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忆母亲最后的日子

风声

谨以此文:

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献给为失能老人奉献的人们！

愿:社会养老机制越来越健全！

母亲晨起锻炼，意外摔伤住进了医院。那一晚，我一夜未眠，母亲在生死线上挣扎。那一晚，也许就是生死的分水岭，母亲在重症监护室里一个人与死神进行最后的搏击。女儿我在身边无能为力啊！看着母亲痛苦挣扎的样子，我心如刀绞，无助地乞求上苍留下妈妈远行的脚步。

母亲曾经说：“哪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习惯的。“是的，晚上，我已感受到家里的冷清。没有了母亲的叨叨，没有了母亲早起的身影。我觉得家里好像不像是家。

我与母亲相扶相伴了四十多年，四十多年来，是母亲一直在为我的家庭牵挂，为儿女们牵挂。

每一天，我来到母亲的病床前，牵着母亲的手。她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给我们说话，无力发出声息的口形告诉我们：她欲言不能，欲言不能啊！我们将耳畔贴近她的嘴边，还是不能听清她想要表达的话语。一辈子靠语言吃饭的母亲，心里此刻该有多难受。

昨天，见母亲被剃了光头，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手也被医生绑在床上。我们每天只有半小时能见到母亲，母亲看到我们，眼角湿润了，这样残酷的抢救现状让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我不知道母亲还认不认识和她朝夕相处四十多年的女儿，我含泪告诉她：“妈妈，你一定要坚强，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我为了给母亲信心，我还一再强调，我们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医生说她的病情不重。已经看到了好转的迹象。我用这些谎言安慰正处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妈妈。母亲听话的、费劲的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一点也看不出抱怨现实的残酷的表情。我的心再次碎了。上天为什么如此无情。

我心里想无论如何，我不要放弃妈妈。只要妈妈活着，哪怕今后痴呆一点，哪怕不能行动。我就永远是有父母看着的孩子，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才不孤单，不慌张，心里才有底气。

我们姊妹三人还开了会，成立了为妈妈治病的基金。建立了帐户，做好了妈妈在未来的康复中，我们要承担的经济准备。因为，我们知道把这些问题处理好，才能使妈妈未来的生活有幸福，有质量。可是，当我们再次来到医院时，母亲用茫然的眼光看着我们，母亲已经很累了，眼睛渐渐无神，好像全然不认识我了。生命好像正在一点一点耗尽。

我甚至无法忍受你在瞬间清醒的时候看不到一个亲人，那一刻，母亲会想自己在哪里？我朝夕相伴的儿孙在哪里？我向哥哥姐姐商量把母亲弄出重症监护室，我们不能让你凄楚的，孤独的去面对这场灾难。我们向医生咨询，可是医生说：我妈妈依然危险。普通病房没有这样的抢救条件。医生还说：如果继续恶化，将上呼吸机，切开气管。我诅咒这样的医疗方式，我想要是妈妈能说话，一贯骄傲的她一定会说：我宁愿选择死！也要尊严的走。

每一次，去看妈妈，我们每个子女都去喊她，多数时候，她茫然地望望我们。像看见不认识的人，我们努力地想把她从那个世界拉回来。妈妈在子女中最爱她的儿子，在孙子中最爱我的女儿。每次他们去喊她，她都要努力地有所表示。我在妈妈面前，一喊她，不知怎泪就忍不住流下来，女儿赶紧拉我离开，不要我在妈妈面前的流露出我们的担心，让她感到自己的危险。这几天，我心里一阵阵发慌。昨天，上班时心脏还突然一阵乱跳。我担心妈妈要真的走了，我能否挺得住？此刻，才真的感觉妈妈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毕尽我们生活在一起太久了。今天，听医生说79岁的妈妈已经勇敢地闯过了出血关、水肿关、现在正是最后的感染关，我们祈求上帝眷顾这颗坚强的生命。

