">  一九七七年,爸任漳州市水利局付局长,同时被任命为云霄峰头水库付总指挥(实际主持工作)。 云霄峰头水库是漳州最大的水利工程,位于云霄马埔乡,控制流域面积达333平方公里,总库容1、77亿立方米,是一个集提供水源,结合发电和为工业、农业、生活供水等综合利用的大型水库,是漳州最大的水利基础设施。峰头水库于一九七四年开始筹建並进行前期三通与平整,一九七七年开始主体动工。当时水库建设遇到很大困难,主要是资金和材料问题,面临工程下马的可能,且工作条件十分艰苦。之前有过几任领导都干不了多久就想法调走了。爸到任接手后,整整七个年头,一心扑在工程上,有时几个月都没回过家。我无数次见过爸拖着一瘸一拐的老腿踏进那辆旧吉普车的背影。为要资金,爸数十次上福州,找省水利厅长肖苏叔叔,还两次上北京找国家水利部,陈情求助,争取了国家和省里大几千万资金。有一回,我去福州省局开会,半路在涂岭停留吃中饭时,恰好碰见也在那吃饭的爸,爸说去省里给峰头要钱,不行还得上北京。我端着碗不小心碰了爸的下巴,爸对我嫣然一笑,那笑脸,至今难忘。在各自工作的岗位上,我们父女有这样的相遇,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记忆,无论何时想起,我的心都是暖暖的。</font></h3> <h3>  那时,爸还在省内四处寻求调拔钢材,亲自跑各大水泥厂,事无巨细妥善解决移民安置问题,多次战胜台风暴雨的袭击。经过七个春秋寒暑的艰苦奋斗,水库大坝主体工程于一九八三年终于完成,大坝高64、4米,长332米,耗用水泥6万多吨,钢材3千多吨,木材1、4万立方。有人曾戏言,"当年你爸要是每吨钢材或水泥拿一毛钱好处费,就成了百万富翁"。许多当年参与建设的干部群众多年后还说:"要没有王指挥的努力,峰头水库不知还要延后多少年才能建成"。</h3> <h3>  多年后,峰头水库大坝巍巍挺立,库区风光美丽。峰头水库建成后使漳江峰流得以调节,为云霄、东山提供了充足的水源,灌溉了云霄、东山十多万亩农田,并为两县乃至漳浦的工业、港口、旅游和城镇生活提供了优质水源,如今古雷半岛的开发利用也赖于峰头水库水源。水库建成后对滞洪削峰起了很大作用,减轻了云霄城关及漳江两岸村庄的洪水灾害,解决了用电紧张的状况,真可谓功在千秋。</h3> <h3>  从一九七O年到一九八八年整整十八年,爸从壮年到离休,把所有的精力都贡献给了漳州的水利建设事业,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了事,说起水利建设的知识更是头头是道,许多水利技术计算公式爸都会,堪比专业工程师,爸成了水利专家。后来"南一水库"工程,爸还当了顾问。许多年过去了,爸一直是漳州水利系统的元老,原市人大主任卢亚来叔叔在一篇文章中夸"王光庆是水利干将,工作到位,群众劳动到位,效益也到位"。如今,爸主持修过的水利工程个个坚固无比,没有一处豆腐渣,历经风雨几十年仍在为民造福。爸离休后,对一个个工程如数家珍,只要有机会,就想去看看。看着这些地方山青水秀,风调雨顺,再无天灾,爸心里有多少欣慰啊!</h3> <h3>  奋斗了一生的爸晚年一直有葬回老家的想法。他说"生前没能尽孝,死后就让我守着我娘吧"。可我对爸说:"老家那么远,以后年年清明叫我们去哪儿找你"?!与爸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禁想起好多年前爸带我和妹妹去戏院看京剧"四郎探母",那晚爸哭得泣不成声,我被吓到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理解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理解了爸没能在奶奶生病乃至去世时在跟前亲手端汤奉药的痛楚!前些年,爸和老战友贾一平叔叔在医院相会,贾叔叔握住爸的手说:"老王,当年咱俩一起来的,回不去了,死后还葬一块儿吧"。那一刻,战友执手含泪相望,哽咽无语唯点头……最后,爸长眠于天宝大山下的陵园,这是他自己选定的地方,他说:"进漳时我在天宝工作过,这儿还可以看到漳州"。