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 我的村

四月芳菲

<h3><b><font color="#b04fbb">——林西百年移民故事征文稿件 胡景丽</font></b></h3> <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的老家——林西县新城子镇东敖包吐村,位于镇政府驻地东北7.8公里处,东临巴林右旗巴彦尔灯苏木。因立村于一小山包的东边,故名东敖包吐,“敖包吐”系蒙古语,意为小山包。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一</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别看村名为小山包,实际上村子在狭长山沟的最里边,临近村子的人管我们村叫“沟里”,“沟里”这个别名生动形象的表现出村子的偏僻闭塞。过去这里交通不便,要步行近二十里的山路才能到镇上。偏僻又贫穷,人们管这样的地方叫“死山沟子”。村子在山沟东西两侧的山坡上,地势不平,房子建的七零八落,没有规则,整个村子除了村里集体的菜园子外,找不到一块平坦的地方。用大人的话说这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话虽如此,乡亲们却在这里生活了一百二十多年。</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那时林西还没有建县,于家和董家最先来到这里,修建房屋、开垦土地,定居下来。这个山沟沟虽然没有一块平坦的土地,但是山坡地的土质还不错,遇到风调雨顺的年头收成还不赖。一年又一年,于董两家开垦的田地越来越多,日子越过越好,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户。附近的穷人和逃荒要饭的也来这里给于董两家当长工打短工,挣几斗米讨生活,其中就有我的爷爷奶奶一家来给于家当长工。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也渐渐形成规模,于是1906年立村,即为东敖包吐村。</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二</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新中国成立后,穷人当家做了主人,斗地主分田地,穷人们有了土地房屋和生产资料。建立了互助组、合作社,后来又成立人民公社,再没有被冻死饿死之虞,只是贫穷这片狗皮膏药依然紧紧地粘贴在身上。由于村里全是山坡地,种地全靠“望天收”,人们又都被束缚在集体里吃“大锅饭”,劳动积极性不高,风调雨顺的年头还好,一旦遇上旱灾水灾雹灾等自然灾害日子就惨了,挨饿就成了家常便饭。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说起村里的穷,就说我爷爷家吧。我爷爷一家是村子里的上等户,因为我爷爷是周围十里八村有名的“胡木匠”,我父亲兄弟三人也都会做点木匠活儿,父子几人除了能在生产队里干农活挣工分儿外,还能在农闲的时候给附近乡邻们打打家具,挣到些许钱来补贴家用,日子自然比别人稍好些,所以父亲兄弟三人还不愁娶不上媳妇。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那时候别看这里贫穷偏僻,村外的姑娘还是喜欢嫁进来的。我母亲这妯娌仨都是镇上的姑娘嫁进我家门的,她们从交通方便通电有水浇地的镇上,嫁到山沟里来是有原因的。</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首先这里周围都是山,山上有树木不愁烧火做饭的木柴,有柴烧才能生火做饭,冬天才能取暖,在农村这是除了吃以外的头等大事;还有这里交通不便山高皇帝远,秋收的时候上级干部来不了,小队队长(村长)往上汇报粮食产量的时候少报点数字,就可以少上交点公粮,村民们就能多分一点儿口粮,就能会少饿肚子,这叫“瞒产私分”。那时候能吃饱肚子是人们的最高理想,就冲这一点镇上的姑娘们也还是乐意嫁进来的。</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姥爷尤其还看中了我爷爷家的三节红堂柜,那个年代家里能摆三节红堂柜是过日子的顶配,就相当于现在车库里停着一辆宝马七系,那是富裕人家才有的!可是我母亲结婚后第三天我奶奶就告诉她,她身上穿的“梳头袄”(娶亲时男方给新媳妇准备的新婚礼服)是借我堂姑姑的,家里有几个钱操办婚礼还不够,没有钱做新衣服,这借来的三天后就得给人还回去,于是我母亲乖乖的把新婚礼服脱下来给我姑还了回去。母亲在给我讲这陈年往事的时候我很是不平,结婚的礼服还要借,这不是骗人吗,凭什么还回去!母亲说那时候就这样,这结婚借“梳头袄”“梳头裤”的事儿时常有,没钱买就得借,借了就得还啊,那个年代也正常,算不得丢人。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这过得好的人家说媳妇尚且不容易,日子过得差的人家就更艰难了。可是穷也得说媳妇儿啊,怎么办呢?就只好“转亲”“换亲”,通过两家或三家交换姑娘成亲以避免儿子打光棍儿。在那个自由恋爱还没流行的山沟里,姑娘们还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不用自己的姐妹换亲就娶不到老婆的孱头小伙,成为给兄弟换媳妇的工具。那时候在农村这种事儿也是屡见不鲜的,并不是我们村所独有。</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三</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时间的车轮碾过贫穷的岁月,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也吹进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吃苦了大锅饭的人们期待过上好日子的心情比别处更加迫切!那时的政策是土地可以承包到小组,也可以包产到户。我们村子最先召开村民大会,乡亲们一致决定单干,于是分田地分牲畜分农具。