下午，女儿去送鸡汤。欣喜地打电话来说：外婆退烧了。还说：外婆眼角还流了泪。也许上帝真的是被我们的虔诚和妈妈的坚强感动了，妈妈的烧奇迹般的退了。妈妈流泪了，能感受痛苦了，说明离上帝远了一步。离我们近了一点。我的心真的很高兴。希望今天妈妈能认出我来。这几天，我衣服不换，也不想精心打扮了。听了这个消息，我快步如飞，中午赶快回家，穿上新买的衣服。下午，去看妈妈，给妈妈鼓劲。

女儿说：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理解妈妈（指我）为什么不想她出国留学。真正理解了一家人在一起的力量。

这几天，女儿特别懂事，每天都要到医院看她的外婆。每次都握着外婆的手，贴着外婆的耳边说话。

她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外婆有什么心事总是告诉她。外婆给她钱她从来不要，我妈妈说这孩子懂得自食其力。女儿还经常大夸满脸皱纹的妈妈是“巴掌美女”。说是当今最流行的正中韩版美女。我妈听了总是美得合不上嘴。我要到医院去了，我希望今天，她能认识我。我要告诉她，你真的是我们心里最坚强的母亲。

再去医院看望的情形令我们失望，妈妈的病情再次恶化,见到妈妈发现她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们了。连基本的点头也不会了。

看着妈妈病情的反复，我们不知所措，想到妈妈在病床上痛苦的挣扎，想到未来的日子里大小便失禁，想到吃饭不知道说，受委屈不知道说。这样的生不如死的没有质量的生活。我们的心备受煎熬。选择抢救妈妈将继续让妈妈遭受痛苦，选择放弃妈妈，妈妈从此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我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第二天，我们决定最后听一听医生的意见。我们给医生介绍了妈妈对于生命的理解，也说了我们当子女的担忧，我们希望妈妈能有质量的生活，能有康复的希望。不愿意妈妈选择生不如死的活着，也希望医生真实地告诉我们预后情况，不能为了医院的利益，让她不断地在生死线上挣扎，这样对她也是一份残酷。

小赵医生是一位教师的后代，也许对教师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告诉我们婆婆很有希望恢复，他有信心。我们听了很高兴，很感动。觉得我们的想法太草率，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泄气。

当晚，我们又一次聚在妈妈的床前，希望奇迹能发生，这天，我们姊妹三人来到已经抢救了10多天的重症监护室，也许是上天有眼，妈妈这天的精神出奇的好。那眼神一直看着我，舍不得离开，好象心里明白家里是我在主事一样。望着妈妈的眼神，我的心好生愧疚。这眼神分明再说：“相信我，我会好起来，我不愿意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怎样的艰难都是我的选择。”妈妈的眼神又在我们姊妹三人间游离。仿佛在传达她坚强的求生欲望。那一天，我们走出重症病房，我们姊妹三沉默了许久，我知道我们各自都在心里深深感到愧疚。我们是妈妈的孩子，我们远没有妈妈坚强。我们应该和妈妈一起战斗，不管结局如何。

在赵医生强力的消炎药力下，我们又连续用了很多自费药以增强妈妈的抵抗力。妈妈的精神好多了，烧也退了。数万元抢救费早已经没有了。昨天，我喊妈妈，我说：“你认识我吗？”她点头。我说“我叫什么名字。”她没有回答。我知道她其实是很茫然的。我离她很近，她用手抚摸我的卷发，久久不愿离开。我的泪水啪啪地流下来，我竖起大拇指夸她“你是最棒的妈妈！”她也费劲地竖起大拇指。是否在评价自己的倒下了，脆弱的女儿的表现还算满意。这个举动。让我感觉她至少知道我是她最值得依恋的人。

又过了十多天，再经过二十多天重症室抢救之后，妈妈终于可以转出了重症监护室了。 一切好像好多了，妈妈依然不认识我们。这天晚上，我在医院看护了一夜，陪伴在妈妈身边，心里好温暖。看护了妈妈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第二天，上班时整个人都是飘的。姐姐哥哥们照顾白天，晚上只有我顶上。我到处找保姆，找不到。嫂子到人才市场去请看护。领回来一个保姆，晚上准备去见一见。