爸就这样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我们的许多父辈,都是如此。在南下干部队伍中,仅我认识知道的,除了已被树为楷模的谷文昌叔叔,还有李振经叔叔,修了连城冠豸山水库,现已是国家级风景区;南靖船厂水电站、龙岩陆家地煤矿是郭景周叔叔去开拓的;漳州市医院的开创组建者韩俊如叔叔;武珍叔叔和郑国栋叔叔,康仲吉叔叔、是漳州糖厂的创建者;张立,漳州师院的创办者,第一任院长兼书记;杨廷英,闽南日报社,市委党校的创办人;原地委书记马兴元,在困难时期完成周总理的亲托从漳州往全国调粮;"龙江颂"舍小家,顾大局的精神是刘秉仁,杨保成叔叔等几位老干部实际干出来並总结推广后而闻名全国的。在各条战线上,工农业,财贸,交通,公安,文化宣传等领域,无不留下南下干部独挡一面兢兢业业艰苦创业的丰功伟绩。这一群外乡人,一代共产党人,早把他乡当故乡,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了最正确最有价值的事,六十年代,就把一个贫穷落后的漳州建成富绕美丽的"福建乌克兰"。扎根全省几千长江支队老战士,真可谓"风华正茂出两山,一生辉煌献八闽"。</h3> <h3>  爸不仅在工作上很有成就,在家事上,一直是我们的慈父。小时候,物质条件清贫,爸妈常年下乡,我们总是和褓姆一起生活。但只要爸回家,口袋里总有小糖果,困难时期,一个南瓜,几个地瓜芋头都让我们欢呼雀跃。过年了,爸手头再紧,也要给我们姐弟四人每人做一身新衣服,买一双新鞋子。爸说:"杨白劳过年还要扯上几尺红头绳,称二斤面呢"。困难时期,都吃食堂,我记得那时早夕定量一人一小两米,用一只锅子从地委食堂打回家,妈下乡去了,全家四个孩子和爸,5个人每人一碗稀饭,爸总是只喝两三口,便把自己碗里的大半碗稀饭匀给每个孩子。那时爸每月有一斤白糖和二斤黄豆的供应,都给了只有三岁的小弟吃,自己从来就没有享受过。爸和妈那时和许多百姓一样,因缺乏营养得了浮肿病,脚脖子一按一个坑。北方姨家孩子多,姨夫病逝,非常困难,爸让妈把国债券兑了寄去,还每月定期给他们寄去几十元钱和一些全国粮票,那都是救命救急的。每年还寄旧衣物,学费。这一切,姨家大小至今千恩万谢,对爸敬佩有加。粮食不够吃,爸偷偷带着农工部的几位叔叔到农科所要了一小块地,抽空去种了花生和地瓜,收成时不敢拿回来,就把农工部大点的孩子们带到地里,在田头现拔花生现洗,支锅现煮,饱吃了一顿,那是我一辈子吃的最香的花生。他还在办公室后面的围墙下开了几小畦地,撒上胡萝卜种子,叫我每天早晨端着尿盆跨过马路走几十米去施肥。我吃着 刚从土里拔出的又凉又脆的胡萝卜,心里好甜好甜。从此,我爱上了种植。</h3> <h3>  文化大革命中,蔡良承,李振经叔叔被批斗关牛棚,爸从我口中得知他们没烟抽,便买了香烟叫我给他们的女儿(我的同学)送去。爸教育我,"在人家有难的时候,一定要邦助人家,人要有忠义之心"。爸在漳浦主政时,有不少老干部和家属下放在那,还有下放的知识分子,爸总是能邦的尽量帮,从不落井下石。他邦助接济了不少人,我们都是后来从别人口里知道的,他自己从来不提。如帮哪个下放干部安排条件好点的大队,起用了哪个专业知识分子,帮谁解决了生活困难,给谁家的子女招工提供方便,给谁谁家孩子当兵开了证明,又接济了哪个老百姓。爸不管到哪,都操着半河北话半闽南语又比又划地和老人小孩交谈,他可以听懂本地话。晚年我陪他出去,他仍改不了这习惯。</h3> <h3><font color="#010101">  爸经常告诫我:"你是老大,要带好头,要照顾好弟弟妹妹"。还说:"老大有责任,老大要吃点亏"。爸一生清廉,勤俭节约,不抽烟,无癖好,克己待人,从来也没为自己买过什么好东西,身后並无留下什么财产,他留下的最大财富就是我们姐弟四人。有爸的教导,我们家家风很好,尊老爱幼,亲情浓厚,姐弟间谁有事,大家都一起帮。</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一九六九年初我上山下乡要去长泰插队,爸怕我吃不饱饭,亲自到长泰,找了县农业局的一个干部,问哪儿不缺口粮。