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里的外婆 ——谨以此篇献给我永远怀念的外婆

格格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了，我却越来越想她。每每想起她我就愧疚不已。真是应验了那句古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呀！外婆生前我没能向她尽孝，百年之后也没能为她送终，这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记得外婆去世那年遇上了罕见的大雪，听爸爸说大雪把扎的灵堂都压垮了两次，还是街坊邻里帮忙重新扎起来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年我们家遇上了很多事，先是母亲因久治不愈的胃病过度紧张而患上了焦虑症，接着又是外婆一病不起，然后是我不满两个月的儿子感染了巨细胞病毒，同时我公公也被查出甲状腺癌，一家人分别住进了不同的医院。所以直到家人把外婆送上山我都还在医院照顾生病的儿子，都没能见上外婆最后一面，她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只是在外婆临终的前几天跟她通了几次电话，外婆每次都叫我别担心她，让我好好带橦儿。她还不停地嘱咐我把儿子带好才是最大的幸福。老人家在弥留之际没有对死亡的惧怕，唯有对子孙的牵挂与放不下。

　　外婆是个苦命的女人，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为了能走出穷山沟，被迫嫁给了素未谋面的外公，原本以为婚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可命运却并没有眷顾这个苦命的女人。外公是个走街串巷的商贩，平素很少在家，家里的农活和家务全由外婆一人包揽。即使外公在家的日子也不待见外婆，甚至有些嫌弃外婆，嫌外婆没见识、没文化，毕竟外公早年读过私塾，算是那个年代的知识份子。所以外婆不仅要承受身体的疲劳还要忍受精神上的孤寂。一个女人远嫁他乡，没有亲人的陪伴，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她该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来支撑呀。

不久，外婆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后原本清冷的家温馨了起来，淡漠的夫妻感情也温暖了不少。可是好景不长，孩子长到四岁时突发高烧而且持续不退，吃了很多偏方和草药都不见效，在那样的年代一点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丧命，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孩子的造化，大人只能默默地守着孩子听天由命。可是外婆并没有那么好的命，孩子还是没了。虽然这给外婆不小的打击，但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悲伤都是件奢侈的事情。所以外婆只能强忍丧子之痛继续劳作、操持家务，很快外婆又有了其他的孩子，不知道是房屋的风水不好还是外婆命里克子，这些孩子都在幼年生病夭折或出意外身亡，外婆先后生育七八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孩子留在身边。我现在已为人母，知道孩子对于母亲来说那是超乎自己生命的重要，我无法想象外婆在一次次的沉痛打击中是怎么活过来的。后来，外婆听说邻村有个巫婆能用巫术保孩子平安长大，于是，外婆背上家里唯一值钱的十斤红薯去找巫婆了。巫婆给外婆做了十二个布猴子，让外婆拴在腰间，然后围着外婆正三圈、反三圈念了些乱七八糟的咒语，并嘱咐外婆将布猴子在腰间拴九九八十一天，然后在午夜十二点将布猴子焚烧在大石桥下，这样就能很快受孕并且孩子出生后也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成人。外婆按着巫婆的交代一一照做了，或许是外婆的虔诚真的感动了神灵，不久之后外婆产下一名健康的女婴，这名女婴就是我的大姨，接着外婆又有了我妈妈。

　　虽然有了孩子，但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只有两个女儿的外婆还是经常受村里人歧视、欺负。由于家里只有外公一个男劳动力，所以集体劳动时工分总是挣得最少的，分到的吃的也是最少的，全靠外婆省下口中之食才将我妈和大姨喂养长大。所幸的是苦日子一天天熬出头了，孩子大了，土地也改革了，每家每户分到了属于自己的田土。虽然那个年代依然是靠天收成，但比起食堂的集体伙食要好得多，只要勤奋至少勉强能告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难岁月。眼看着日子好了，但外婆由于长期积劳成疾加上生育太多孩子月子没做好，身体没恢复就下地干重活落下了病根儿。

外婆的病越来越严重，从开始的步履蹒跚到最后卧床不起，家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外婆被病魔一点点吞噬却无能为力，每天只能给她灌些江湖游医开的草药方续命，病魔将这个刚刚从苦难中爬出来的家庭瞬间又打回原形。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大姨只得提早嫁人，大姨的婆家是做木匠的，那个年月手艺人是很吃香的，自然家境也比普通人家好很多，所以婚后大姨常常贴补娘家。把吃的、穿的、用的省下来偷偷拿回娘家，正是有了大姨的贴补和外公坚持要让我妈多读书的思想，所以我妈才能顺利念完高中和卫校，最后成了一名赤脚医生。妈妈当上医生以后，有了丰富的医学知识，用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使外婆的病有了好转

　　后来我妈遇到了我爸，我爸是个很责任感的男人，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的选择跟我妈在一起，挑起这个家庭的重担。有了我爸和我妈的共同努力家庭条件越来越好，在爸妈的悉心照料下外婆的病也奇迹般的好了，能下地走路还能纳鞋底了，外婆也算命大，九死一生。可是小时候的我并不理解外婆，甚至很讨厌她，因为她总爱唠叨，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异味。记得有一次由于外婆的唠叨，我听烦了，一气之下把她常坐的椅子一脚踢飞，结果椅子撞到门框上把扶手弄断了，外婆啥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用透明胶一圈又一圈的缠上撞断的扶手，我惶恐了一天，担心外婆会向爸妈告状，然而外婆却只字未提，但我知道外婆心里一定很难过。

直到现在外婆常坐的那把椅子还放在我妈家里，每次回家看到那把椅子我心里就深深地懊悔，自己是多么地不孝呀。长到后我才知道当年外婆身上为什么总有股异味，也并不是她因为不爱干净，而是由于产后过早下重体力导致子宫下垂，，可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外婆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再也没有办法弥补年少时的不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句道歉。

现在我常常想起和梦到外婆，她还是那样慈祥：一身藏青色布衣，头上包着一块雪白的布帕，端坐在门前的竹椅上，手里纳着厚厚的鞋垫……

——莫欢欢

2018.3.24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