在忙碌中，妈妈已经从重症室里出来一个多月了，保姆咋咋唬唬。不知道该干什么，有人来看妈妈，她神侃起来比任何人都起劲，经常忘了自己该干什么，还脏话连天。我们不在，妈妈从病床上摔下来了两次。看这个保姆的素质，怎能容忍把她带回家与我朝夕。但看护妈妈这样的重病老人，很多人是不愿意干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只好一点一点教她。

教她怎么看输液完了，怎么控制开关。

教她怎么处理病人的卫生，防止生褥疮。

教她怎么给病人交流------

这个从山里来的女人还真不省心，来了没几天，就把她的妹子介绍到其他病房做看护。还在其他病房东窜西窜，极力想迅速拓展业务，想开发业务到一人看护多人。我唯恐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不能全心，所以，在工资外，我常常到医院买些好吃的和她一起进餐。离开时，还要说些感谢的话。

那天我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她妹子说：我姐是辛苦哟，照顾你妈这种，就是再拿一倍的工资我也不做。

我哑然-----

妈妈也不知道认不认识我，每天看到我都不说话。医生说：她的记忆部分的脑组织被破坏了，语言有障碍。也可以说是：几十年的人生经历没有了，知识储备没有了。未来怎样，我们谁也不知道----。小赵医生说的预后并没有出现。

　　妈妈终于好起来了一点，还可以说话了，出乎我们的预料。当然，大多数的话都是混乱的。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了。我问她我哥是谁？她说：是少爷。问她：我嫂子是谁？她说是：她大嫂。一会又改口是她“媳妇”还强调也是她女儿。

尽管这样，妈妈在糊涂的时候，依然不失知识分子的气质和风度。谁来看她，她会主动跟人家握手，离开时会跟人家做再见。我们在医院呆久了，她会说：你们走吧！你们忙。非常的通情达理，一点都没有对儿女不在身边的抱怨。

每一次大便拉在了床上，她就像犯了错误一样。自己感到羞愧，在一整天都会低眉顺眼不说话。不能大小便，保姆是烦躁的，也不知她愿意干多久。我晚上整夜不能入眠，想今后怎么安排，如果生活不能自理，据说请保姆很不好找。而我们两口子都在上班。我想保姆走了谁来照顾她，想家里没人，保姆会怎么对她。

哥哥姐姐虽然家里都有人退休，可是也各有各家的难处。大家说请不到保姆就只有送到疗养院去照顾，把妈妈送到比较好的养老机构去照顾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我去考察了周边的疗养院。第一个地方是：巴南区的一家疗养院。那里很大，据说住了很多老人。我们进去却感觉格外冷清，早春的气息没有感受到，萧瑟中楼舍有些阴冷。我们走进了几间所谓的特护专区，房间里空气霉涩，窗帘破旧，屋里摆设凌乱，光线昏暗。穿过几间和屋子，里面有一个老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在一个两人间里，有位不能动弹的老人一支泪眼婆娑地对我们说着这里的好，我想她说的好，是指看护人员对他们最大限度的照顾，而从他们的眼神里我能感觉他们的心是宽容的。他们的泪水是抑制不住对亲人的想念。有位完全神志不清的老人，同寝室的老人一直抱怨她臭。据说看护人员对她也很马虎，甚至几天才换一次尿布。老人们说平时房间里没人来，在吃饭时，有人送餐，有事按铃。我不忍心看下去，退了出来。那栋大楼让我看不到生命鲜活的生机。走进那里，就象走进了生命的最后驿站。我终于理解在日本为什么要将养老机构修在学校的旁边，因为，老人们每天能看到生命的延续，就象看到生命的希望。

