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微笑

一路有你

<h3>(编辑 图片)李莉</h3><h3><br></h3><h3><br></h3><h3>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h3><h3> 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紫色的大条幅上,泛着点点银光,就像进溅的水花。仔细看时,才知道那是每一朵紫花中最浅淡的部分,在和阳光互相挑逗。</h3> <h3>  这里春红已谢,没有赏花的人群,也没有蜂围蝶阵。有的就是这一树闪光的、盛开的藤萝。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h3><h3> “我在开花!”它们在笑。</h3><h3> “我在开花!”它们在嚷嚷。</h3> <h3>  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开,下面的待放。颜色便上浅下深,好像那紫色沉淀下来了,沉淀在最嫩最小的花苞里。每一朵盛开的花就像是一张满了的帆,帆下带着尖底的舱,船舱鼓鼓的;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那里装的什么仙露琼浆?我凑上去,想摘一朵。</h3> <h3>  但是我没有摘。我没有摘花的习惯。我只是伫立凝望,觉得这一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里缓缓流过。流着流着,它带走了这些时一直压在我心上的焦虑和悲痛,那是关于生死谜,手足情的。我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生的喜悦。</h3> <h3>  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忽然记起十多年前家门外也曾有过一大株紫藤萝,它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但花朵从来都稀落,东一穗西一串伶仃地挂在树梢,好像在试探什么。后来索性连那稀零的花串也没有了。园中别的紫藤花架也都拆掉,改种了果树。那时的说法是,花和生活腐化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我曾遗憾地想: 这里再也看不到藤萝花了。</h3> <h3>  过了这么多年,藤萝又开花了,而且开得这样盛,这样密,紫色的瀑布遮住了粗壮的盘虬卧龙般的枝干,不断地流着,流着,流向人的心底。</h3> <h3>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我抚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舱,那里满装生命的酒酿,它张满了帆,在这闪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万花中的一朵,也正是一朵一朵花,组成了万花灿烂的流动的瀑布。</h3> <h3>  在这浅紫色的光辉和浅紫色的芳香中,我不觉加快了脚步。</h3><h3><br></h3><h3><br></h3><h3><br></h3><h3>——————宋璞《紫藤萝瀑布》</h3> <h3><br></h3><div>宗璞一家,在"文化大革命"中深受迫害,"焦虑和悲痛"一直压在作者的心上。文章写于1982年5月,当时作者的小弟冯钟越(飞机结构强度专家)身患绝症,作者悲痛万分,徘徊于庭院中,见一树紫藤花,睹物释怀,写成此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