</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1980年的开春,村民的劳动热情空前高涨,各家各户都忙碌在自己的土地上。那一年风调雨顺,那一年大丰收,那一年会劳动懂算计的人家都谷满囤粮满仓,只有少数几个大集体里混日子的懒汉二流子收入微薄。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尝到劳动甜头的父老乡亲们热火朝天的忙碌在自己的土地上,几年下来大部分人家都积蓄了几年吃不完的粮食,于是种植的粮食品种开始向多样化发展,种麦子、荞麦、莜麦、大豆、葵花,品种丰富,吃的也丰富起来,吃不了的还可以卖钱。人们自发的发展畜牧业,养牛羊猪鸡鸭,既可以自己吃又可以卖钱,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羊,每年卖羊和卖羊绒的钱成了家里一项重大收入。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土里刨食,望天吃饭日子虽然谈不上富裕,可也算是一年比一年好起来了。人们的肚子里有了油水,脸上有了红光,告别了补丁衣裤,少数人家手里还有了一沓闲钱。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日子不再难熬,文化生活却比大集体时单调乏味了很多,村子里不再唱样板戏,不再开大会,没了集体活动,漫长的冬天就有些无聊。男人们除了担水放牛砍柴拾牛粪外,没有别的营生,晚上就聚在煤油灯下赌博。赌博来钱快输钱也快,有人捞到了,也有人输掉了一年的辛苦钱,却没有一个人在赌博中发家致富。女人们凑在一起唠点儿蜚短流长,搅起了风波就有了热闹,村里隔三差五就有女人打架,骂大街,招来全村的人围观,成了最近几天闲聊的话题。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单调是属于大人们的,这个小村子却是孩子们的天堂。那时候村里孩子多,除了上学和跟着大人劳动外,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游乐场。冬天天寒地冻也挡不住我们满村子疯跑,捉迷藏、玩打仗、滑冰,游戏总是多多。夏天的小村很美,漫山遍野一片碧绿,孩子们要么跟着大人去山上劳动,不爱干了就扔下锄头去采野花。山里的空气永远那么清新,天空高远,白云悠闲,阳光热烈,野花飘香,彩蝶在草丛中飞舞,小鸟在空中飞翔。仔细闻一闻空气中都是麦香草香混合着泥土的芳香。蹚在草丛里,偶尔惊起一只兔子就会兴奋的尖叫,撒了欢的追过几道山梁。</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又过了几年,大概是1988年左右,那时我十三四岁。正月初二,村子里的妇女孩子聚集在村子中间,闲的无聊嘻嘻哈哈地扭起了大秧歌,村子里的男人们看了也觉得热闹,就抬出已闲置多年的生产队时置办的锣鼓镲。锣鼓镲一响,全村人都跑出来,扭的人更多了,俨然有了秧歌队伍的规模。男人们又凑一起商量说与其闲着耍钱,还不如成立秧歌队伍扭秧歌,又热闹又有气氛还丰富了生活,于是凑了钱派出年青人骑马到镇上,置办了扭秧歌需要的用品。村民自己动手做了两个扭秧歌用的小车子,顶盖笘上彩绸,架子缠上彩纸,一支秧歌队伍有模有样的办起来。那时无论大人孩子只要一听见街上锣鼓响,心里立刻长了草,扔下手里的活计就往外跑,加入队伍扭起来!有文艺才能的男人担任“伞头”(秧歌队伍的领队)带领队伍出东家进西家,一户一户的去拜年送秧歌。每进一户人家“伞头”还要“上帘子”,说吉祥话祝福话连忽悠带哨(调侃),还要合折押韵,把主人忽悠高兴了,赏钱是少不了的。自己村子扭完就去临近的村里去扭,几个村跑下来钱也挣了不少,去掉开支留下明年置办更多服装道具的钱,一人还能分个十几元钱。分钱是小事儿,累并快乐着,扭的开心才是重点。</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想来那时是真的开心快乐,以至于现在看见广场舞、秧歌队都会想起那时候村里扭的秧歌。那时应该是村里人口最鼎盛的时候吧,全村有四十几户二百四十多口人,年青人和孩子居多。秧歌接连办了五年,最后办不下去了,因为扭秧歌的姑娘们逐渐出嫁走了,很多年青人外出打工,又有几户人家搬家到外地生活,计划生育也使成长起来的孩子大幅减少,村子里的人口锐减,秧歌就再办不起来了,往日的热闹不复存在。</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四</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村民们的日子依旧在平淡中度过,时间的车轮不急不徐的驶到了九五年。一天,我在师范学校收到父亲写给我的家信,信里父亲欣喜之情溢于纸上,他告诉我村里通电了!这个消息真是太突然了,我们村是乡里最偏僻的地方,从没听说过村里要通电啊?我被这个好消息震的发懵,原来国家定了政策,要在三年之内给所有的村子通电,而我们村子是最先开始实施这个惠民政策的,这可真是个大好消息!</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父亲信里告诉我,通电那天县里领导来了,还有摄像的,村里放了好多鞭炮,乡亲们都高兴极了,还有年长的喜极而泣,在这里生活了几代的人们做梦都没想到村里还能通电!村里刚通了电,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往家里买彩电。以前村里只有两家安了风力发电,只有他们两家各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每天晚上村里人都聚到这两家,挤挤挨挨一屋子的人看电视。</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开始盼着放寒假,想回家感受一下这种喜悦。记得那天下午我终于放假回到家里,刚坐到炕沿上,父亲就拉着了电灯开关,屋顶上的灯泡立刻就亮了,我和父亲都很高兴。父亲随手关掉了电灯,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拉亮了电灯,看一看再关掉,那神情像欣赏一件奇珍异宝似的。