我们又走访了几处多人合住的房间。能够自理的，感觉都比较快乐和满意，几位老人在一起玩牌，各得其所。而不能自理的，却无人问津，孤独是显而易见得的。我们赶快逃离。好像自己正在谋划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深深感到，老人的养老问题，的确值得社会的关注。这些福利机构，收费高昂，有衣食住的服务，对老人情感交流的服务几乎没有。老人们的亲属花了钱，却只能得到机械的、刻板的供给。而情绪的关怀是非常缺失的。未来的独生子女家庭很多，四个老人的养老问题，将会拖垮一代人。而又有多少家庭能够承担起，这没有温暖的特护费呢？

我们还走访了“狮子山老年公寓”，这里如一避暑山庄，空气清新，环境幽雅，硬件设施完善。老人们打牌的、逛山、拉家常的。大家很高兴，都主动给我们介绍这里的好。这里只住了一位特护病人，安排在特护楼层，冷清的楼道，冷清的房间，那是一位曾经桃李满天下的教师，而今却孤单地在养老院谢幕。她的孩子们有的是教师，也有的是医生，据说经济条件还不错。那位教师自己不能方便，坐在一张带有便盆的高级轮椅上。用沉默而呆滞的目光望着我们，看护人员一直不停的介绍这里的好。介绍的内容好像与她无关，她沉默着。也没有谁会关注她在想什么。我一直在想我们离开后，看护人员还在她身边吗？

那一天，我们姊妹三人的心情是十分沮丧的。眼前了掠过妈妈曾经精干的身躯。妈妈关怀我们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晃动。我们怎能忍心看到妈妈在这样的地方孤独地面对人生的最后时光。今天，妈妈老了，我们怎么能以我们繁忙的种种理由将妈妈放在那里，让她拖着病体，孤独地面对这一切呢？我在心里已经决定将妈妈接回家中了，不管有多难，我想我应该这样做。

昨天，妈妈比较清醒。问我什么时候她可以回家了？我好惊喜，她居然知道想家了。这是她住院以来第一次提到家。而且最重要的是能自己解手了，还奇迹般地能掺扶着走路了。我说快了，我正在安排。我将家里的床换成了医院的病床。将保姆的床安放在她身边。还添置了轮椅，室内坐便器。哥哥、嫂子帮我将房间收拾了一天，几乎把我们累趴下了。一切收拾就绪，准备迎接妈妈回家。

保姆贾姐不愿意跟我们回家，我也不喜欢她。

我全面出击，广征保姆。好多应聘。有的要求不住在家里，有的要求每月有两天回家休息。我想找个全职的。第二天，来了一个保姆，五十岁左右，皮肤白皙，身上收拾得很干净。她提出每月休两天，要900元工资才干（2007年，妈妈的退休金有1300元，可想而知一个没有退休金的老人怎么面对），我不知怎么就是舍不得拒绝她的要求，好像被她牵着鼻子走。问她能干什么？家里有些什么人？她都能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答应给她1000元。并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

回家罗！妈妈回家罗！

我们一家人又团聚在一起了。

母亲刚刚瘫痪时，为母亲请的第一位阿姨。

　　那段时间，我晚上下班回家常常看刘涛演的电视剧《老有所依》泪湿衣襟。剧中的主人公面临的问题与我多么相似，剧中的母亲每天面对保姆对她的冷漠和残忍让我不寒而栗，我在工作的日子里心里总想着母亲会不会受到委屈，今天又是怎么过的？

母亲不能表达，啥委屈也只能咽到肚里不是？我们在家保姆殷勤备至，不在的时候又是怎样？

每日回家，我问妈妈保姆对你怎样？妈妈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我们知道她对保姆是不满意的，但我们没有一点办法。

慢慢地，妈妈已完全不能挪步，饭碗开始端不住了，有时候还尿失禁。妈妈，什么时候你的眼神变得呆滞和木讷，我常常想起你曾经的精明和干练。想起你对我们的照顾和牵挂。风烛残年，今天，我对这个词是体会是那样的深刻。

