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微小说）

蓑笠翁

　　老张恋恋不舍地把刚掏出来的红塔山又塞回了抽屉里，老婆的话又响在耳边:咳嗽好不了，不准再抽烟。

这倒春寒果然厉害！刚巧前天又值了一个夜班，身体一直不太好的老张得了重感冒，发烧，咳嗽，浑身无力，本来想请假休息几天，偏偏这个时候，销售科接到了一个外贸的大订单，而且是新产品，厂长在生产会上指示，这个订单是完成上半年生产任务的重要保证，务必要保质保量按时完成。自己是技术科副科长，怎么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老张心想，再坚持几天，等订单完成了再休息。

　　烟是不能抽了，否则，让老婆闻到了嘴巴上的烟味，又是一场河东狮吼！泡上一杯茶，老张接着想自己的心事，昨天，办公室副主任老刘，老张的棋友，偷偷告诉他，技术科长老于很快要提副厂长了，厂里正研究下一任技术科长的人选，候选人有两个，老张和小李。

那年，大学毕业的老张运气好，赶上社会重视学历，干了一年的车间技术员后被提拔为技术科副科长，按说，有专业对口的本科学历，经过几年的历练，成了厂技术大拿的老张应该前途无量，可是，也不知什么原因，有好几次进一步高升的机会都与老张失之交臂，在副科长的位子上一呆就是十二年。

昨天晚上，老张把提科长的事告诉了老婆，老婆给老张下了命令，这次一定要给厂长送礼，老张开始不同意，说厂长经常在会上讲，要反腐倡廉，领导干部决不能行贿受贿。他老婆气得骂他是个榆木疙瘩，说他如果早送礼，说不准现在已经是副厂长了，最后两口子决定给厂长送张八千元的购物卡。

小李，二十六岁，技术科另一位副科长，原来是化验室的一名化验员，第二年当上了化验室主管，第三年，也就是去年，被提拨为技术科副科长，按厂长的话说，小伙子工作上有冲劲，年轻有为，我们要大胆提拔重用。有一次，徒弟小马私底下告诉老张，小李有个舅舅是市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当时，老张还教训徒弟，不要私底下议论别人的私事。

　　“老张”，科长老于打断了老张的思路，

“科长，什么事？”

“老张，新订单的产品技术方案，还是你来做吧"

“好的，科长，下午做出来”，老张一边咳嗽，一边答应着。老张也知道，在技术科，这种整体的产品技术方案只有自己能做，答应不答应都一样。

一整天的时间，十几页的技术方案做完了，详尽，细致，准确，于科长审阅签字，交厂办公室打印，分送相关车间和科室。

　　临下班时，科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厂长的电话！接完电话，科长老于传达厂长指示，针对这次新订单生产，要求技术科安排一名中层干部去车间蹲点，要日夜盯在生产一线，直到订单结束。

“我去吧！”一向不愿值夜班的李副科长竟然主动请缨，“张科长写方案辛苦一天了，又感冒了”。以前这种工作一般情况下都是老张去做的，老于犹豫了一下，又好像明白了什么，随即说：“也好，小李去吧，有什么事多向老张请教”，老张倒是对小李有点感激了：“那就辛苦你了，李科长”

　　吃过晚饭，呆了一小会，在老婆的催促下，老张揣起老婆塞到手里的购物卡，下了楼，穿过马路，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急匆匆地朝厂长家的三层小楼走去。

对老张的来访，厂长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热情地招呼老张坐下，安排保姆沏茶拿烟，老张对厂长的热情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对保姆递过来的软中华也没敢接，连声说：“有点咳嗽，老婆不让抽”

与厂长闲聊了几句厂里的事，老张就说这些年多蒙厂长的关照，为了感谢厂长，一点小意思请厂长笑纳，说完就把那张卡放在茶几上，起身要走，一直笑容满面的厂长一下子严肃起来了，严厉地说：“老张，你这是干什么，我平时是怎么对你们讲的，你要犯错误吗?”，说完把卡使劲塞回老张口袋里，老张顿时满脸通红，赶紧与厂长道别，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新订单的生产进行得很顺利，交货后客户非常满意，又追加了订货，厂里还召开了隆重的庆功大会，在会上，厂长除了对技术科李副科长日夜坚守在生产一线指导生产的奉献精神进行了重点表扬，还说对这样的同志要委以重任，同时对生产期间，极个别同志一心只想着跑官要官的个人主义思想进行了不点名批评。

庆功大会的第二天，老于被任命为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小李被任命为技术科科长。

　　由于这几天车间生产新产品，单位和家里的电话日夜不断，老张已记不清每天要跑去车间多少趟，感冒越来越严重，最后转成了肺炎，生产结束了，还没来得及参加庆功大会，老张就住进了医院……

住了二十多天的医院，老张终于痊愈了，徒弟小马来接他，一见面，没喊师傅，先呵呵地傻笑，老张说，你小子，中邪了！小马神秘地对老张说：“师傅，听说了吗？厂长被双规了，据说是为了给转业的儿子安排工作，向市发改委的一名副主任行贿，那个副主任也被双规了，昨天，市里安排的新厂长上任了，听说，厂里打算让您接替已被撤职的小李担任技术科科长呢”