</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在心里暗暗笑父亲,通电都俩月了,这灯泡还没欣赏够,兴奋劲还没过去吗?我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在白天,父亲曾经多少次打开电灯再关掉,只为了欣赏这拉一下就亮的喜悦。父亲在村里是一个有文化有见识说理道面的人,他尚且如此,其他人的喜悦也可想而知。真得感谢党的好政策,给我的父老乡亲们带来了生活的便利和改变旧日子的极大幸福!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1997年我毕业后去大连打工,那时二哥在大连上班,期间父亲去大连看病,父亲又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咱们村通客车了!原来是政府组织百姓修了路,把原来的土路拓宽修平再铺上沙石。路平了宽了,交通就方便了,有一家夫妇很有经济头脑,开着小型客车来到村里每天跑客运运输,把临近的几个村子绕一圈去县城的沿途再拉上点散客。那时候,去镇上去县城,坐车的人可是很多呢,每逢三五日镇上大集,坐车的人更多,客车就往返两趟拉送乘客。于是我们这个多年的“死山沟子”活了,老百姓访亲看病,上集赶店再不用爬大山走远路,花几元钱坐车就解决了!村民们乐不可支,闲下来就想坐车去镇里大集上转转。父亲说咱这山沟子通了电、通了车和别的地方再也没了区别,吃粮山上种,猪鸡自己养,吃啥有啥,比城里人还惬意!看着父亲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满足,想象着父亲也和乡亲们一样,没事儿坐着小客车去上集赶店的情景,我也由衷得感到高兴,毕竟我和我的乡邻们也都从没想到过,我们这个小山村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五</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2003年我的父亲因病去世,我母亲跟随儿女搬到县城居住。从那以后我只在伯父的葬礼和三周年祭日回去过,老家的消息零零星星都是从亲戚那里听来的。虽然老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但情感又使我和她难以隔断,使我又时时刻刻去关注她。</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亲戚和乡亲们告诉我,老家封山禁牧了,以前砍光的灌木又长了起来,柴草齐腰深,据说有人还看见了狼;农业税取消了,种地再也不用交税;贫困户享受了低保,每个人每个月国家都发一二百元钱,人人都上了合作医疗保险,有了病住院也花不了几个钱;村里执行退耕还林政策,闲置的土地栽上树,每年能得很多补贴;政府帮扶,山坡地全部修成梯田,政府又出资打了好几眼井,梯田全部膜下滴灌;美丽乡村建设,把水泥路铺进每一个村子,危房都进行了改造。我还听说不久后还要修高速公路,这条高速公路正好穿村而过!这些好消息,每每让我激动不已,我为老家的人高兴。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勤劳能干并不能改变命运,只有国家富强了,国家的惠农政策才会彻底改变每一个人的生活!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此外又陆续听到的关于老家的人的消息:高大哥家的二儿子骑马掉下来摔坏了脾,是全村人捐款做的手术,又有几家搬家去了外地、去了县城。年青人都走了,而年老的人就像秋风中的树叶不断凋零,村子里的人口急剧减少。现在常住人口只有二十几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没有能力搬走的人在留守,即使是过年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几人。我小时候那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满村子都是孩子玩闹的景象不见了,村里房子大半都成了空置房,长久没人居住而荒凉败落着,村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闹! </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惋惜吗,或许有一些,但这是现代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然。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推进,进城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又是一次现代的不同于过去的一次大的移民。过去的移民是被迫的,为了活命求生存,而今的移民是农民自己的选择,是由农村走向城内或更发达的地方,去享受更高品质的现代化生活。</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的老家,我的村,你会永远的沉寂下去吗?我想也许不会,随着生态的继续恢复和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你必然会成为一个山清水秀、山美水美、林茂草丰的地方。那时这里群山环绕,草木葱茏,溪水潺潺,夏季树林里还会有多种山蘑菇、野黄花、山韭菜等野菜,还有名目众多的中草药,地里的苦菜、哈拉海、婆婆丁更是城里人餐桌上的最爱。那时这里早就通了高速公路,距离县城只有几十公里路,这里会成为城里人休闲游玩的好去处。也许随着人们逐渐厌倦城市生活,我的老家我的村,你仍会吸引人们在此定居吧!</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林西县第三中学 胡景丽 </b></h1><p class="ql-block"><br></p> <h3><font color="#010101">——林西百年移民故事征文稿件 胡景丽</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