人说：五百年修得一回眸，一千年修得同船渡，我知道我是你同船的小棉袄。

母亲已经瘫痪了三年了，三年来身体越来越僵硬，雇佣的保姆不可能给病人做康复，每日把病人放在椅子上自己就去打牌，聊天的比比皆是。每次下班回家，保姆说：你妈这样，我也做不了多久啦！我又尽力把保姆安抚到。

母亲状况越来越差。虽然有保姆，作为亲人你不可能不搭把手，你自己对自己家人都不好，保姆更不可能对母亲好。每日下班回家，忙着家里买进买出，吃喝拉撒全程安排。忙完单位忙家里，每天连轴转。保姆不断要求涨价，还得周旋保姆希望她留下。

第三年，又提出春节后你们有合适的人，她就走了不干了。每逢节假日是我最艰难的日子，姐姐哥哥能在节日里接过去让我休息几天，让我有喘口气的日子，我是最感激的了。 每晚，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你，那眼神像锥子扎着你的心窝子。

有时，我在心里常自我安慰地胡乱猜想：岁月在顷刻间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母亲从此没有了悲喜的抱怨，也没有了得失的计较。也许上天是在眷顾母亲，让母亲模糊了人世间不可回避的晚年的孤独与痛苦。这种糊涂很难说它不失为一种幸福。也许，这样想我的心情可以稍稍得到点安慰。

我又问自己上天是否在惩罚我?惩罚我的幸福太多，惩罚我得到母亲陪伴的日子最多，一定要赠送给我痛苦的感受？

人都喜欢有希望的日子，喜欢充满朝气的日子。母亲无助的表情每一天都在捏碎了我的心。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生命就是这样轮回，这是当儿女的使命。

生命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告诉我们，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来去。不管曾经你多么年轻，多么自信，多么优雅，多么的睿智。你都无法逃开今天无奈的苟活。妈妈，我的心因为你的无奈而疼痛。因为你的无助而疼痛。

寒冬再次降临，窗外飘散的雨花诉说着你岁月煎熬的痛楚。冷清而宽大的家，只有保姆的陪伴，我却只能在下班后问候你一天的感受。“冷不冷？今天身体感觉怎样？”我回来的时刻，也许你早已忘记一天的光阴又将离去，你已经记不得顶着寒风出门的我是在晨曦初露的清晨。这一天你是怎么过的？你想到过你的儿女吗？我想你即使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清醒时刻，你也会想他们都很忙，他们都要忙他们孩子的事情，他们家里的事情----我总要去猜想这一天你是怎么过的。

我会是这样的母亲吗？我经常这样问自己。我们又是怎样对待自己的母亲呢？

我们总是牵挂儿女多一些，牵挂父母亲少一些。

孝心不能等待，我们同行的日子还有多长？不瞒你说：妈妈，有时候我的心情充满了矛盾，你越来越走远的眼神，你每天都艰难地做着毫无意义的努力，保姆对你的冷淡和无能的蔑视，你也只能视而不见地宽容她的无知。一生好强的你今天也接受得如此平和。我知道那是你无奈的选择。

我不知道我是应该让你远行，还是该紧紧地抓住你不放手.抓住你,你经受着更多的痛苦；放手,我无法面对你渴求的眼神.

我每一天陪你一起感受着你的痛苦，感受你的坚韧,感受你的希望.甚至感受你竭尽全力地回归。仅此而已，我仿佛已心力交瘁？为什么?不能像保姆那样视而不见地工作着.我知道,那是亲情的缘故,爱得深远，疼得也深刻。

人说：痛苦也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的?很多东西我无法改变.我又在心里下决心：从明天开始，我要每一天带着灿烂笑脸回家。