那个叶大哥是岩溪珪后大队的,说我家乡口粮足。爸真到实地去看了,回来对我讲,"珪后平坦,有口粮"。所以我插队到了珪后大队,尽管那儿劳作辛苦,但没饿过肚子,干部村民心地纯朴,对知青十分关爱。爸疼女儿啊!</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我参加工作后,表现不错,很快就入了党,年年评先进,直到后来我担任了一定的领导职务,每次回家,爸总是问我:"工作顺利吗?有什么困难吗"?总是鼓励我不耍骄傲,继续努力。一九七五年我结婚时,爸对亲家没提任何要求,没收一分钱的礼物,我也没要公公婆婆任何东西。爸给我买了一只"英拉格"手表,说:"有表工作方便"。给我打了两只木箱,说"你有家了,好放东西"。他还教育我:"要对你公公婆婆好,尤其是你婆婆是家属,没工作,更要孝顺她"。所以,我嫁到孙家四十二年来,每年除夕都是在公公婆婆家过的,直到今年他们都过世了我才第一次回家陪妈完整地吃了年夜饭。八年前婆婆走后,我对公公像对自己的爸一样,做了女儿该做的事,公公生前多次对我说:"我没有女儿,你就是我女儿"。公公前后三次生病住院,我都尽全力,病重时我给他擦洗全身,换贴身内衣裤,抠喉咙里的浓痰,这都是爸妈教育我做人的结果。</font></h3> <h3>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没见过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也少走过七大姑八大姨亲戚。我一直到中年都找不到"根"的感觉,我们只能从父辈给取的名字中记得自己来自哪儿。"晋闽":山西与福建,"豫闽":河南与福建,"林南":林县到闽南,"江伟":渡江伟业,这样的名字太多了。爸给我们姐弟四人取的名是:敏,辉,勇,強,希望我们个个有智慧,有力量,我们姐弟这一辈虽无大富大贵,但我们认真做事,磊落做人,清清白白,自強自立,我们是爸的好孩子,我们象爸一样,爱这片土地。如今,我们的下一代也在这生息,繁洐,奉献。</h3> <h3>  回顾历史,我知道,我们的父辈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必定也有过迷惘,犯过错误,但他们对党忠诚,他们有理想,有追求,並为理想奋斗终身,因此他们活得很有价值,他们是幸福的。人的一生中免不了有高潮低潮时,但我最佩服我爸的是,在人生低潮时,他没有退怯,没有怨天忧人,没有止步不前,而是趴下身子,负重前行,以工作来证明自己,他修了十八年的水利所留下的足迹就是最好的的证明。爸,尽管没有谁为你树碑立传,但山川记得你,河流记得你,人民记得你!</h3> <h3><font color="#010101">  爸南下进漳工作66年,如今爸离开我们已有三年了,我时常会想念他,想爸的时候,我抚摸着家中珍藏的爸的各种纪念奖章,那都是爸在世时得到的:有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70周年纪念章”,有福建省委,省政府颁发的"纪念福建解放60周年"奖章。有爸和妈"南征人员家属证书",翻看着爸各个时期的工作照,我们家一年年,一张张的全家照,想到爸的养育之恩,总是泪流满面。</font></h3> <h3>  此篇文章是应中国人民解放军漳州长江支队历史研究会编撰《漳州长江支队历史回忆录》约稿而写的。我谨以此文纪念长江支队所有南下的老干部,也想告诉我的孩子们,让他们知道,有一支队伍叫"长江支队",有一种干部叫"南下干部",你们有一个这样的爷爷(姥爷)。我们的根在太行山下的河北,但漳州已是我们的家乡,我们是长江支队的后代,家国情怀是我们最应该永远珍惜的财富。</h3><h3> 爸的女儿王志敏</h3><h3> 写于二O一八年三月二十八日</h3><div><br></div> <h3>备注:文章中有关水利工程的资料引自《漳州水利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