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柳

麻油根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的《咏柳/柳枝词》虽说是咏柳，却不如说是在颂春风。好象说的是你这梳妆打扮、亭亭玉立的美人啊，只不过是春风这个匠人用巧手裁剪出来的啊。你美色天成的婀娜身影，怎又成陪衬，装点了别人的妖娆……

当冰雪融化汇成溪水，风变得柔软，水有了温度，山有了颜色，绿草荫荫，山花烂漫时，骚客们咏梅、颂花，用她们的万紫千紅挥笔泼墨，装点江山，你依然低垂着娇羞的头，任人忘你是寒冬里最早的一丝新绿，早己不知“柳稍听得黄鹂语，此是春来第一声"的应景佳句。

难道说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说的就是垂柳么？我沐浴着春风，倘漾在田园、河流、溪水、亭台楼榭的小道中，轻触你的身体，丝丝细语，倾诉着曾经眷恋。不敢忘、不能忘那一抹剪影，不需奢华，不需完美，扪心无憾，在岁月中踯躅、冰封、守望、荣枯随缘，你本色如此，何需争艳……

还记得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吗？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此时，我无心赏花恋蝶，只想做一汪碧水，把你拥进怀里，用你摇曳的枝条编织经络，化成血脉，洗尽铅华，化茧成蝶，用心倾情来一场狂放的热恋，让你享尽花儿的荣光，续一段爱的绝唱……

看着你随风起舞的风姿，似少女撩起遮羞的面纱，我问风是否懂你，风无语；我问水是否爱你，水沉默；我问路人是否喜欢你，路人陌生的望着我，仿佛在说：路边花万千，怎会和柳恋……我憎路人的无知，也笑自己何时成了柳痴，追花逐蝶本是世俗人之本性，何求它人攀附高雅……

似懂我的落寞，你无悲无喜，用翠绿的肉芽和层层叠叠的柔情拥着我水中的倒影说：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巴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似责怪我的世俗和无知，又似问世间可有花儿千日红？既懂柳的苦，当知花儿愁。暮然间、那一刻，我读懂了你，柳……

风光无尽的花儿呀，当你享尽人间流光溢彩的赞美，当暮春剥去你最后一片彩衣，当你褪去最浓的那一抹颜色时，你可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道理；而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正是此时柳最真实、最美的写意……

虽不能尽释柳的内涵，却懂花红落尽日，自是柳絮飘飞时。如剪的叶在春风的乳液沐浴中，长成轮轮弯月，如镰似玉，晶莹如雪，如丝如缕，一片片，一串串，一挂挂荡漾在风中，雪团般的柳絮带着生命的精灵，放飞着柳的梦想，播种生命的希望。闻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柳叶清香，行走在春风的小道上，如梦镜，落醉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