　　和瘫痪的母亲在一起

悲伤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特别是在阴霾的天气里。常常想起母亲，瘫痪三年，而今完全不能自理。尽管每日穿着我们给她买的新衣，有专人推着她逛街，可是我们依然觉得母亲好可怜。这份可怜是我们无法用金钱改变的现状。母亲的脸再也没有笑容。我常想，我们无数次为我母亲的境遇流泪，然而不管多么难，她却从未流过眼泪。人生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的，也是无法选择的，我也无法选择地要面对。

我感觉我也要倒了，人消瘦很多，整晚失眠。保姆也提出不干了，几年来发现家里的小东西也丢很多。一次偶然发现单位发的10斤油只吃了10天就没了，家里只有我和母亲还有保姆，不可能每天吃一斤油。（后来，邻居说：她老公经常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来我家。）我姐说：她同学开了家养老院，要不去那里吧！这个家可不能再有病人了。

2012年开年母亲在我家三年后去了姐姐同学开的养老院，姐姐隔天就去看看，我也专门雇了个老邻居每天去推她出来逛公园。周末和姐姐把妈妈推在步行街逛街陪她吃饭。后来，母亲大小便失禁，好几吃在外吃饭就尿了。看我母亲无助、尴尬的表情 ，想她年轻时的时尚、整洁， 泪水止不住地流。

再后来，日子就更艰难了，身上时不时生疮，脚硬得像柴棒棒。母亲绝食不吃饭，我姐守着我妈哭，劝她吃饭，劝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劝完了给我打电话，说妈终于要吃饭了，说自己要崩溃了，又伤伤心心哭一回。咱姐俩一头捧着一电话擦眼泪。哭完第二天生活还得继续，擦干眼泪该干嘛干嘛！

　　2013年的冬特别的冷，母亲已瘫痪几年了，我身体开始状况不太好，嘴唇有些乌青。体检说是心脏有些缺血。我想我能阻止它缺血吗？就像不能阻止自己一直在行走一样。女儿说：“真的感觉妈妈老了！”在身体上，我的确感觉有些老人的状态了，比如老忘事情，比如冬天不敢早起写作了，比如越来越关注饮食健康了。

我还能行吗？有时候我挺糊涂的，比如某个工作的事情给忘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是老糊涂了。可是，躺在床上想法儿一个一个又蹦出来了，这些想法个个条理清楚、思路清晰。我又有觉得我是8、9点钟的太阳，正得劲儿呢！怎么会是糊涂的呢？

我又想起我母亲来了，今年母亲84了，她的一生几乎都是骄傲而幸福的女人。小时候有她哥哥照拂着。成年后，有我父亲男子汉般疼爱。母亲一生骄傲，说话常年理直气壮。如今已经瘫痪了5年。我们每每看到她经历痛苦的时候，总是感叹有些机缘真的无法解释。我相信上帝总要给人一些苦难，好像人生才能完整。我信每个人的人生总有苦难的那一段吧！也许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体验各种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你的人生才完整。我希望孩子们的苦难是放在他们身强力壮的时候。青年人摔摔跤是能够爬起来的，只要你不怕疼、有信心。

今年的冬比去年还冷，说是从西北利亚飘来的冷空气。天有不测风云，没什么可怕的。来了，我们就迎接它，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那几年，我经常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挺住。

　　我姐姐陪我母亲逛街

　　2014年是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女儿结婚了，怀孕整天呕吐不断，女婿又不在身边。母亲在养老院的状况更加艰难了，几乎完全卧床了。几乎全是姐姐去养老院搭理。我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心慌、失眠。接连几次住院，检查下来，虽没有大病，但上一层楼都都走不动，人瘦了近10斤，身体这疼那疼，多年的压抑爆发了，我到了抑郁的边缘。

那一天，我办理出院回家，女儿办理入院生娃。

那一天，母亲熬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走了，走得很平静，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我为她送行的清晨，心脏乱跳如同掏走了我的灵魂。老公在半路上紧急把我拉回家，我母女从此撒手，阴阳两界。

那一年，一个新的生命来到我家……，从此，我彻底长大了，如母亲一般的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